第696章 雖是陋室

作者︰歷史系之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天色尚未明亮,晁錯惶恐不安的坐在了下位,可謂是坐立不安。

韓信坐在上位,肆意翻看著案上的文書,看了幾眼,就丟在地上,又撿起另外一個。晁錯此刻很慌。

無論是誰,大半夜的忽然被甲士給搖醒,說太尉前來,估計都是他這個模樣,早听聞太尉作息不規律,常常熬夜讀書,沒想到,這都快天亮了,居然還有興致來自己這里找書看若是換個人在這個時日來拜訪,晁錯非要讓他知道大漢三公到底有什麼樣的權勢,可是太尉這麼干,那晁錯也沒什麼要說的了,只能是連夜令人準備吃的喝的。

要說晁錯這個人,他是個不怕死的,為了辦成一些想辦的事情,他甚至能公開頂撞皇帝,根本不將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在當今的長安里,能讓晁錯真正害怕的人有兩個。

頭一個當然是長樂宮的那位老婦人,第二個就是韓信了。

因為他們兩人跟皇帝是不同的,晁錯跟隨劉長很多年,他非常的了解自家的陛下,自己做事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天下,而陛下絕對不會因為自己一心為公而處死自己,或者說打斷他的進程太後那里也是一樣的,太後可能會殺了自己,但是她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她能明白自己的做法是有利有弊,因此她就是殺了自己,也會保留自己的想法,可能還會繼續推行。

唯獨這位太尉吧怎麼說呢,在打仗之外的時候,比皇帝還不靠譜,他會殺了自己,還會中斷自己的所有政務,因為他大概是不會明白自己的政策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晁錯害怕韓信的原因,居然是因為輕視他。

他認為韓信在治國和大局觀上遠不如皇帝和太後,不能被這個人給記恨上,這個人在開國大臣里又是年輕強壯的,鬼知道他還能活多久,被他記恨上,人亡政息,起碼十年開外,自己所留下的想法都不會被廟堂所重視

太尉顯然是不知道晁錯內心的想法,只是看到向來無法無天的晁錯對自己頗為驚懼,心里還是挺開心的。

其實太尉跟某位皇帝,在性格上有著高度的相似同樣的自信自負,輕視他人,還都喜歡听奉承,喜歡人前顯聖,不拘束與禮法,口出狂言等等,這糟糕卑劣的性格,如出一轍。

韓信隨意的翻看了一下晁錯近期內所書寫的東西,然後拿起了其中幾篇,直接收進了衣袖里。

晁錯目瞪口呆。

陛下好歹還是來偷,您明搶是吧??

韓信顯然也不打算給他什麼解釋,只是詢問道︰「你近期內的文章,都在這里了嗎?」

晁錯急忙點著頭,「都在這里了,都在這里

「老師,您昨晚不是還將兩篇上書帶回內屋修改去了嗎?」

張湯忽然開口詢問道。

晁錯的話戛然而止,正要開口,太尉大手一揮,對張湯吩咐道︰「去將那上書帶回來!」張湯急忙跑了出去。

「太尉拿這些有什麼用啊?」晁錯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韓信也不回答,只是說道︰「長這豎子大半夜的不睡覺,前來打擾我,非要我為他想個辦法,來權衡地方的情況這豎子是愈發過分了!」

啊,對對對。

晁錯點著頭,深有體會的說道︰「確實,陛下大半夜的冒昧拜訪,也不敲門,入門後強取豪奪,猶如強盜般的行為,是應該被勸諫的!」

「放心吧,我會好好勸諫他,讓他不要再這般行事的,不過,他所憂慮的問題,你這里似乎都有答案啊,你不錯,我還在想到底該如何解決呢方才看了你寫的論,刺史,還有分其權,你想的還是很周道,不錯,陛下既然將這樣的事情交給了我,我就必

須要全力以赴,要為陛下解決這憂患因此,天亮之前,你必須要拿出能解決這件事的辦法,否則我就殺了你。」晁錯膛目結舌。

韓信語重心長的說道︰「我還是挺看重你的,在廟堂這些人里,唯獨你是能拿出辦法來的,張蒼辦事還可以,讓他拿主意就不太行了,你的想法很獨特,總是能想出些他人所不敢想的,而且很有可行性,如今乃是大治之世,就更需要百官團結在一起,我們三公,更是要團結一心,協力為王事,這一次,你我強強聯手,辦好了這件事,我會親自為你上表功勞!〞

「知道了嗎?!」「唯!唯!」

晁錯說著,眼里卻閃爍著別樣的光芒,原先他是不準備在這段時日里做事的,可如今太尉主動找自己,披上了太尉的皮,那自己可就敢去做事了。

太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冷說

道︰「我會全程跟在你的身邊,若是你敢濫用我的名號,為己謀私,我最先殺了你!」

「不敢!」

「好了,勿要浪費時日,說說你的想法吧!」

張湯拿著奏表走了進來,將東西遞給了太尉,自己則是乖巧的坐在了晁錯的身後,晁錯對著他罵道︰「滾出去!」

太尉卻不悅,「這孩子頗為懂事,是你的弟子吧?讓他跟著你學一學多好,何必要趕出去呢?」

晁錯無言以對,緩緩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以守,丞,尉分當今郡守之權,守治民,丞典獄,尉掌兵事,互不為制,以廟堂派遣刺史監察,地方負責財權之官吏,皆收于廟堂,為少府之官,不受地方所制對諸王,當廢其三公,九卿不常設,以相為守,以廷為丞,以

郎中令為尉使諸侯國之制類郡,否則諸侯國之三公九卿就要高出郡縣一等,實在不妥」

「哦,財權收回廟堂,兵權,治安權,治理權分開?然後設一個不管事但是名義能制衡他們的刺史你繼續說!」

韓信興致勃勃的坐在上位,听著晁錯闡述著自己那龐大的構思。

晁錯似乎是要對整個大漢的官制都要進行一個極大的改動,按著晁錯的說法,大漢的官制有些太龐大,官員們彼此的權力是重疊的,完全就是看當官的人有多大能耐,就說自己所擔任的御史,沒有明確的職責劃分,若是遇到個軟弱點的,只能負責監察,若是遇到個狠點的幾乎跟國相一般,就是九卿的官員也是這樣,這樣當然有利于一些杰出官員的表現,有能耐的人可以在任何官職上大放異彩,但是弊端也極大,皇帝強勢,尚且還能讓各府配合得當,齊心協力,一旦是個劉盈那樣的皇帝上位,那就得出大問題,大臣們為了那些重疊的權力,不咬死對方就怪了。

因此,要從廟堂開始進行改,明確職責劃分,然後一級級的具體到地方,規定好所有人能做什麼,該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晁錯是想要削弱一下大漢這高度發展的人治社會,讓治國的人有法律可依,不能由著自己的想法來。

而這跟目前大漢的主旋律是相反的,漢人推崇這種自由的治理方式,尤其喜歡那種以低官爵干成很大的事情,囚禁上司,欺壓同僚這類的都被稱為名臣,用後人的話來說,這是大漢朝特有的浪漫。

放在後來的朝代里,一個縣令到達地方後橫掃四方,公然訓斥郡守,將自己的左右手直接下獄,不遵從皇帝的詔令,先斬後奏定然是要被誅九族的,可是放在大漢,那當下的人就會說,這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名臣啊,以縣令的身份鞭打都郵,那根本就不會被譴責,還能撈到能官的名聲呢!

不是對官員,甚至在民間的風氣也是這般寬松,在後來的朝代里,因為他人辱罵了你的父母或者老師

,一句話說不對,你就殺了對方,甚至滅了他的滿門,那你活月兌月兌就是頂級通緝犯,抓住了要斬首,就是看在你孝順的份上,也得關個二三十年,可是在大漢,屁事沒有,殺了就殺了,大家會為你拍手叫好,然後人們都會搶著庇護你,把你藏起來,只要不遇到特別軸的官員,都不會刻意去抓你,可能官員還會感懷你的孝順,放棄抓你直接辭官等上幾年,大赦了,你就可以光明長大的出來,名聲還會很好。

大漢的人,普遍都很有個性,沒有自己的個性是不能合群的。

這種浪漫對晁錯這類的法家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怎麼可以不按著規矩來辦事呢?!誰給你的執法權啊?!

所以晁錯要先整頓這些不听話的大臣和官員,然後再著手整頓民間這無法無天的風氣!

太尉倒是無所謂,只要你能辦好長那個豎子的事情就好.

*******

在接下來的時日,首先趕到的是河西王劉祥。

作為劉盈的嫡長子,他在這些時日里全速奔波,只是因為地方太遠,直到現在才趕到了長安。

劉祥是哭著走下馬車的,在看到面前的三位仲父後,他更是無法忍耐,撲進了他們的懷里,便無助的哭了起來。

劉祥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孩童,他已經成了家,可在三位仲父面前,他沒有半點諸侯王的威儀,像個孩子那般委屈的哭著,劉長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劉如意更是溫柔的勸慰著他,隨即他們就領著他去了皇陵,看到那為衣所鋪滿的大殿,劉祥哭的更加大聲了。

當他從這里離開的時候,同樣也只剩下了褻衣。

齊王劉襄和楚王劉郢客相繼趕到。

許久不見,劉郢客看起來愈發的像老楚王劉交,尤其是那胡須,簡直一模一樣,儒生打扮,風度翩翩,他低著頭,幾次長嘆,卻沒有落淚。至于齊王劉襄,從下車後就開始哭泣,拜見了諸多仲父,劉長略微不喜,他那掩面哭泣的樣子,在劉長看來實在是有些虛偽,若是哭不出來,那就跟楚王那樣長嘆,何必做這般模樣呢?!

只是,當著這麼多兄弟猶子的面前,劉長還是給他留了些顏面,沒有當面訓斥。

劉襄也沒有不知好歹的往劉長跟前湊,來到長安後,祭拜之後,就馬不停蹄的去見了城陽王劉章。

劉章雖然是諸侯王,卻長期在長安,算是諸侯王里唯一當官的,深受劉長的信任。

只是,他在長安內的府邸,看起來完全沒有王宮應有的規模,那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院落,矮小的院牆連劉賜都防不住,地面上滿是灰土,劉襄驚愕的看著那有些扭曲的木門,走進了院落里,情不自禁的用絲綢捂住了臉,卻不肯走進去,只是叫道︰「章!!章??」

「大哥?」

劉章從屋內跑出來,嘴里含糊不清的,吞下了嘴里的飯,急忙沖到了劉襄的身邊,給了兄長一個擁抱。

劉襄笑了起來,過了許久,這才放開了弟弟打量著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此刻的劉章看起來很是寒酸,身上的衣裳居然還打著補丁,怎麼看都沒有諸侯王的風範,劉襄驚訝的詢問道︰「不知你在長安居然是這般遭遇?為什麼不寫信告知我呢?」

「你乃大漢諸王,何以如此啊!!」

看到哥哥如此驚訝的模樣,劉章卻搖著頭,「弟身居要職,還是低調些好,若是太招搖,反而對事不利。」

說著,他就請哥哥進了府,兩人面向而坐,劉襄的隨從諸多,這院落都有些擠不下,劉章只好去拜訪周邊的鄰居,讓這些人在鄰居家借助一段時日劉襄看著劉章為了這點事跑來跑去的,神色就更是驚訝了,「章啊,他們都說你受到仲父的寵愛,在長安

權勢滔天,怎麼會是這般模樣呢?」

劉章揉了揉自己的臉,「我這模樣,可有什麼不對?」

「不是你這院落唉」

劉襄低下了頭,他的穿著還是比較奢華的,盡管是喪服,那與一般的喪服也有不同,就看兄弟兩人的打扮和氣質,簡直是天壤之別,劉章此刻看起來與那鄉野里的農夫沒有什麼區別。

「我就知道因為阿父的事情,仲父對我們這一脈都沒有什麼好感」

听到劉襄的話,劉章頓時皺起了眉頭。

劉襄跟著他一同吃了飯,只是這飯菜,並不太合齊王的口味,齊王吃著這平平無奇的飯菜,不斷的搖著頭,「你每天就吃這些東西啊,這些東西,為我養馬的僕人都不吃啊!!’

劉章只是回答道︰「這飯菜可不簡單啊大哥要用心去吃,才能吃出其中滋味來。」

劉襄只是再吃了幾口,就有點吃不下去了,他看向了弟弟,嚴肅的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大哥是為了董赤的事情而來的吧。」「不錯!!」

劉襄咬著牙,「董赤老匹夫,欺人太甚,三番五次當著群臣的面來訓斥我都是以一些不值當的罪名,他與廟堂里的晁錯狼狽為女干,我已經無法忍受他了,我知道你掌管繡衣府,我們齊王一脈,有三王,我在東,卬在西,你居中,何以被人如此欺辱呢?」

「你要幫助我,除掉董赤這個老匹夫!」

「還有,我身邊的人說,我這次前來長安,晁錯會想辦法來對付我我不敢去其他地方,你得給我安排住所。」

劉章只是吃著面前的飯菜,還是沒有回答。

劉襄卻說起了自己在齊國所遭受的委屈,說起了那些越來越桀驁不馴的郡守們,「廢郡為縣後,那些郡守就以為能與我平起平坐了,我可是高皇帝的長孫!!這天下都是我們家的,他們還敢上書說我的馬場佔地太大,影響了農耕??難道還要我為了那些耕地而丟掉自己的養馬場嗎?!豈有此理啊!」

「兄長啊您是高皇帝的長孫不假,但是這個名頭,可不能天天掛在嘴邊啊」

劉章說著,放下了手里的箸,認真的說道︰「您最好現在就去面見仲父,訴說自己的行為,然後請求仲父治罪仲父雖然不喜歡大哥,但是他很敬重阿父,看在阿父的顏面上,都不會處置你

「什麼??我去認罪??我有什麼罪過?!」劉襄大怒,可對著弟弟,他又發不出火

來,看著面前這穿著樸素,吃著麥飯的弟弟,他很是失望。

「唉你在長安待得太久,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我得把你帶回城陽國去再待下去,你人都要廢了!!」

劉章正要說話,門外卻忽然有近侍走了進來。

「齊王何在?」

劉襄大驚,急忙行禮拜見,畢恭畢敬的說道︰「寡人在。」

「陛下有事要見你,你何以躲在此處呢?跟我回去!」

近侍嚴肅的說道,半點也沒有將這位大王放在眼里,齊王不敢違抗,只是點著頭,小心翼翼的。

劉章站起身來,對近侍說道︰「我正在與齊王吃飯,吃完飯後,我會送他進皇宮的。」

近侍一愣,面對這位毫無氣質的城陽王,他就不敢再狂妄了,苦澀的說道︰「大王,這是陛下的命令」

〞我知道,你回去如實告訴陛下,就說他在我這里吃飯,吃完了就一同過去。」

「唯!!唯!!」

近侍急忙離開了這里。

劉襄看著弟弟,手足無措,心里滿是茫

然。

〞兄長,來,吃飯吧,你覺得這飯粗鄙,可我卻覺得很珍貴,因為這麥飯乃是陛下派人送來的,他知道我辛苦了好幾天,不曾吃飯就特意派人送來了飯,讓我休息一天」

「仲父所賜???」

劉襄愕然的坐在了他的面前,劉章笑著將飯送進了他的嘴里。

「現在覺得如何啊?」

「果然細細品嘗,別有一番滋味。」

「好,接下來,我們就談談您認罪的事情您還想著晁錯會如何對付您?我與您實說吧,就您做的那些事,不需要晁錯出手要不是因為阿父的原因,您早就進囚車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