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目前的礦產在全國名列前茅。
袁盎不曾前往迎接皇帝,反而是先一步來到了這聯綿不絕的礦山,這讓很多官吏都非常的驚訝,他的副手就認為他的決定十分的不妥當。
「袁公啊」
「您是趙國群臣之首,陛下前來,沒有您不去迎接的道理您這般行為,往大里說,便是對君王的大不敬,陛下甚至可以派人來抓您若是刺史得知了,就可以參奏您公然抵抗廟堂,自持身份,有與廟堂對抗之意,這就更加壞事了,您尋常都是說大王的行為容易讓廟堂誤會,今日為什麼自己也要做出這般行為來呢?」
這位副手,相長史姓呂,雖然姓呂,跟呂後卻並非是一家,他的家族來自新陽侯呂臣,呂臣是當初參與過陳勝吳廣起義的大人物,功勛赫赫,他的家族這些年發展的愈發龐大,有些時候,憑借著自己獨特的姓,還能嚇到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比如這位呂長史,他就從來不會介紹自己的家族的詳細,只說不值一提,可趙國上下的官員們卻都很尊敬他,他越是這麼說,別人就越是尊敬他。
這年頭,寧願招惹姓劉的,也不能招惹姓呂的。
姓劉的做事還有諸多顧忌,宗***不允許任何皇室成員,哪怕是關系再遠的宗族去做一些抹黑宗室的事情,若是發現了,定然重拳出擊,若是隨意搞事,驅逐出族都算是輕的。而姓呂的大多都是為非作歹,沒有人能制,他們鬧出來的事情最多。
呂長史長嘆了一聲,他是真的後悔來給這位年輕的國相擔任長史。
這位年輕的國相,為人太過莽撞,所做的事情簡直都是在懸崖邊上跳舞。
跟著他,每日都是提心吊膽的,當這個長史,都有些對不起自己的宗族了。
他平日里在趙國,直接架空趙王,諸事皆由自己來決定,甚至還刻意蒙蔽君王,封鎖君王的消息來源,不斷的清除那些與趙王關系親密的人,瘋狂的提拔自己所相信的人才甚至,他還公然干涉君王的私事,有幾次甚至偷偷吩咐郎中令關閉王宮大門,讓大王無法進出,這是軟禁其王啊!!是造反的勾當,一但廟堂進行追查,全族都得跟著掉腦袋。
如今更是完全無視了前來趙國的陛下,直接領著人跑到礦山去了。
呂長史想起來,只覺得是那麼的心累。
袁盎並不在意這些,他平靜的說道︰「陛下不會在意這些事情的,他來趙國,不是為了看我去迎接他,是為了礦山而來,我來這里,清點這里的成果,讓陛下看的方便,這才是最重要的。」
「可您不該在陛下前來的時候偷偷跑到礦山,這難免會讓人誤以為您是匆忙前來作假,要欺騙君王,隱藏自己的惡行的我听聞,陛下進入王宮後,當即就有人上書彈劾您,說了關于您的很多罪行,還請求陛下現在就派人來捉拿您」
「我往夏國送了那麼多人,他們當然會這麼做,這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大王為人仁善,對人沒有惡意,這些人都想利用大王,在國內增加自己的權勢,而他們派去接觸大王的人,都被我丟去了夏國,他們每次見到我都是滿臉的笑容,心里大概是巴不得要咬死我吧不必管他們了,安心做我們的事情,就算陛下怪罪下來,將我丟去了夏國,那也不錯,夏國都是些我們的老熟人啊。」
呂長史听著袁盎講述的這個冷笑話,卻壓根沒能笑出來。
他只是苦著臉,點了點頭。
「好,我去繼續清點不過,請您還是派人去王宮,告知情況,有些事,還是說清楚最好,雖說清者自白,但是誤會一旦產生,想要消除就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了。」
袁盎沒有回答,反而是繼續查看起了此處礦工的數量以及服役情況。
呂長史離開了書房,山上的風還是有些寒冷,讓他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長史有兩位直屬的佐吏,一個協助他記錄文書,一個則是幫著游走。
這兩位佐吏看到呂長史走出來,急忙開口詢問道︰「如何?國相什麼時候回王宮啊?」
「回什麼回?!陛下來趙國是為了看袁公嗎?他是來看礦山的!安心辦好這里的事情!莫要胡思亂想!我們這些年跟著袁公精心治理趙國,便是得罪了不少人,那又如何?問心無愧!」
呂長史說著,仰起頭離開,兩位佐吏跟在他的身後,皆搖著頭,你姓呂,你當然不怕唉,當初為什麼要來擔任這佐吏呢?
多的。
在這個全員欒公化的國家里,干正事的人還是挺
劉長在王宮待了兩天前一天,所來拜見的都是些上書彈劾袁盎的。
只是听著他們的上書,似乎那袁盎就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女干臣國賊。
他們說的深情並茂,有些人說起袁盎的罪行,更是泣不成聲,跪在地上,用手毆打著地面,幾乎要哭的暈厥了過去,大聲的哭訴著︰這個袁盎要將趙國折騰的滅亡了!
劉長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來看他們的表演,趙國人在表演上還是很有天賦的。
他們甚至還會復述袁盎曾經的對話,一人分飾兩個角色,內容且不談,就這個大膽且創新的表演風格,讓劉長有種在夢里看話劇的感覺,看的很是激動。
他們看到劉長那激動的模樣,表演的自然更加賣力。
呂祿卻低聲在劉長的耳邊解釋了起來。
「春秋之遺風,在趙國還是相當的濃烈.您現在看他們的神色舉止,會覺得很夸張,但是這放在過去是很常見的,春秋時有很多種勸諫方式,他們甚至會采取唱歌,乃至跳舞的方式來勸諫,還會以化妝,舞劍的方式,千奇百怪,這都是最初的禮法所演變而來的,趙人向來特立獨行,陛下不可嘲笑「
呂祿是知道自家這位文盲皇帝的知識水平,特意給他解釋,免得他又說出什麼可以遺臭萬年的經典語錄。
劉長還真的是頭一次听說古代有這樣的風氣,不過,確實,春秋的遺風,就是喜歡夸張,做什麼事都做的很夸張,包括驅鬼儀式,甚至君王上個廁所都弄得很夸張……這里頭都是禮,如今有了儒家的禮,其實很多東西還是被簡化掉了,否則皇帝和群臣見面兩個時辰,一個半時辰都是在忙著各種見面禮了……繁瑣且沒有什麼必要。
在劉長看來,這就是過去的貴族閑的沒事干了,特意編出來嚇唬底層人用的。
雖然嚇唬人很好玩,但是浪費時間就沒什麼必要了。
趙王坐在一旁,听著這些人哭訴著國相的惡行,整個人都懵了。
我的國相居然是這樣的人??
他在經過了短暫的沉思之後,還是找回了理智,他急忙搖著頭,反駁這些人的話語。
「長!你可不要听他們胡說八道,袁盎雖然有些倔強,不听話,暴躁,但是這些時日里,他對寡人都是百依百順,從沒有發生過什麼他將我架空的情況。至于那些人,他們都是自己請辭去夏國的…….「
「大王!您是被那廝給欺騙了!!」
「他只是明面上答應您卻壓根就沒有按著您的吩咐來做事,您有所不知,就在您那天從他的府邸出來後,他就吩咐我們,讓我們不要按著您的想法去操辦什麼千老宴之類的,讓我們明面上答應您,在背地里拖著,不能執行……」
劉如意瞪大了雙眼,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劉長給搶了先。
「我大概知道了,祿,記下這些上奏的大臣然後讓他們
都出去吧,朕還要接見其他官員。」
幾乎沒有人在劉長面前說過袁盎的好話,在這些彈劾袁盎的人離開後,劉長又接見了一些其余官員,在這些人當中,也有幾個讓劉長重視的人物,其中一個年輕人叫文黨,字仲翁。
此人的言談舉止,讓劉長很是驚訝,他並非是來彈劾袁盎,也不是為他說好話,作為那些彈劾者口中被袁盎提拔上來的心月復,他在見到皇帝之後,說的卻都是些治理地方的道理,他向劉長提出了五個建議,都是關于趙國的治理問題,他的勸諫方式總算是正常的,沒有春秋遺風。
「陛下,治理地方,無非與水,農,教。」
「水利之能,交通之便都是不能輕視的,而如今所遇到的困難,大多是因為興修水利的人不是為了治理地方而修建水利,是為了彰顯自己的政績而去修建,臣以為可以廢除水利在政績考核里的作用,加以農產來代替,如此才能改變現狀至于農桑,這是廟堂大事,而農桑所遇到的問題,是因為地理問題,土壤的肥力不同等,而百姓手里的往往都是些最貧瘠的土地,這些土地上三四年的出產,尚且不如良田一年之產出故而要想辦法對土地進行增產,農家的肥料,以及最新發現的更改土質,都是很不錯的辦法希望廟堂能進行推廣」
這位年輕人在治理內政上有著自己的獨特的見解。
劉長听著,都忍不住的點起了頭。
劉長忍不住的詢問道︰「你是何爵位?」「不過是尋常之士,尚無夫爵。」「哼。」
劉長冷哼了一聲,揮了揮手,就讓他離開了。呂祿看的目瞪口呆,挺有才能的年輕人,就因為沒有爵位就要給人趕出去嗎??劉如意是忍不住了,他開口勸諫道︰「長啊,這個人雖然年輕,也沒有爵位,但是听他的話,還是很有才能的,為什麼要將他趕出去呢?」
劉長不悅的瞪了劉如意一眼,「你也知道人家挺有才能的?那為什麼還不給他爵位,反而是那些來我面前跳舞的,一個個爵位高的離譜?!」
趙王一愣,「這爵位也不是我封的啊,是阿父」
「俗話說,父債子償!這是你阿父所犯下的過錯,自然要你來承擔!」
劉如意覺得有些道理,可很快就醒悟了過來,「不對啊,我倆是同一個阿父啊!」「可是你長的更像!」
劉長罵道︰「這個老昏君所封的侯們,都是這個德性,還說什麼識人之能呢看他封的都是些什麼人.」
「高皇帝冊封的應該是他們的父祖吧.」
「是啊,連他們後來的子嗣是什麼樣的都看不明白就冊封,這分明就是有眼無珠!」「好了,在這里待的也夠久了,我們去礦山!見一見這位十惡不赦的袁國相!」
礦山分布在邯鄲周圍,一邊跟代國相連,一邊則是跟唐國相連,在這遍布著群山之地,有著無數座礦場,數以萬計的勞工在這里工作,遠遠的就能看到那滾滾升起的濃煙,這里的道路是嶄新的,為了方面運輸礦產,馬車走上去還是有些危險,劉長干脆就騎著駿馬,當他們來到邯鄲外最近的礦場的時候,袁盎親自領著當地的官員們前來迎接。
劉長打量著遠處的那個年輕人,比起當初,如今的他看起來更加的成熟,甚至整個人都沒有了多少銳氣。
「臣拜見陛下!」
袁盎附身行禮,諸多官吏紛紛行禮拜見。
劉長望著遠處那熱火朝天的一幕,翻身下馬走到了袁盎的身邊,眼神始終盯著遠處,袁盎還是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巨力所抓住,猛地就被掀了起來,袁盎看著一旁的劉長,「陛下之神武,不減當年。」
「我是不減當年,倒是你,怎麼變得這般瘦弱了,
我記得你當初還挺強壯的,拿了把劍還能嚇得住群臣,看你現在的模樣,怕是連張不疑都嚇不住了。」
袁盎搖了搖頭,「臣老矣。」「你還沒我大呢。」
劉長拉著袁盎,兩人就朝著山上走了過去,劉長主動詢問起了礦場的情況,袁盎認真的作出了回答,他似乎早就知道劉長要詢問什麼,故而提前做好了安排,對答如流,還都沒有走到營帳里,就已經將各種情況說的清清楚楚,別的不說,這辦事能力還是很不錯的,劉長臉上帶著一絲笑容,「盎啊,我剛來趙國,就有十七個人上書彈劾你,還都是國內的大官,按著他們的彈劾,都可以將你誅族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有所耳聞。」
「那你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呢?」
「陛下乃是賢明的君王,誰是誰非,一眼就能看穿,臣又何必畏懼呢?」
「哈哈哈,說的好,倒是頗有點你大哥的模樣了。」
「你確實不用害怕,就安心治理好趙國那些上書彈劾你的人,我覺得他們也挺有天賦的,我準備將他們帶回去,讓他們在樂府里當差,給我表演什麼的,對了,那個叫文黨的,我也要帶走,他挺有才能的,我準備讓他治理河西郡,看看成效」
「樂府??表演??」長安,相府。
張蒼眯著雙眼,耷拉著腦袋,看起來很是疲倦。
他伸出手來,揉了揉腦袋,再次看向了坐在面前這被五花大綁的年輕人。
「來人啊給他解綁。」
幾個甲士上前,拿去了那年輕人身上的繩索。
年輕人罵罵咧咧的,「你們敢如此對我,等陛下回來,定然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張蒼詢問道︰「這麼說,你帶著人強闖關卡,是為了給孝仁皇帝送行?」
「還要跟陛下商談很重要的事情!是陛下下令讓我前來稟告的!」
「嗯,柴國尉你可知強闖關卡是死罪?」
「他們不許我進去,我在關卡外等了十三天啊,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
「陛下不在廟堂,外臣要進長安,自然要等陛下的詔令。」
「那也不能讓我在關外等著吧?我又不是什麼反賊,他們不許我進來,我自然就要以這種辦法來進長安。」
坐在張蒼面前的人乃是滇國尉柴奇,也就是柴武的兒子,這位國尉在前不久因為強闖關卡的緣故,被北軍捉拿,直接押著送來了長安,也算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進了長安,本該是由太子來見他的,但是如今太子正在最忙的時候,就由張蒼來見他,詢問他的來意。
柴奇為人火爆,性格急躁,有群賢之能,是屬于那種適合被群賢給賺上厚德殿的人才。
哪怕是坐在大漢國相的面前,柴奇也不老實。
「我這次來,是奉陛下的命令,就你們朝中的事情最重要,地方的事情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我們已經在蕭相的率領下,打通了與身毒的道路,燒出了一片路,馬車可以通過,雖然不足以讓大軍通過,但是傳遞消息什麼的可比海路更快啊我這次帶來了詳細的輿圖,就是想要獻給陛下,對了,還有就是關于身毒道路那邊的一個消息也是個非常重要的消息,我需要盡快見到陛下。」
「陛下在趙國,若是很重要的事情,你直接告訴我就好,我派人去稟告陛下。「
「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消息〞
「哀牢人決定歸順大漢,他們的首領決定接受陛下的冊封。」
「哀牢國?他們為什麼會想要歸順?」
「哦,我滇國在探索道路的時候不小心跟他們發生了點小矛盾
我們就將他們的大王請到了國內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