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這就是戰事的經過了。」
周亞夫畢恭畢敬的坐在太尉府內,低著頭,詳細的講述起了這次戰役的經過。
幾位將領分別坐在他的身邊,都不敢言語。
韓信不屑的點了點頭,「還算是不錯,雖然斬獲不多,好在足夠穩當,傷亡不高,也能算是能將了。」
周亞夫大驚,急忙再次行禮,「在太尉面前,不敢稱能。」
周亞夫跟著韓信也學習了很長時日,可是韓信卻不許周亞夫喊自己為老師,理由是怕周亞夫打的太爛,會玷污了自己的名聲,其實韓信也不願意讓劉長喊自己為老師。
劉長就曾對左右說︰老師這是覺得我會對他的善戰的名聲產生威脅,故而不許讓我跟他繼續學習!
而韓信則是評價︰這不會對我善戰的名聲產生威脅,倒是會對我育人的名聲上產生影響。
周亞夫比起劉長,還是很听話的,韓信不讓他喊老師,他就以太尉來稱呼,只是在心里還是默認他為自己的老師。
韓信搖著頭,「不必謙遜,在我的面前是稱不是能,但是比起那些其余庸碌之輩,已經足以稱能了。」
其余的庸碌之輩們面面相覷,夏侯灶想要說些什麼,又被一旁的盧他之死死拽著。
韓信看向了眾人,集合這次的戰役,一一說出了自己的評價。
「亞夫,你這次做的確實很好,甚至在我的預料之外,看得出,你有些天賦,尤其是掌握大局,統籌全軍方面,你將四路大軍調配的井井有條,這已經是非常的不容易,能算是將帥了,可是這個帥才,還是有很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你不願與麾下的將領們交談,作為將軍,這不算是缺點,可作為帥,就要及時與麾下將領們溝通,既要知道他們的想法,也要讓他們知道你自己的想法。」
「縱然是我,當初每與項羽作戰前,都會與諸多將軍們商談破敵之策,增加他們的信心,與他們交談各類的戰術,雖然他們未必能听得懂,但是卻便于我對他們的控制,熟悉自己麾下的人,才能將他們運用在最合適的地方,而讓他們熟悉你的戰術,則是可以幫助你減少很多智慧時的不便不要刻意保持與將領們的生疏,嚴厲的治理軍隊,不是說要嚴厲的對待自己的麾下!」
「你要改變自己的性格,多開口,多交流。」
「唯。」
周亞夫行禮,韓信隨即看向了阿列。
「你打的一塌糊涂,進攻者能被人堵在門口打.」
阿列臉色一紅,低下頭來,沒有言語。
「你這次來了,就別急著走了,去兵學里,跟諸多祭酒們商談一番吧,長長見識,另外,練兵是你最大的缺點,讓周亞夫教教你!」
「唯。」
韓信看向了夏侯灶,「勇悍有余,做先鋒倒也可以,只是太過貪婪.不願意放過任何功勞,容易冒進,你這樣的人,能打小規模的戰役,若是有周亞夫這樣的帥才,你可以在大戰時為先鋒,而不可獨自掌大軍。」
「對你沒什麼好說的,不要去當主將便是了。」
夏侯灶撇了撇嘴,也不知對這個評價是否滿意。
隨後又是盧他之。
在被韓信教訓了一番之後,眾人方才走出了這里,剛剛走出府邸,夏侯灶就很是不悅的說道︰「我就說不來,非要帶著我來,我就知道沒一句好話,我這領著兩千多騎兵,擊潰了兩萬多安息人,居然沒得到一句好的評價!」
「不是說了你悍勇嗎?」
「我的悍勇還需要他來說嗎?誰人不知?整個長安,除了陛下,誰是我的對手?」
盧他之一愣,隨即說道︰「你還真別說,太子麾下有個人,劍法非常不錯.」
周亞夫開口打斷了他們,「太尉的話雖然不好听,可句句都是有用的,听他的一番話,勝于讀十年兵法,諸君莫要抱怨了。」
阿列深以為然,「我現在就準備前往兵學,諸位,告辭了!」
眾人見狀,也就各自散去。
阿列前往兵學里拜見那些大家,跟大漢開國的諸多將軍交談兵法,阿列這個人從未讀過什麼真正的兵法,經歷的戰事也算不上多,純粹是依靠著本能在打仗,在到達兵學之後,這里的祭酒們對他也頗為好奇,他們也很想知道身毒那邊的情況,雙方就常常在兵學里交談起來,到後來就干脆住了進去,整日與那些將軍們廝混在一起。
周亞夫也是回到了北軍,開始主動尋找那些麾下的將士們,很是別扭的跟他們交談,詢問他們的情況什麼的,將士們都挺意外的,畢竟平日里,周亞夫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不跟任何人親近。盧他之回到了家里,也開始安心的讀著兵法,夏侯灶在家里跟老父親吹噓著自己的戰功,大家都在很努力的提升著自己。
劉安的府邸內西北三王齊聚一堂。
他們仿佛又找回了從前的快樂,劉安將大事全部放下來,整日跟著三位兄弟在長安里游玩了起來。
馮敬休假返回了自己的家鄉,準備去拜見那里的親族。
只有長老爺還是一如往常的繁忙。
此刻,他跟劉恆正坐在張蒼的府邸內,看著張蒼所編訂出來的新戶籍政策。
張蒼對自己這套政策還是很滿意的,正詳細的為兩人解釋著具體的施行辦法和流程。
「暫住,遷徙,都可以按著這一套辦法來進行」
劉長有些謹慎的詢問道︰「可這套辦法施行下來,那些被遷徙出來的豪族豈不是又能回去嗎?那這陵邑制度是不是要出大問題?」
張蒼搖著頭,「不會的,遷徙之時,家產就要充公,將他們在地方上的勢力一網打盡,就算他們日後想要從陵邑遷徙出去,沒有財力,又能算作什麼威脅呢?劉敬想的有點太多了,豪強若是淪落為貧民,想要再次崛起?簡直是痴心妄想,豪強沒落之後,尚且還不如百姓呢你大可放心,至于各項證件的問題,我也想到了,你們看.」
張蒼又從最底層抽出了幾張紙,放在了劉長的面前,「這是我結合秦法所制定的.只要將戶籍與當地的醫館,縣學,乃至憑票聯系起來,規定無戶之人不得做差,各地不許錄用,那百姓就一定會主動辦理這些東西,我建議可以先在中原地區推行看看效果,若是有不足的地方,還可以進行改進.」
劉恆很是認真的看了起來,看了許久,方才感慨道︰「張相大才。」
「拿回去看吧!勿要再勞煩我了!我這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的,非要來打擾我.」
張蒼不悅的念叨了幾句,就下達了逐客令。
劉長和劉恆行禮離開了這里,剛剛走出門口,劉恆便說道︰「長弟啊,張公雖有大才,可年紀卻很大了,不能再這般勞煩他,若是要推行這些事情,可以找我商議,何必如此呢?」
「呵,四哥,你別看他嘴里說的是這般,是他自己閑不下來了,整日坐在門口等著,否則我又何以來打擾他呢?」
說起這件事,劉長就是滿肚子的委屈。
劉恆並非是第一個跟他說起這件事的人,就連太後都告訴他,不要逮著一只羊往死里薅,這張相都這般年紀了,且繞過他吧。
劉長就覺得很納悶,怎麼又變成了自己的不對呢?
不過,看著張蒼的成果,劉長覺得自己受點委屈也沒什麼,這老頭雖然狡詐,但是這才能是真的啊,十個欒布都頂不上他一個人!
劉恆收起了這些「我這番就去找欒相,來商談這件事。」
「晚點還得再去找賈誼,你先回去吧,晚上若是有家宴,也不必等我了。」
眾人的回歸,讓劉長非常的受用,尤其是劉恆的回歸,他一回來,劉長的事情就少了很多,都不用自己多說什麼,他就會主動去辦事讓弟弟有時日去開宴會去上林苑,劉長每每想到這些,都是感動的熱淚盈眶,代替哥哥多吃幾塊牛肉。畢竟他在的時候是不許眾人大吃大喝的。
劉長的生活過的相當愜意,整日都拉上了群賢們前往狩獵。
劉長與群賢之間,其實不是很嚴謹的君臣關系,眾人都只是將他當作自己的老大哥,還能因為誰的箭先射中獵物而爭吵不休,若是吵得上了頭,說不得還得 來兩拳。作為從小一同玩到大的兄弟們,哪怕劉長成為了皇帝,他們的感情也並沒有因此而變得生疏,他們依舊很親近,而目前劉長對各地的掌控,有很大的一部分也是來自于群賢。
像周亞夫執掌北軍,盧他之執掌南軍,夏侯灶和樊市人鎮守西北,陳買和灌阿負責巴蜀大糧倉,蕭延和柴奇在滇盯著南國,周勝之執掌海軍,宣莫如是刑部一把手,呂祿管著宮內,樊伉在倭島上看猴子大家都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同時也有著光明的未來。
光是依靠著這些群賢們,劉長對地方的掌控力就是超過高皇帝時期的。
劉長對群賢們也是相當的縱容,很是珍惜與他們相處的時光。
太學內,申培完成了今日的諸多事務。
浮丘伯辭官之後,就由申培接替了他的位置,成為了如今的太學負責人,而治理太學,並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諸多學派的爭鋒,一般人看著就覺得頭疼。
申培忙完了手里的事情,正要回家,就有人擋在了他的面前。
看著面前的人,申培的臉色頓時不喜。
此人正是趙綰。
趙綰本來是申培門下的得意門生,申培覺得他很聰慧,口才了得,傾囊傳授,可是在接觸到了董仲舒的思想後,他卻不听自己的話,險些讓整個學派都一同葬送。
故而,申培對他也沒有了好臉色。
申培正要繞開他,趙綰卻直接跪在了地上,朝著他行大禮。
「老師,我今日來是向您請罪的。」
「我在尚方內忙碌了許久,終于知道了自己的過錯,我當初嫉妒墨家,覺得他們領取了太多的賞賜,地位又比我們高,就開口誣陷他們,抹黑他們,無視他們的功勞,糾結了人來詆毀尚方,今日才知道當初犯下了多大的罪行,若是當時沒有被及時阻攔,我萬死也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申培終于停下了腳步,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弟子。
趙綰很是認真的說道︰「跟他們相處之後,弟子方才知道了他們的不容易,也知道了該如何正確的對待其他的學派。」
「弟子過去犯了錯但是請您放心,弟子再也不會犯下這樣的大錯了。」
趙綰的臉色極為誠懇,申培長嘆了一聲。
「如此最好,當初我屢屢勸說你,就是想讓你知道這些,可是你執迷不悟,現在知道了過錯,也算是及時彌補了,只要你能面對自己的過錯,承認自己的過錯,我就會原諒你。」
「老師!!!」
趙綰抬起頭來,眼里泛起了淚光。
申培也頗為動容,「在我的弟子里,你的天分是最高的,我一直都覺得你是有三公之才的,只是你太年輕激進,總是走上極端,我對你很是擔憂如今你能明白自己的過錯,能面對自己的不足,我很欣慰,正如你說的那樣,天下的學問,不是非黑即白,墨家的主張雖然與我們相反,但是也有很多優點,能稱得上是顯學,不該被你那般詆毀.這樣吧,稍後我再去拜見陛下,請求赦免你的罪行」
趙綰頓時面露難色,有些遲疑的說道︰「老師,弟子還有一件事,也要請求得到您的諒解。」
「哦??還有什麼事?難不成是惡了尚方里的賢人??」
趙綰搖了搖頭,有些糾結的說道︰「弟子在尚方里幫襯那些大家,又讀了他們的不少經典,隨即發現,當今的天下,最實用的學問並非是我儒家的學說,而是墨家的諸多主張.因此,弟子決定棄儒從墨,拜陳公為師.老師有所不知,墨家經過秦亂,到如今,三派不齊,尤其是負責治學傳經的齊墨,更是找不出一個人來,弟子想為墨家補齊這一個缺點,請老師赦免我的罪行!」
「什麼?!」
申培整個人都驚呆了。
不是說好送去尚方磨礪嗎?怎麼磨礪著磨礪著就成了別家的弟子?
申培畢竟是大家,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有些狐疑的看著他,「你這到尚方還不滿一年,可你修習儒家的學問已經有十余年了,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趙綰很是認真的說道︰「弟子學了十幾年的儒,卻不曾做出過一件有利于天下的事情,學墨不過數個月,卻已經做了很多有用的事情,弟子想要成為一個有用之人。」
「再者,如今的尚方,實在是太受欺辱了,那些不學無術的,整日詆毀我尚方全然不顧尚方之艱辛,我實在不能忍受!」
申培深吸了一口氣,對于他這樣的叛徒行為,申培沉默了很久很久。
「唉,你若是想這麼做,那我也攔不住你,可是你要想清楚了,一旦這件事傳開,全天下的儒生都要與你為敵了若是雙方辯論,我也不會對你留情。」
「老師,我已經想清楚了,請老師放心吧,您永遠都是我的恩師!!請您恕罪!!」
趙綰再三大拜,隨即離開了這里。
其實在大漢,兼修好幾個學派的人很多,但是主修的通常只能選擇一個,例如賈誼修法,儒,黃老,可他以儒生自居,晁錯修法,黃老,以法家自居,陸賈修黃老,儒,法,也是以儒生自居。趙綰的行為,不是兼修另外一個學派,而是直接將自己的主修學派給換掉了。
申培一路上都在想著這件事,等他回到了自己府邸的時候,終于反應過來,破口大罵。
「墨家的禽獸!!居然奪我弟子!!」
這件事自然也是迅速在長安傳開,原先儒家對趙綰還是有些惋惜的,可是在此刻,他們卻悲憤不已,居然敢去投那墨家?他們紛紛開始謾罵這個奸賊,而墨家卻有些懵,這廝不是前不久還在辱罵我們來著嗎??趙綰的改投,徹底補齊了完整的墨家,三派重現,讓墨家擁有了無限的發展機會,而趙綰這個人也確實有些才能,開始為墨家補齊在學問和辯論上的短板,積極的讓墨家主張能與如今的世道相符合。
劉長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許久都不敢相信。
他可是記得,當初自己按著那人的頭往地上砸,他都不肯說半句尚方的好話,怎麼這就投墨了呢??
浮丘伯倒是很平靜,沒有任何的驚訝。
墨家的報紙在一夜之間就活躍了起來,開始大規模的宣傳自家學派的諸多主張,就連太學里,墨家的聲音都被抬高了不少,墨家如今的諸多思想,是長老爺重新賦予的,故而極為適合當下的治世,這頓時就給黃老和儒家都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尤其是黃老,看著自己扶持的小老弟突然亮起了獠牙,可是將他們驚得不輕。
就在大漢思想界逐漸呈現出三足鼎立之勢的時候,從南邊的吳國傳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吳國的開海運動取得了一個巨大的突破。
他們證實了長老爺當初所編寫的《地理》並非是胡說八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