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會什麼點石成金啊諸君,我們堪輿家絕對不是什麼方士之流,我們是做學問的」
羅鏃滿臉無奈的看著面前幾個燕國的使臣,焦急的解釋了起來。
為了表示對羅鏃的重視,燕王派來了兩位重量級的使臣,第一個乃是燕王的太子劉賢。
自從燕王開始效彷劉長用徭役來教兒子之後,劉賢很快就過上了騾馬跪族般的生活,他是在各地受盡了磨難,四處徭役,哪里有苦他第一個去,說起來,他跟堪輿家真的有很多共同話題。長期在外磨礪,使得劉賢變得極為壯實,雖然沒有劉勃這般高大,但是那粗壯的手臂,很有堪輿家老哥的做派。
劉勃對他都極為的客氣,以兄長來稱呼他。
而看到劉勃,劉賢的臉上也滿是懷念,劉賢很懷念當初的那些兄弟們,看到劉勃,都有些熱淚盈眶。
至于第二位使臣,那就更不得了,乃是如今燕國的國相張武。
此人原先在代國擔任郎中令,後來立下了諸多的戰功,幾番升遷,最後以徹侯的身份在燕國擔任國相,此人無論是在軍事還是在謀略方面都有些才能,而且是一個非常堅定的主戰派,跟燕王一般激進,因此深受燕王的喜愛,在燕國的這些時日里,為燕國內部的發展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這兩人一同前來代國,就是劉勃都得領著群臣出來迎接。
而他們的目的,卻只是為了請神通廣大,能點石成金的羅鏃前往自己那邊。
羅鏃哭笑不得,只能是再三解釋,自己並沒有這樣的手段。
張武板著臉,很是嚴肅的說道︰「大王讓我們親自前來,要我們用馬車來接您回去,您不能如此輕視我家大王啊。」
劉勃還不曾開口,劉不害卻冷笑了起來。
「你家大王派了車就一定要去嗎?有種的讓他派車去長安,看看有沒有人來?」
張武瞥了一眼劉不害,卻也沒有對他發難,繼續說道︰「無論代,燕,都是大漢之土,豈能厚此薄彼?」
眼看兩位國相劍拔弩張,劉賢急忙起身,笑著說道︰「我這次前來,不是要搶羅公的,是為了請他過去的,當然,若是他在代國沒有忙完,我們也可以等他忙完,阿父並沒有什麼惡意,就是想請您前往燕國,進行勘探,找出當地的黃金和鐵礦,銅礦,煤炭也可以」
羅鏃急忙解釋道︰「太子啊,這不是說勘探就能找到的,勘探是很漫長,甚至是很復雜的事情,就算有當地官吏的支持,也要耗費不少時日另外,這些東西不是能通過人的手段來變出來的,是要發現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沒有說我去了就能找到鐵礦金礦的道理啊!」
張武冷哼了一聲,「他們說你在代國,所去的每個地方都能找到大量的煤炭,從不失手,難道這些都是訛傳嗎?」
「這都是巧合,是我正好踫到了」
劉不害擋在了羅鏃的面前,看向了張武,「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嗎?」
兩人彼此的眼神不太和善,劉勃知道,這兩位當初曾爭奪過代相的位置,故而結下了些仇怨,彼此不太喜歡。
羅鏃此刻也是沒有辦法了,他只好長嘆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我願意前往,這里的勘探,其實也不必再進行了,就是現在所發現的,就足以開采數百年了廟堂得知這里的情況,定然也會派人前來我可以留下一些弟子,領著其余人前往燕國,但是燕國能否找出資源來,我就不敢肯定了。」
劉賢大喜過望,朝著他行禮,「如此就多謝羅公了,您放心吧,無論您能不能找到,我都一定給與您應得的酬勞,也一定會在燕國扶持堪輿家。」
幾個人聊了起來,劉不害有些忍不住了,趕忙走到了張不疑的身邊,張不疑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吃著自己的茶,對面前所發生的事情是一點都不在意。
「張相啊這燕人如此無禮,您就不管一下他們嗎?」
張不疑緩緩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隨即說道︰「這堪輿家乃是大漢的,是陛下的,可不是你代國的。」
劉不害急忙點頭,「是這樣的,可燕王這個人向來暴躁,我怕羅公若是不能完成他的吩咐,就要被他給扣留了」
張不疑眯著雙眼,滿不在乎的說道︰「那就等他扣留了再說吧。」
張不疑不開口,那劉勃自然也不好阻攔,這些時日里,羅鏃在代國跑來跑去的,隨即掀起了整個代國的煤炭熱,代國有煤炭,這並非是個秘密,早在戰國時,這里的煤炭就開始被運輸到各地去,但是,有這麼多的煤炭,這是誰也不知道的,他原先以為他的都城是有煤炭的,沒想到原來是煤炭上有他的都城。
這里遍地的煤炭,有很多甚至是很好開采的露天煤,可以想象,廟堂肯定會因為這里的發現而震驚。
煤炭的作用不必多說,無論是避寒,還是廟堂大規模的冶煉,都是需要燃料的。
尚方若是知道這里的煤炭情況,怕不是要將總部都給搬到平城來。
劉勃都沒有想到,自家居然是坐在寶山上的,這一大發現,或許能徹底改變如今北方的局勢,代國將迎來自己全新的命運,大漢擴張到如今這個規模,對煤炭的需求不必多說,光是販賣煤炭,都足以讓這里變得極為富裕,那是數不清的財富。
劉勃親自送羅鏃離開了代國,讓他前往燕國來進行勘探。
無論是太子劉賢,還是國相張武,都對羅鏃非常的尊敬,馬車浩浩蕩蕩的朝著燕國都城行駛而去,在趕路的過程之中,劉賢結合自己過去服徭役的經驗,多次跟羅公請教,羅鏃驚訝的發現,這位太子的經驗甚至比自己的弟子還要豐富,兩人頓時有了不錯的友誼,一路上都是在說著一些工程的事情。
劉鼻對這位羅公也是非常重視的,他親自領著大臣們出王城來迎接。
要知道,這種規格壓根就不是尋常人所能接受的。
而劉鼻對羅鏃的這種禮遇,其實也激起了一些大臣們的不滿,不過是一個小學派的方士,怎麼就弄得如此隆重呢?
我們這些真正的賢才還要去拜見他不成?
只是燕王這個人暴躁,群臣不敢當著他的面來說這些事情。
當劉鼻看到了這位傳聞里的羅公的時候,上下審視了起來,有些驚訝的說道︰「我還以為您有什麼異與常人的相貌呢!」
羅鏃看著這般大的架勢,心里也是有些虛的。
他當然知道,如今燕王對自己越是客氣,等自己沒有成果時,遭受的反噬也就更大,說不定整個學派在燕國都得身敗名裂。
但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羅鏃都沒有辦法了,總不能轉頭跑回代國去吧?
劉鼻親切的拉著他的手,與他上了同一架車,笑吟吟的請他來到了自己的王宮。
坐在宴會上,羅鏃很是不安。
劉鼻率先開口詢問起了點石成金的事情。
「大王啊,並沒有什麼點石成金的辦法,這只是簡單的勘探而已」
當羅鏃開始認真解釋自己的學問的時候,劉鼻顯然很是不滿,他甚至都不隱藏自己的憤怒,看向了那幾個舉薦羅鏃的大臣,問道︰「難道是大臣們聯合起來欺騙寡人嗎?!」
羅鏃被他嚇了一跳,趕忙說道︰「大王,是這樣的點石成金難免有些方士之風,而陛下,陛下他是反對這些方士和鬼神的,所以是勘探陛下萬歲!」
羅鏃又使出了新學到的招式,並不確定這招式在燕國管不管用。
而他這麼一說,燕王的臉色一變,急忙說道︰「對,對,不是點石成金,不能牽扯鬼神之道!要按著陛下所說的來!乃是勘探!」
羅鏃大喜,沒想到這玩意在燕國也管用。
劉鼻卻有些等不及,大手一揮,「這樣吧,你且休息一天,然後就讓這兩個人帶著你勘探吧,各地都去轉一轉,遼西啊,遼東啊,扶余啊,都看看去也不求你探勘出多少東西,能弄到些金礦,鐵礦什麼的就可以了!」
羅鏃無奈的低下了頭,長嘆了一聲,事已至此,卻也沒有拒絕的機會了,但願在這些貧瘠的地方上能有所收獲吧
長安,厚德殿內。
呂祿手持奏章,正低聲給劉長講述著最新的情報。
「代國相上奏,說是燕王派人,強行請走了羅鏃,要求羅鏃前往燕國內勘探,北方各地傳出了謠言,說羅鏃和堪輿家能點石成金,在各地都引起了轟動,迫不及待的要求羅鏃前往」
劉長皺起了眉頭,「接著說。」
「堪輿家在代國發現的煤炭越來越多,據說整個平城都是煤炭,已經超過了任何一個地區」
劉長絲毫不意外,咧嘴笑了起來,「代國煤炭多,這多正常啊,不然我派羅鏃去那邊做什麼呢?」
呂祿抿了抿嘴,這就開始搶功了?
劉長繼續說道︰「羅鏃被請去了燕國?為什麼會說他能點石成金呢?」
「因為羅公去了兩個地方,都弄出了大量的資源故而訛傳能點石成金。」
劉長听聞,隨即低聲念叨了起來,「燕國啊鞍山,漠河,撫順,哈哈哈~~~」
說著說著,劉長就忍不住仰頭大笑了起來。
呂祿一頭霧水,「陛下,您這是在笑什麼?」
「偏偏去了燕國,那這個謠言怕是要被坐實了啊,那燕國的礦產還真的就不比代國少」
「陛下是怎麼知道的?」
「我有什麼不知道的?對了,這樣吧,等羅鏃去那邊探查完了,你再讓他去一趟巴郡,嗯,還有夏國,就夏國靠近北庭國那一塊,這樣一來,他點石成金的名聲還真的就坐實了」
呂祿並不知道皇帝要做什麼,但是他覺得皇帝一定不是要做什麼好事。
「陛下,您不是最厭惡這些鬼神之學說嗎?」
「怎麼?羅鏃勘探之前是去跳了大神?還是搞了祭祀?這怎麼能算是鬼神之說呢?點石成金,這是我所說的格學,學好了一定可以做到,合金也是金,你懂不懂啊?不必理會這樣的消息,這樣的消息對堪輿家的發展倒也沒有什麼壞處,黃老這些時日里不是整天抱著堪輿家啃,開始插手地質學的知識了嗎?交給安,安知道該怎麼用這種傳聞來辦好自己的事情。」
呂祿急忙應答。
劉長忍不住說道︰「劉安的這個學派是真的不太要臉,完全就是將百家當作自己的養分,百家越強,他們的學派就越強,堪輿家的地質學也被他們所吸納,都組織人去研究地質去了,劉安說自己一點都不怕百家壯大,還真的不是吹噓,這百家壯大,對他反而還有好處啊,什麼都能變成自己的,這就太過分了!」
呂祿急忙說道︰「太子殿下說是幫助他們進行整理,還說百家的學問都是互通的」
「你听他胡說八道,百家出黃老,我也就是在年幼的時候,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
劉長一邊說,一邊開始整理起了衣裳,準備起身。
呂祿一看就知道這位是又準備去狩獵了,想起御史公昨日的勸諫,他忍不住詢問道︰「陛下,听聞殿下在太學為堪輿家造勢,舉辦了堪輿大會,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劉長一愣,「堪輿大會?這豎子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干人事了?」
「殿下是奉了您的命令來扶持堪輿家。」
劉長頓時打消了狩獵的想法,有些得意的說道︰「那正好,如此學問盛典,豈能缺了我們呢?過去听听這豎子到底想要辦什麼!」
劉長並沒有大張旗鼓的出行,當他跟呂祿偷偷模模的來到這里的時候,這里很是熱鬧,人來人往的,盡管劉長壓低了身體,穿著很普通,可他這個模樣,想要隱藏自己,還是太困難了,很快就被認了出來,無奈之下,只能在繡衣的開道下,走上了台。
劉安舉辦的這個堪輿大會,其實就是宣傳堪輿家的諸多主張和學問,甚至還安排了幾場堪輿家與墨家等學派的辯論,算是很不錯的活動了。
主要目的還是要給堪輿家造勢。
這吸引了很多的學子們,整個會場都被包圍了起來,當劉長出現在這里的時候,頓時又引起了一陣高潮,諸學子們紛紛歡呼了起來。
連那些準備出戰的諸多學子們,此刻都是鼓足了力氣。
劉安對阿父的忽然到來有些意外,還是急忙起身,讓出了位置,讓劉長坐在了上位,自己則是坐在了一旁。
劉長得意的點著頭,示意眾人,大會可以繼續進行。
有皇帝在,學術氛圍變得有些激烈。
下一個上場的是墨家的一個年輕士人,面對堪輿家的劉戊,這位年輕墨家絲毫不慌,直接從堪輿家的根本發起了進攻,墨家的弟子認為堪輿家的學問是有缺陷的,開局就是尖銳的質問︰「堪輿以馭民?以利民?若以利民何以民為堪輿?若是馭民何以曰有德?若以為國,何以興徭役?若以為君,何以言馭民?何以民為畜?」
劉戊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開始了回答。
劉安听的連連點頭。
劉長卻有些茫然,他下意識的要吩咐呂祿,可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一暗。
呂祿板著臉,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不該勸陛下來這里的。
坐在這里,顯然會影響陛下的心情。
畢竟,學問還在這里,可為他解釋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他是在詢問,堪輿家的主張是駕馭百姓用的,還是造福百姓所用的,如果是造福百姓用的為什麼要讓百姓們去做這種苦差事,如果是駕馭百姓用的為什麼要說自己的學問很有德操,如果是為了國家有利的,為什麼要提倡徭役這種事情,如果是為了君王有利的,為什麼要提出駕馭百姓去做事這樣的主張來將百姓當作牲畜因為墨家是講兼愛的,不喜歡上位者駕馭百姓」
劉長一愣,轉過頭來,劉安正看著遠處,低聲講述了起來。
「墨家的這些人肯定是事前商談過的,您看,阿父,他們一個個上場,都是在利用對方的言語上的漏洞來攻擊。」
「上一個是詢問堪輿家的作用的,劉戊就用造福百姓這些來回答他。」
「所以這個人就開始利用他的上一個回答來攻擊他了。」
「阿父,你看,他要反擊了!劉戊還是有些才能的,墨家用了自己的學問主張里的道德來質問其他學問的主張」
「阿父,要贏了!」
劉安不只是個翻譯者,他甚至還能提前預告,重點講解,還能查缺補漏,講述雙方辯手的缺點和優點。
劉長頓時就听的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
等到趙綰親自上場的時候,劉長都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
「安,你看誰能贏?」
「劉戊必輸無疑,但是今日堪輿家不能輸若是劉戊輸了,那就只能是我親自上場,用堪輿家的學問來跟那趙綰對質了,也不能讓趙綰輸的太慘,得給他留點面子阿父,您覺得我稍後該怎麼去說啊?」
劉長沉默了片刻,不確定的問道︰「直接罵他是儒家的叛徒?然後往他臉上吐口水?」
劉安一愣,隨即笑著說道︰「阿父說的有理啊,可以用學問和使用者的關系來作為論點,讓他掩面而走!」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