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庭國。
劉啟看著廟堂最近頒發的報紙,忍不住的搖起了頭。
「這堪輿家真的能點石成金不成??」
「羅鏃居然還真的在燕國探勘出了大量的鐵,煤炭,甚至還有金礦」
劉啟此刻都有些傻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手里的堪輿報,遞給了一旁的郅都。
因為夏侯灶長期在長安,導致西庭王痛失「能臣」,很多事情就直接落在了郅都的身上,劉啟隨即發現,這郅都可比夏侯灶要香太多了,郅都能治政,能打仗,能管人,除卻單打獨斗之外的所有能力都在夏侯灶之上。在劉啟的重用之下,郅都也很快就發揮出了所有的水準,成為了西庭國內的中流砥柱。
郅都看著這堪輿報,看了片刻,隨即說道︰「這點石成金還是不能相信的。」
「太子曾說過,這點石成金啊,依靠的並非是鬼神的手段,而是一種格物,這堪輿的勘探就屬于一種格物,如此說來,羅鏃具備點石成金的手段,不能說是有假,只是他格物的水平太高了而已。」
劉啟放下了報紙,感慨道︰「或許我們也該想辦法來邀請這位前來西庭國,施展一番他的手段,看看我們這里是否也能挖出什麼資源來。」
郅都的臉色很平靜,對這些沒有絲毫的期待。
劉啟笑了起來,詢問道︰「對國內百姓的安置之事,如何了?」
「已完成編戶」
自從上次被劉恆狠狠訓斥了一番之後,劉啟就適當的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不再一味的追求開疆擴土,積極對外,反而是抓緊治內,西庭國看似強大,實際上內政相當糟糕,農業更是一塌湖涂,原本可以好好利用的畜牧業也極為落後,甚至不如北庭國,經濟作物更是稀少,就靠著商貿帶來的單一利潤來活命。
可隨著劉啟將心思對準內部之後,情況卻出現了很大的不同。
因為先前夏侯灶消除了外部的敵人,治安也不錯,故而治理內部並沒有太大的困難,劉啟的施政沒有遇到太大的問題,就如劉恆當初所告訴他的那樣,西庭國這些年里雖然沒有外部的擴張,但是諸多基礎產業都是在迅速發展的,農業更是其中佼佼者,此刻的西域尚且是有著諸多優良的耕地和草原,非常適合耕作和畜牧。
水源也並不缺乏,西庭國在短期內就設立了諸多的鄉村,完善了內部的地方行政機構,整個國家都進入了一個穩定期。
郅都講述起了最近設立的幾個鄉,以及百姓的安置,所開墾的耕地等等。
劉啟听的都很認真,最後拉著郅都的手,很是熱情的說道︰「您的才能,我是很信任的,這些事情都交予您來辦,我知道您定然不會讓我失望!您放心去做,若是有人敢不听從,您可以先進行處置,隨後再告知寡人!」
被授予先斬後奏的大權,郅都朝著劉啟再三大拜,隨即大步走出了王宮。
劉啟並不懷疑郅都辦事的能力,將事情委派出去之後,直接就來到了後宮。
自從栗姬被囚禁之後,劉啟的後宮生活就變得美好了起來。
除卻王後沒有動靜,其余幾個夫人紛紛為他生下了好幾個兒子,而在薄老夫人逝世之後,劉啟就再也沒有去見過王後,若不是因為長子劉榮還由王後來撫養,只怕王後早就要被廢除了,王後其實也無心去爭王後位,只是因為劉榮的緣故,她只能死撐著,偶爾面對一些人的勸說,王後只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劉啟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直接就來到了王姬的住處。
如今的王姬可是西庭國後宮里的紅人,隨著栗姬的倒台,成為了最有可能獲取王後地位的女人,並且她與栗姬不同,她對王後極為恭敬,跟其他夫人的關系又極好,會善待劉啟的其他孩子,各方面對栗姬都是碾壓性的勝利,她的名聲居然非常好,那些嫉妒她的夫人們,都說不出她的不好來。
而她生下的兒子劉彘,更是目前劉啟所最喜愛的孩子。
「阿父!
當劉啟走進殿內的時候,就看到小豬搖搖晃晃的朝著自己走來,大聲的叫著阿父,險些摔在地上,劉啟手忙腳亂,急忙將他抱起來,笑得極為開心,在他臉上狠狠啄了幾口。
這小家伙的模樣很像劉啟,只是比劉啟要圓潤了不少,臉圓滾滾的,腦袋大,身體小,看起來就像個大頭女圭女圭。
劉啟之所以很喜歡這個小子,不只是因為他模樣像自己,也不是因為他的生母最受寵,還有一點就是這個小子非常的聰明。
在劉啟的所有孩子里,這豎子是開口說話最早的,剛滿歲的時候,就能如大人那般流利的對話,按著外人的說法,就是早慧,對比其他兄弟們,他很少哭鬧,而且很懂得說話,這仿佛是他與生俱來的本事,總是一副很體貼別人的模樣,誰看了都很喜歡。
在西庭國做郎中令的竇嬰,是劉啟親舅父竇廣國的兒子,他就非常的喜歡這個孩子,常常表示真想將族女嫁給她。
劉啟捏了捏他的臉,抱著他走到了王姬的身邊,隨即笑著坐了下來。
「豎子,還不曾學會走路,就想要學跑了嗎?」
「若是摔了可怎麼辦?」
「你這大腦袋豈不是要摔得更腫了嗎?」
劉彘只是傻笑著,搖晃著大腦袋。
「有阿父在,我怎麼會摔傷呢?」
「真是一頭小豬啊,就知道撞!」
劉啟拍了拍他的腦袋,隨即看向了王姬,他想了想,讓一旁的侍女接過了兒子,隨即平靜的說道︰「這豎子是越來越聰慧了,我看啊,就是現在對他啟蒙,也沒有什麼問題了,我那仲父,听聞就是三歲啟蒙,自幼聰慧,你覺得呢?」
王姬是知道皇帝想要召他的兒子進入廟堂的。
劉啟很早就跟她說過這件事,王姬並沒有表現出對兒子的強烈不舍,也沒有哭鬧,一直都表現的很是平靜。
「大王說的對,只是孩子目前還小,這趕路尚且不說,就是到了長安,也是怕他胡言亂語,得罪了大人,倒不如再等一年,再送到皇長孫的身邊」
劉啟卻眯了眯雙眼,低聲說道︰「你有所不知,要前往長安的孩子很多,並非只有小豬一個人」
劉啟並沒有明說,但是想法卻很明顯,皇長孫的玩伴不只是一個人,縱然是玩伴,也有親疏之別,去的越早,在太子和皇長孫那里的地位就越是高,畢竟自幼玩到大和後來才來的關系是不同的,劉啟很想讓小豬成為皇長孫真正意義上的幼年玩伴,這對自己的兒子當然是有利的。
王姬也是在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劉啟的想法,她低著頭來,心里也有些遲疑。
她並不反對讓兒子前往廟堂,留在這里是可以跟劉榮爭奪太子位的,但是這過程並不容易,作為長子,本身又沒有什麼缺點,劉啟想要無端廢了他,怕是不容易。別的不說,就是廟堂也不會答應他這麼做的,劉啟的長輩可不少,隨便一個人站出來,都能打斷她的計劃,而前往廟堂,無論如何都能撈到一個王位,這是已經證明了的事情。
王姬當然也希望自家兒子將來能成為一方諸侯王,榮華富貴。
因此,他從一開始就很支持將小豬送到廟堂,比起兒子將來的榮華富貴,暫時的分別並不算什麼。
但是,她也有自己比較擔心的,那就是她如今對孩子的教導時日還是太短了,她的兒子非常的聰明,大概是劉啟所有兒子里最為聰明的那一個,王姬教他如何與人相處,他能學的有模有樣的。
可是畢竟他年紀小,不是說去了長安就能成為皇長孫的好友,就能得到太子皇帝的喜愛。
讓自己再多教他一段時日,他一定能做的更好。
長安畢竟是天下最凶險的地方,她還是對兒子不太放心。
劉啟看到她不回答,便笑著說道︰「若是如此,那就再等多幾年」
王姬忽然開口說道︰「大王,孩子還小,一人上路終究是有些不妥,不如我帶著孩子前往長安,等他在那里安置妥當之後,方才回來」
劉啟臉色一變,急忙說道︰「不可。」
劉啟當然是不願意讓寵愛的夫人離開自己那麼遠的,說是去將孩子安置下來,可是這麼一安置,就不知是多長時日了,他還是需要這位寵妾的。
王姬的眼眶頓時泛紅,她急忙說道︰「我也不願意離開您,也想要留在您的身邊,但是就我這個淺薄婦人所知道的道理來說,您自幼陪伴在太子的身邊,因此封了王,而因為您的緣故,阿父進入了廟堂,成為了御史公,天下人都很敬仰他。我不求自己的兒子能封王,只希望他能在將來對您有所幫助,能像您對待阿父那般對待您」
「為了這一點,我可以帶著孩子前往長安,住上一段時日。」
听到王姬的話,劉啟頗為感動。
劉啟再次沉思了起來,「你說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待上一段時日,倒也無礙,雖然廟堂沒有這樣的禮法,但是我仲父也從來不管什麼禮法我可以派人跟著你一同前往。」
劉彘瞪大了雙眼,站在不遠處,完全不知道他們兩人在說些什麼。
而按著阿母的教導,在听到自己听不懂的話時,就莫要插嘴,玩自己的便是
此刻的長安,還沉浸在堪輿熱之中。
劉安炒起了堪輿家的熱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學派,在短短時日內就迅速崛起,羅鏃等人的名望更是傳向了整個天下。
尤其是羅鏃在燕國的發現,更是給這場堪輿盛典送上了豪禮。
羅鏃在燕國諸多地方進行了勘探,結果是極為驚人的。
燕國有金礦,有鐵礦,甚至有煤炭和銅,這里簡直就是大漢的礦產寶庫,所有的礦物在這里都能找得到,而且含量巨大羅鏃自己都驚呆了,燕王大喜過望,親自縱馬去見羅鏃,差點就要為他牽馬,而堪輿家點石成金的手段,再次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燕王到底有多激動,這個不好說,反正他在王城內為堪輿家修建了一處巨大的府邸,宣稱但凡是堪輿弟子,都能入住到這里,燕國給與他們俸祿和住所,要什麼給什麼,以供他們研究。
代國隨後也宣布了類似的法桉。
羅鏃在這些地方的名望達到了一個很可怕的程度,各地的郡守和國相都坐不住了,瘋狂派人去邀請羅鏃等人前來自己境內進行探勘。
這些都有利于劉安的扶持堪輿計劃,劉安通過這熱度再次召開了幾次大會,讓堪輿家與諸多學派進行辯論對戰,甚至幾次親自出面,使堪輿家的名聲越來越大。
所有這些關于學問上的事情,劉長都全部交予兒子來操辦,他不太關心。
此刻的他,正在努力的解決底層百姓的困難,尤其是重點解決一些底層商肆經營困難的問題。
「店家!
再與我上三盤肉!
劉長大叫了起來。
那老板大概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能吃的人,小心翼翼的將肉送到了劉長的面前,朝著他再三點頭,臉上寫滿了害怕。
劉長再次大口的吃起了肉,對著身邊的夏侯灶說道︰「還得是這月氏人開的食肆,這肉上的調料就是多啊多好吃。」
夏侯灶有些狐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月氏人開的呢?」
「方才那店家那麼濃厚的月氏口音,你听不出來?」
夏侯灶恍然大悟,「我說怎麼那般熟悉,是太僕的口音啊。」
兩人又繼續吃了起來,夏侯灶又吃了幾口,方才詢問道︰「您單獨將我叫出來,不會就是為了吃些肉吧?」
「當然不是肉在哪里都可以吃,我找你是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夏侯灶趕忙打起了精神,興致勃勃的看向了他。
「是最近辯論的事情嗎?陛下終于發現我辯論上的才能了嗎?您說吧,讓我去找哪個大家?」
夏侯灶自信滿滿的說著。
劉長卻沉默了片刻,上下審視著他。
「沒錯!我是準備讓你去太學當個大祭酒!往後就負責大漢學問上的事情!」
「真的?!」
「當然是假的!你這腦子還想去搞學問?!」
劉長罵了一句,隨即說道︰「不是讓你去搞學問,是讓你去搞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不知是何人?」
「趙王劉如意。」
夏侯灶有些驚訝,「陛下要誅外王?」
「放屁!堪輿家大熱,我這位兄長有些坐不住了,趙國的優勢在代燕之前蕩然無存,他接連給廟堂上書訴苦,現在怕是恨不得用頭來撞牆尚方準備在代燕趙之間尋找一座城池,設立一個冶煉中心,將整個北方都變成大漢的鋼鐵中心,尚方的趙綰,你知道這個人嗎?」
「不知道。」
「唉,就是說我要派這個人前往趙國,由他來在三國之間尋找城池,設立廠房什麼的你負責護送他過去。」
「啊?他是個什麼人?還需要我來護送?」
劉長搖了搖頭,「你不知道,這件事本來是要由張不疑來做的,但是我身邊不能缺了他,已經下令讓他返回了正好你暫且沒事,就替他去一趟吧,趙綰這個人嘴巴很是利索,可就是有些不知好歹,北方那幾個王,包括那些郡守,沒一個是好惹的,而這件事本身又有太多的利益紛爭,我怕到時候會產生大麻煩,但是你跟著過去就不同了,無論是誰,都不敢招惹你,都要給你面子」
夏侯灶听到劉長這麼說,心里頓時就很開心了。
「那是自然,我這常勝將軍的名頭,他們誰听了不怕呢?」
劉長抿了抿嘴,又說道︰「這跟打仗有些不同,你不能上去就揍那些人,你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就安心吃吃喝喝的,等到趙綰確定好位置,委派好人手,你就帶著他回來就可以了,明白了嗎?」
夏侯灶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就是讓我當老虎,讓趙綰假借我的名望來不受他人的欺辱!」
「可是,我們為什麼要偷偷來到這小食肆里說這些事情呢?為什麼不在殿內說?」
劉長板著臉,「你懂什麼,這不是為了讓百姓們多掙點錢嗎?況且皇宮里人多嘴雜」
劉長解釋了一大堆,夏侯灶卻不太相信。
不過這里的肉倒是很好吃,兩個彪形大漢吃好了,因為呂祿不在的緣故,只能是由夏侯灶代為結賬,當兩人走出這家店,正準備回到自家馬車上的時候,迎面卻遇到了一伙騎士,這些人有六七個人,此刻正在城內縱馬狂奔,迎面的百姓無比的慌張,匆忙躲避,一時間竟弄得道路上雞飛狗跳,行人怒目以視,卻又不敢罵出聲。
夏侯灶勃然大怒,還不等劉長開口,便 地跳了上去,直接抓著為首者就從駿馬上跳到了另外一邊,將那人壓在了身下,隨即掄起了拳頭,對著他的臉就是幾下。
「犬入的,不知道這里不能縱馬嗎?!」
其余幾個騎士急忙勒馬,驚疑不定的看向了他們。
劉長眯起了雙眼,認真的打量著這些人。
「你們是干什麼的?!」
「傳遞軍情的快馬加急。」
夏侯灶一愣,趕忙站起身來,將面前那人扶了起來,「這騎馬怎麼還這麼不小心呢?沒傷著吧?往後縱馬可得當心,莫要再意外摔傷了」
為首者似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下意識點了點頭。
直到看到打了自己的那廝準備逃離這里,為首者方才意識到了不對,想要攔著他說些什麼,可又想起自己的急事,只能是無奈瞪了夏侯灶一眼,隨即跳上了駿馬,再次領著人狂奔而去。
劉長看著他們揚長而去,緩緩眯起了雙眼,「從南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