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要不是親眼所見親耳听到,我哪敢相信世間還有這種事?對了,我恍惚听見沈大人還說,皇上要給沈夫人封官?」
「這就是玩笑吧?自古哪有女人當官的?」
幾個婦人疑惑,忽听蘇挽夏笑道︰「女人當官雖然少,也不是沒有,還有當皇帝的呢,武則天不就是嗎?」
鄉野婦人不識字,沒什麼見識,但武則天的名頭可實在是太響亮了,堪稱婦孺皆知無人不曉,當下幾個婦人立刻來了興頭,都聚攏到蘇挽夏和柳氏王氏等人身邊,紛紛問道︰「這麼說,你們家三姑娘,不是,三姑女乃女乃真的要封官了?天啊!果然如此,咱們五豐村可是出了名,連帶著咱們都能跟著沾些光。」
柳氏連忙道︰「你們別听她小孩子家胡咧咧,哪里就能當官了?我估模著,大概是姑爺和皇上說話時,隨口開的一句玩笑。」
「那也足夠光宗耀祖了,咱們三姑娘如今可是連皇上都知道的大人物。」
「就是就是。難得她還對咱們盡心盡力,為了春耕,特意回來指導。別的女孩子要是能嫁進大宅院,誰還肯提自己是鄉下出身?別人說一句都要惱的。」
「可不是。」
立刻有人附和,只听柳氏笑道︰「我們秋不是那樣人,她說過,就算將來做了一品誥命,也要種一輩子地。」
「我們倒不敢指望一輩子,這輩子能種上甜菜紅薯花生這些賺錢的作物,混個吃飽穿暖,已經感激不盡,哪里還能一直拖著沈夫人的後腿呢?她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就是就是,沈夫人對咱們,那是沒的說,先前她沒回來那會兒,我還以為去年說好的都不作數了,我心里也沒有怨恨,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天經地義,誰成想……她竟然回來了,這……簡直……等到今年秋天,這些東西出產賣了錢,我是要給沈夫人立長生牌位的。」
「對對對,還有沈大人,真是,就沒听說過,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男人,連戲台上都不曾見過,沈夫人真是好人有好報,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就獨獨對她一往情深,支持她到這個份兒上,你們看,他們兩個真下地去了,那可是六品的翰林,天上文曲星下凡,如今竟也下了地,別的富貴公子,哪里肯?都說我們是泥腿子來的……」
眾人紛紛議論,一個個感動得眼圈發紅。就連地頭上歇晌的男人們,心里也都是百味雜陳。說來奇怪,雖然有蘇挽秋撐腰,五豐村的婦人們個個都變成母老虎,但他們對這個女人的恨意竟越來越淡漠。
不,不能說是淡漠,甚至那恨意漸漸都轉化為感激.只是大家從前都在一起扎堆時,每日里嘲笑謾罵詛咒蘇挽秋乃是必修功課,如今轉變態度,總覺著抬不起頭。
饒如此,日常聚會閑談時,他們也鮮少提及蘇挽秋了。畢竟比起隔三差五就能在飯桌出現的葷腥,大冬天也不用挨凍的幸福日子,家里女人們聲音高些又算得了什麼?
歇了小半個時辰,眾人就都起身。蘇挽秋便讓沈元熙回去,卻見他笑道︰「回去做什麼?今日听你講了這麼些種地的知識,倒把我興趣勾起來了,不如我也揮一揮鋤頭……」
不等說完,就見妻子「噗」的一聲笑出來,搖頭道︰「胡說什麼?你還能揮鋤頭?別把苗都給我刨了,草都給留下來。」
沈元熙不服道︰「你就算懷疑我的務農能力,也不該懷疑我的準頭,忘了當日在通州,我一把飛石打得那……呃……那是十幾郎來的?反正就打得他轟然倒地,將你從魔掌中救出來。你教我,我肯定學得快。再說要做好官,為民做主,總得了解一下民生吧?你身為我妻子,這是你義不容辭的責任。」
「好家伙,不就想和我多膩歪一會兒嗎?你直說就是,至于給我扣這麼大一頂帽子?」
蘇挽秋忍不住笑︰「好好好,我教你,不過今兒是追肥,這活計可髒,你一個金尊玉貴的翰林才子,確定願意沾手?」
「怕什麼?你一個裊娜風流的如花女眷都不怕,我一個糙爺們兒倒怕了?」
說干就干,夫妻倆一個拿著糞筐追肥,一個平土,許是天資聰穎,雖然沈翰林從前沒干過農活,但上手後,竟干得有模有樣,只讓周圍人嘖嘖稱奇。
這一干便是夕陽下山,夫妻倆和柳氏等人一起回家。他們身後,各村的人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楊氏便對何氏感嘆道︰「我活了大半輩子,見過多少恩愛夫妻,能說幾句甜言蜜語的,已經是人間少有;若對妻子關懷備至,那更是鳳毛麟角一般;似沈大人對沈夫人這樣,願意和她並肩做事,哪怕髒活累活,也無半分顧忌,根本連听都沒听說過。想來天下雖大,這樣夫妻恐怕也只有他們這一對,是真真正正的神仙眷侶了。」
沈元熙這次來五豐村,本是思念作祟,然而在五豐村和周圍十里八鄉的人眼里︰沈大人這分明是來給夫人站台的,這就是毫無保留支持到底的態度。天底下竟還有這樣事,看來蘇家這條大粗腿,以後必須牢牢抱住。
這無疑為蘇挽秋推廣幾種新奇作物的種植掃清了太多障礙,不過這時的他們並不知道,這次普通秀恩愛的舉動影響會有多深遠。
到了第二天下午,沈元熙要回京城,蘇挽秋將他送出村口,目送他一人一騎,一步三回頭的去遠,直到消失在天際盡頭,她這才轉身往回走。
「秋,這麼依依不舍的,怎麼不和妹夫一起回去呢?」
蘇挽夏從大樹後現身出來,見蘇挽秋面色凝重,便上前挽住她胳膊,輕聲勸說道︰「要不然你早些回京吧,我看妹夫也舍不得你。你在家這麼些日子,追肥也好間苗也好,大家都懂了,何況還有雲旭。」
蘇挽秋搖搖頭道︰「還有兩件事,我須得辦清楚了才能回去。一件是你的親事,不是說後天媒婆子要安排兩家人在大哥酒樓里會面嗎?我自然要跟著過去,替你把把關。」
蘇挽夏臉一紅,小聲道︰「有什麼可把關的?人家是大財主,家里良田千頃,就一個兒子,這條件說起來都算咱們高攀,我料著是因為你的關系,不然他們這樣人家,哪可能看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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