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消息?快說。」
綠水笑道︰「奴才前兒在街上听說,百花樓的花魁柔如水要接客了,因她名聲之盛,所以老鴇子決定三天後在百花樓搞個競價,誰出得價格最高,誰就能得到如水姑娘的初夜。」
「這老鴇子也是心狠,此事對于青樓女子,何異于奇恥大辱?她定個高價也就是了,竟然還讓人哄抬競價,那柔如水又不是珍寶貨物,她也是人,唉!怪不得人多說青樓是個火坑。」
「可是少爺,也有人說笑貧不笑娼呢,這都分怎麼看。」
綠水不以為然,接著笑道︰「若少爺真有憐香惜玉之心,何不買下這位如水姑娘的初夜?然後為她贖身,接她進府做個侍妾。才子花魁,倒也不失為一樁美談。想來老爺太太也不會為幾千兩銀子就苛責少爺。」
「是啊少爺。」青山也在旁鼓動︰「這如水姑娘可不是窩邊草,您盡管放心大膽地吃……哎喲!」
卻是不等說完,就被自家少爺踹了個跟頭。爬起來惶恐看去,只見沈元熙模著下巴︰「或許可以一試?」
青山︰……您既然同意了還踹我干嘛?冤不冤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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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伯娘這兩日也不知怎麼了,從前天去縣城逛了逛,回來後就跟丟了魂兒似的,別不是在城里遇見什麼事吧?要不,秋你瞅個空兒去看看?」
「我這兩日整天都和雲旭泡在地里,好不容易回來,娘還差使我。」
蘇挽秋在炕上翻個身︰「不管,可能更年期到了,等我忙完這一陣再說。好嘛,我這都成大房的心理大夫了。」
柳氏和蘇挽夏都笑了,蘇挽夏拉著妹妹起來,一邊說道︰「誰讓你能干呢?小嘴兒又會說,大伯手指頭被剁那會兒,咱們兩房結了多大的仇,眼瞅著都要老死不相往來了,結果你幫了他們幾次,我看現在連大姐看你面上都是帶著笑的,這可不容易,她那個人,最小心眼……」
「姐,你讓我躺會兒吧,既然知道我是能者多勞,就該清楚我這每天有多累得慌。」
蘇挽秋賴著枕頭不肯起來,只見柳氏下了炕說道︰「我去做晚飯,秋你歇歇就去上房吧,今天晚飯簡單,一會兒就好。」
果然是一會兒就好,蘇挽秋覺著自己就是閉了下眼楮的工夫,外邊就喊吃飯了。
「要不要這麼快?好歹讓我打個盹兒。」
她坐起身揉著惺忪睡眼,只听身旁蘇挽夏笑道︰「你呼嚕聲都出來了,跟小貓似的,這分明是睡著了,打盹兒是這樣的?」
「我竟睡著了嗎?果然還是太累了。」
蘇挽秋使勁伸個懶腰,覺得這會兒精神果然好了些,剛回家那會兒,連晚飯都不想吃,只想倒頭就睡,這會兒最起碼覺著餓了,吃飯的願望戰勝了對睡眠的渴望。
即便是精神有些不濟,飯桌上蘇挽秋還是發現了閆氏的不對勁,原本以為是母親夸張,但現在看,丟了魂兒,這形容的還挺貼切,閆氏的確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用過晚飯後各自回家,也不好說話,蘇挽秋只能拉著閆氏天南地北聊些有的沒的,證明自己很「重視」大伯娘,來震懾蘇義山。
果然,不知是蘇義山良心發現,還是真的怕了蘇挽秋,總之這一晚是平靜度過了。
第二天男人們都要下地,蘇挽秋就留下閆氏和自己在家里做飯,直到整個院子都沒人了,她這才問道︰「大伯娘怎麼了?」
誰知不問還罷了,這一問,閆氏竟是淚如雨下。
蘇挽秋這一驚非同小可,忙拉住她的手問道︰「是大伯暗地里欺負了你?又或者將你打出內傷?這還了得……」
閆氏見她誤會,這才忙擺手哽咽道︰「不關當家的事,從上回後,他對我很好。我……我是自己心里難過。」
蘇挽秋撇撇嘴,大伯很好?這話就听听罷了,于是疑惑道︰「既不是大伯,大姐大哥三弟也都正常,好端端的大伯娘難過什麼?」
閆氏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好一會兒,才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對蘇挽秋道︰「上次你來拉架,應該也听見了你大伯的話,知道我是青樓出身了吧?」
「呃……」蘇挽秋有些尷尬,但很快就點了點頭,既然是閆氏自己提出來,自己總不能裝糊涂。
閆氏苦笑一聲,擦擦眼淚,點頭道︰「沒錯,我原本是青樓里一個妓女,當年因為貌不驚人,雖然過得清苦,好歹也沒遭那麼多罪,和你大伯……後來他就為我贖身,在青樓女子中,我這就算是命好的。」
蘇挽秋嘆了口氣,輕聲道︰「都過去了。」
「我也以為都過去了。」
閆氏一邊擦淚,那眼淚卻仍是源源不絕,她哽咽道︰「即便那天晚上你大伯提起,我也沒有刻意去想那些不堪的過往,不然哪里還能活?可誰知老天不放過我,偏偏讓我又遇見她,偏偏要我眼睜睜看著她死,我……我這心以後還怎麼過得去?」
「大伯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說給我听,我能幫你的一定幫。」
蘇挽秋握住閆氏雙手,閆氏哭了一會兒,方又擦干眼淚,啞著嗓子說道︰「我那會兒年輕,長得又不出奇,不能給老鴇賺多少錢,就總被她責罵,別人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時有欺凌。幸虧那時候她是院里的四個美人之一,見我可憐,便護著我,常接濟我點銀錢吃穿,我這才熬到你大伯來贖。後來家鄉遭災,我們逃難到這里,本以為一輩子也遇不上了,哪成想前日我進城,走到百花樓後面,你大伯和大哥他們去攤子上買東西,我覺著有些累,就在台階上坐了……」
她說到這里,面上竟流露出幾絲恐懼,喃喃道︰「我坐在那里,忽然身後有人喊我,我回頭一看,是個老女人,一開始我沒認出來,但她叫出了我的名字,她比先前老了太多,我好容易才從那眉眼依稀認出她,她走路很不靈便,說是一條腿被打瘸了。說我被贖身後,她也被一個富商贖回去做小妾,先前幾年還算順心,大婦對她也還好,可後來大婦死了,她年老色衰,富商又娶了新夫人進門,將她們這些舊人都發賣了,她就被賣在這百花樓,因為年老不能接客,就……就只能伺候那些喜歡……喜歡凌辱虐待的客人,到如今傷病累累,眼看沒幾天活頭……」
說到這里,不由又放聲大哭,拉著蘇挽秋的手叫道︰「三丫頭,你說得沒錯,我們女人太難了,太苦了,嗚嗚嗚太苦了……我的命等于是她保下來的,可我如今……如今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我可能連她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老天爺啊,為什麼要讓我遇見她?為什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