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逐將湖水卷起漩渦的那一招,是怒海驚濤手中的絕學「翻雲覆雨」,韓逐將真氣融入湖水漩渦中,一掌打在陳慶之的丹田之上,所以在他心中,陳慶之早就是廢人了。
但事實並不如他所想,那一擊的確威力巨大,直接把陳慶之打的口吐鮮血,五髒六腑都一陣劇痛,尤其丹田更是受到了猛烈沖擊。
但是那股沖擊在沖擊時,陳慶之的丹田也不由自主開始了反抗,他能感覺到,是一股至純至陽的氣息圍繞在了自己丹田之上。
那股感覺,陳慶之一下就想起了那一晚自己吃下的「歸元丹」,一陣自丹田由內而外的熱流隨之產生。
得益于那股純陽氣息,自己的丹田才沒有被韓逐震碎,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丹田在奮力對抗外來的沖擊中,竟然愈發變得強勁起來。
「難道是當時我體內的浩然正氣煉化了歸元丹,這純陽之氣便依附在我體內?」陳慶之當時打坐時想道︰「傳聞佛門功法可讓人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自從吃了歸元丹我一直覺得只是內力深厚了而已,現在看來,似乎我這丹田肺腑也有點金剛不壞的感覺」。
直到那股沖擊被體內純陽之氣徹底抵消後,陳慶之便已然恢復了知覺,只是自己受傷嚴重,便只得趕忙打坐開始了療傷,好在他听到了莫不語等人出手相助,便立刻安心開始了療傷。
這一療傷更加讓他心驚,當初他初學浩然正氣時,就發覺到這門功法霸道而又寬和,自己吐納真氣時常常是事半功倍,久而久之真氣就十分充沛,一身經脈也比尋常武人寬厚一些,自然療傷恢復就要快不少,但他沒想到,經過剛剛的一番沖擊,自己體內的經脈又寬厚了不少,而且那股佛門的純陽之氣竟然與自己的浩然正氣開始和睦相處,一內一外一起吸收真氣為他療傷。
「怎麼之前沒這樣的感覺,莫非韓逐那一下還真給我打通任督二脈了?」陳慶之驚異地想著,仿佛因為韓逐的那一掌沖擊太大,終于喚醒了自己體內壓抑許久的佛門氣息,而且看起來這佛門氣息已經不再與自己的浩然正氣相抗衡,而是溫順地配合起來。
霸道的浩然正氣和陽剛的佛門氣息相融合,速度幾乎是自己之前吐納真氣的數倍不止,而且丹田變得愈發膨脹,好似填不滿一樣,陳慶之所以只能一直坐在那里,不斷地吸收真氣,一股股暖流席卷全身,療傷恢復的速度同樣快了不少。
陳慶之暗自苦笑,沒想到自己竟然因禍得福,不過他也听到了雙方開始交手的聲音,心中不由地想起自己在水里被韓逐暴打的過程,暗道︰「那家伙在水里就會功力大漲,而且那怒海驚濤手也是威力無比,就算我恢復甚至增長功力,再到水里還是敵不過他」。
想到這的陳慶之不由陷入苦思,韓逐的怒海驚濤手一招一式都依托于水,在這洪湖他得天獨厚,真就像活在水里一般,如果想要對付他,首先就得想辦法在水里和他一樣來去自如。
陳慶之回憶起自己與韓逐交手不由開始犯難︰「若在地上,我用九星步躲開他的怒海驚濤手不是問題,可要是在水里該怎麼辦?」。
九星步依靠九宮八卦六十四相無窮變化而來,所以步法就可以隨機應變,玄妙莫測,可這都是在地上,陳慶之只需要把自己當作那九宮八卦圖的中宮位置,只要踏在不同方位,就會生出不同變化。
可一到水里,似乎這九宮八卦圖便不適用了,方位全部都亂了一樣,陳慶之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因為想的著急,不由地汗水從額頭上開始滲出,一滴汗水順著他的額頭徑直劃下,遇到眉毛阻斷,便改為橫流,隨著臉龐稜角不同,那一滴滴汗水都有著各自的滑落方向。
「水自橫流?」一滴汗水劃入他的嘴唇,一股咸咸的感覺涌上卻猛然間讓他恍然大悟︰「因為地是不動的,可水卻是永遠在動的」。
陳慶之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在水里用不成九星步,因為水流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方向,那麼對應的九宮八卦便也是永遠在變化的。
陳慶之腦子不斷浮現著九星步的步法,所謂九星便是根據九宮演變的天盤九星︰天蓬星、天任星、天沖星、天輔星、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心星、天那片禽星。九星依據地盤八卦產生變化,即所謂的︰乾、震、坎、艮、坤、巽、離、兌,由此可生出各種變化。
步法的變化看似繁瑣,但變化卻是固定的,因為無論你怎麼變,都只是在九宮八卦圖的基礎上做出移動,只要你中宮的位置不變,那衍生的八卦位置也是不變的,對人對己都是如此,所在在此之前,陳慶之只需要根據對方踏出的不同位置,來做出相生相克的反應就好了。
「可若是九宮八卦無法固定方位,那我根本不知道我下一步到的是哪個位置」陳慶之絞盡腦汁想著︰「若是卦位都無法確定,那還能生成其中的變化嗎,八卦的相生相克豈不是全都亂了」?
陳慶之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他從未想過這一點,他開始努力回想自己練習九星步的點點滴滴,直到想起當時水先生教給他的一句話。
「我想出這天盤九星,與那北斗九星其實是異曲同工,它既代表天象,也對照地勢方位,其中不同方位又對應不同卦象,便有了五行之分,但總結起來,這一切一切的變化,構造了諸如山川河流、風火雷電,滄海桑田,最終卻逃不過時間二字」。
陳慶之一時間仿佛呼吸也停滯了下來,久久回味著這句話,當時的他只是沉浸在九星步的神奇中,對水先生的這句話只是當作了耳旁風,如今細想不禁幡然醒悟︰「九宮八卦蘊含著五行之理,而五行的變化又對應著世間萬物,即便是人,體內五髒也對應著五行,也就是說世間萬物的興衰存亡其實都是源自相生相克,草木從土地發芽,遇水生長,從而又結出果實、養育生命,而生命的盡頭又回饋了大地,春來冬往,年年如此,所以真正的變化在于時間的變化,故而九宮八卦的變化從來都不是固定不變的」。
于是就出現了剛才的那一幕,陳慶之的吼聲震驚了所有人,韓逐的眼中更是彌漫著不可思議,他無論如何想不通,明明已經是廢人的陳慶之怎麼又活了過來。
「小混蛋?你不會傻了吧」江雨禾看著面前一臉笑意的陳慶之問道。
「不,我沒傻,我明白了」陳慶之自顧自地說道︰「時間是不固定的,但是每一分每一秒蘊含的變化卻是存在的,我何必拘泥于固定的陣法,只要篤定我的中宮位置,一切變化都是順其自然的」。
突然陳慶之只覺得腦後一疼,連忙轉身對江雨禾道︰「你打我干什麼?」。
「我打你讓你清醒點,你看看現在什麼形勢,有時間讓你發瘋嗎」江雨禾皺眉道。
陳慶之聞言四下看去,這才發現到處已經是廝殺一片,湖面上甚至飄著不少尸首,一派淒慘景象。
「沒事,我清醒的很」陳慶之定了定神,說完上前看了眼韓逐喊道︰「韓盟主,小弟不才,願再領教領教」。
陳慶之突然將身旁一把樸刀踢到自己的左手,接著左腕一翻,將樸刀在掌心依照同樣的軌跡轉一圈,一朵同樣優雅的光環在他的左側冉冉升起。他興奮地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將樸刀拋回右手,這把樸刀似乎長了眼楮,乖乖地飛落到右手掌心,瞬間遙指向韓逐的眉心。奇特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在陳慶之的臉上浮現,此刻的他感到一種無邊無際的歡快,就仿佛自己突然脅生又翅,轉眼就可以擺月兌凡塵俗世的牽絆,飛到九霄雲外。
韓逐只覺得眼皮一跳,不知為何心生不安,看著突然生龍活虎的陳慶之韓逐放下斷了一臂的莫不語,「必須殺了這小子」韓逐心中此刻涌起這個念頭,眼前的陳慶之帶給他太大的震驚和不安了。
韓逐冷哼一聲,腳下踏浪濺起一陣水花,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般射向陳慶之,一招夜叉探海破空而來。
看到韓逐的攻勢,陳慶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齊的牙齒,仿佛是一只饑餓的老虎看到可口的食物被送到了嘴邊。他將樸刀作劍輕輕一挑,曲曲折折的刀光化為一道劃空而過的流星,出刀的那一剎那,他的眼中油然而生一副九星圖,幾乎囊括了整片水域,青光在腳下出現,身影虛實之間猛然一變,連手中的刀光也是忽的一閃,帶著一股凌厲的氣勢一瞬間飛到韓逐的眼前。
劍起星河這是竹溪劍法中的一招,講究一個快字。
「好劍法!」
就連平時穩重端莊的柳依依都忍不住叫了出來,但是很快又被二人的交手吸引的合不攏嘴。
棧道上,韓逐為躲避陳慶之這一劍,急忙一躍而起從陳慶之頭頂越過,雙足一展,穩如泰山地站在陳慶之背後,反手一招龍爪手使出。
突然間,眾人只看到一道青光閃現,似有一道刀光掠起,快的讓人看不清蹤跡。一息後,只見陳慶之握手中長劍,劍刃豎直高舉,劍尖直指青天,仿佛一位簑衣斗笠的漁翁,肩扛著一根雪白的釣竿,在他的身後,韓逐的手指如龍爪一樣死死扣在肩上,兩個人都宛如木雕泥塑一樣呆立在那里,就連一種江湖高手,也沒幾個人能看出其中的勝負。
數息之間,整個洪湖鴉雀無聲,呼吸斷絕,宛若死地。忽然間,一飆血從韓逐的左胸激射而出,他的整個人仿佛突然見被抽空了一般,捂住胸口向後退去,撞在了一根木樁上。陳慶之抖了抖肩竟然毫發無損,手中那把光樸刀慢慢垂下來,這一刀擊敗了韓逐,居然沒有半滴鮮血沾到他身上,多麼詭異而又迅捷的一擊!
「好一個劍起傾世、劍落驚神」一旁的祁連成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