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分,十一突然驚醒,自己的睡眠早就紊亂了,睡覺全憑感覺。
病房里意外的安靜,周勝被打了鎮定劑,卡琳娜更是一個星期沒有動過了,先知則是被綁住,也是沒有聲音。
十一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麻木了,估計初步的肌肉萎縮已經有了,他身體稍稍用力,試圖活動一下麻木的身體。
「咚,咚,咚。」
清脆的聲音在安靜地病房響起,這聲音如同直接敲進了腦髓里,清晰至極。
「咚,咚,咚。」
這聲音以某種規律重復著,周而復始。
「咚,咚,咚。「
「咚,咚,咚。」
十一只感覺頭皮發麻,黑暗的病房里只有外面投進來的一絲月光,十一被綁在病床上只能看到天花板,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先知的笑聲突然響起,把十一嚇了一跳。
「該死,什麼情況。」
「腦髓,一團丑陋的蛋白質,就如同一條蠕動的寄生蟲,它的蟲尾攀附在人類的脊柱上,讓人對它言听計從。」
「先知?」 十一努力側過頭去,想要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什麼都沒看見。
「它寄生在嬰兒身上,貪婪的汲取嬰兒身體60%的營養,僅以3%的身體重量卻消耗了1/4的能量,即使是最邪惡的寄生蟲也不過如此。」
「人類的命運被它掌控,我們自相殘殺,自我毀滅,它強迫我們做出無數罪惡之事,地球被污染,冰蓋在融化,動物流離失所,這一切都是它的陰謀——腦髓!這一切都是腦髓的陰謀。」
突然,十一的面前出現一張滄桑的臉,那張臉扭曲成一團,臉上的皺紋坑坑窪窪就像大腦的溝壑一樣,那張臉的主人拿著一個墜子,墜子上還正在往下滴血。
十一感覺渾身汗毛倒立,冷汗直冒,頭皮像炸開了一樣。
「我靠!」 十一不自覺爆出粗口。
先知用不知道哪里找來的錐子割開了拘束衣,現在一個變態妄想癥殺人狂正在病房里自由行動!
「只有移除腦髓,人類的靈魂才會得到解月兌,這才是真正的自由,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我能幫你解月兌!」 先知粗糙的手撫模著十一的臉,他那充滿皺紋的老臉與十一貼的只有幾厘米遠,十一已經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溫度。
「該死,媽的。周勝!周勝!你給我醒過來!周勝!」 十一大喊著。
「 混蛋,關鍵時刻一點都指望不上你。」 十一心里還有另一個猜想,不會周勝已經被這變態開了腦殼了吧。
老頭將錐子貼緊十一的額頭,口里念念有詞。
「從前腦進入,路過前額葉,進入腦丘,切斷腦干,放心,我是專業的外科醫生,這個手術我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等等等等等。」 十一大腦急速運轉,構思著自己在這一刻能說的最合適的話。
「先知,你說大腦是寄生蟲,那你自己身上也有寄生蟲啊,最需要動手術的是你自己啊!」 要用魔法打敗魔法,關鍵時刻十一月兌口而出。
「嗯?腦髓的陰謀?腦髓為了求生會用盡一切手段,包括謊言,動物沒有謊言,只有被惡心的腦髓寄生的人類才有。」
「壞了忘了這老頭是個妄想狂,這就和相信地平論的人一樣,怎麼可能會在意邏輯漏洞?」 十一感覺到先知的錐子在自己頭上越來越用力,求生的越發強烈。
「不對,不對,動物也會說謊,聖經里的蛇不就說謊了嗎?」 還是要用魔法打敗魔法,希望這老頭是個基督徒。
「聖經都是假的,是腦髓編造出來用來奴役人類的,里面都是關于復仇,殘害的故事,它引導著人類自相殘殺,是腦髓罪惡最好的例證,看來這果然是腦髓為了求生所使用的陰謀。」
「我去,他這邏輯居然還能自洽了?」十一只覺得難以置信。
「腦髓將人類分為三六九等,他們通過神經傳遞給人類的肉身以痛苦,逼迫他們為了生存而工作,腦髓設計出社會制度,將人類奴役並限制在其中,人類肉身脆弱而苦痛,卑鄙腦髓卻躲在堅硬的顱骨里安逸的指揮著一切,這是何等的卑鄙,而我將帶給人類真正的自由,我會鑿爛腦髓的藏身之所,將他揪出審判以極刑,將人類受盡苦難的肉身解月兌于腦髓卑劣的陰謀之中。」
「完犢子了。」
十一想過自己會死,每個人都想過,但是他從來沒有將死亡放在心上,直到死亡離他如此接近。
十一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也許自己應該說點很酷的話,或者讓人模不著頭腦的話,這作為自己的遺言寫在墓志銘上應該不錯,應該很能唬人。
「我們的宇宙是迷失于無限之中一葉扁舟。「十一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
「嗯?」 這下輪到先知疑惑了。
「為什麼臨死前腦子里會是這一句無意義的話?不過好像還不錯,壞了,這下剛才說的那句又不是最後一句話了,等會我再說一遍。」
「我們……」
「砰!」話音未落,一聲脆響,先知應聲倒地,腦袋撞到十一的病床上又彈到地上。
「十一!你沒事吧!」
周勝!
「周勝,好兄弟啊。」
十一老淚縱橫,劫後余生的他重新意識到了生命的可貴。
「呃,我麻藥勁頭還沒過,頭有點暈。」 周勝歪歪扭扭的走向十一,扶著十一的病床。
「小心,這老頭手上有個錐子,快,幫我把拘束解開。」
「沒事,看樣子他已經暈過去了,你稍等!」
周勝從先知手里拿過錐子,用墜子尖的一頭在十一的拘束衣上捅出幾個洞,然後將洞連接起來從而打破拘束衣。
「你小心點,別插到我了。」
十一看到錐子上還帶著血,心里惡寒,不用想就知道這是誰的血,希望那位可憐的女士死之前麻醉藥勁足夠,沒有任何痛苦吧。
「好了,帆布繩上的鎖扣我也給你解開了,你看看能不能從里面鑽出來。」
十一來回挪動身體,擠出一定空隙,最後從拘束衣里鑽出。
終于能站起來了,不知道被綁住了多長時間,當腳重新接觸大地反而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十一硬著頭皮,走向卡琳娜的方向。
卡琳娜斜靠在牆上,頭下垂著,已經沒有了氣息。
粘稠的血順著牆留下,空氣中充滿了鐵銹的氣味。
十一感覺有種莫名的悲傷,也許是心底里覺得自己與卡琳娜的經歷有著些許相同吧。
「周深,你為什麼會被關進來?」
「裝病啊,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
「不對,你為什麼會被關進這個病房?這里是關押危險病人的區域,低風險病人應該是被分隔開管理的。」
十一被關進來是因為試圖逃跑,卡琳娜是因為試圖自殺,先知就不用說了,周勝這種裝病怎麼看都是低風險的,不應該和自己關在一起。
「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試圖向他們證明自己是普通人,結果他們就把我送來了。」
十一眼楮微微眯起,歪著頭仔細觀察已經死去的卡琳娜。
「不對。」
有什麼事情對不上,邏輯上不通順。
「先知是高度危險的病人,殺死過同房的病人,卡琳娜是個試圖自殺的抑郁癥患者,我曾經嘗試逃跑,你試圖證明你是個正常人。」
「對他們來說所有試圖逃跑的病人是有著高度威脅的,你試圖證明自己是正常人這個性質和我一樣,也是想要離開這里,所以你我對他們來說都是有威脅的,但是卡琳娜沒有,她只是想自殺,如果她自殺成功對病院唯一的損失只不過是少了一個病人,少拿一分錢,這算不上多大的威脅,為什麼要24小時將她麻醉並拘束呢?」
「如果有一個威脅度排行的話,應該是我大于等于先知大于周勝大于卡琳娜,但是實際上卡琳娜被拘束加捆綁,我和先知被拘束,而你還能在病房里活動,這說明卡琳娜對他們的威脅遠大于我和先知。」
十一硬著頭皮接近卡琳娜,卡琳娜頭上被開了一個洞,血液還在涓涓的涌出,十一將卡琳娜的頭扶起,仔細觀察。
「他們不希望卡琳娜說話,哪怕是一句話。」
今天早些卡琳娜似乎跟他說要將什麼東西帶出去,並曝光這里,是什麼東西呢?
「啊啊啊啊,我,我認識她。」周勝突然大叫,意識到不妙後立刻捂住了嘴,悄聲說道。
「什麼?」 十一看向他。
「她是個臥底記者,曾經臥底調查曝光市議員的貪污舞弊案,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新聞上到處都是,後來就突然沒什麼消息了。」
一個黑暗的猜想涌上心頭。
官員貪污舞弊案,臥底記者,被誤毒死的孩子,外包精神病醫院,真相的拼圖逐漸餃接起來。
十一只覺得頭皮發麻,心中燃起一團怒火。
「帶出去,帶出去,她想讓我帶出去什麼?會在哪里?」 十一轉著圈,藥物的作用讓他頭腦昏沉難以思考,十一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流到嘴里,疼痛讓他清醒。
卡琳娜是一個臥底記者,工作中挖到了關于市議會官員貪污和精選舞弊的黑料,于是她決定將之訴至于眾,結果被設計陷害,她的孩子被毒殺並嫁禍給她,她被判有罪,最後精神病醫院與官員勾結,將她解決。
卡琳娜臨死前想讓十一帶出去一樣東西,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樣東西大概率是所謂的證據,它會在哪里。
「不在卡琳娜身上,如果在的話一定不能保存到現在,能夠藏到哪里去?卡琳娜一直被關在這里半昏迷,等等。卡琳娜曾經多次試圖自殺?如果她想出去的話為什麼要自殺?這解釋不通。「
「難道說?不會吧?「十一有些被自己的推測嚇到了。
十一仔細觀察,果然在頸部和胸的之間發現了一條疤痕,看上去很整齊。
隔著肉模索,里面居然真的有一個硬塊。
「錐子借給我。」
周勝將錐子遞給十一。
「得罪了,卡琳娜。」
十一用錐子沿著疤痕花開一道口子,卡琳娜已經大量失血,劃開並沒有多少血流出來,十一隔著肉將那個硬塊推出,一張Macro SD卡從肉里面滑了出來。
「白橡樹精神病醫院里不會立即火化,而是會運送到市里的停尸間讓家人決定。」
「她覺得自己活著肯定出不去了,于是決定自殺讓自己的尸體帶著SD卡也就是出去,這樣至少還有一線機會,或者至少她認為在外面那個見到她尸體的人能夠發現這個秘密,不過她也不確定,最後還是將這個責任拜托給了我。」
十一用袖子擦干了卡琳娜臉上的血,為她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緩緩鞠了一躬。
「你是個偉大的記者,你未完成的任務我一定幫你完成。」
十一看了一眼處于震驚中的周勝,說道。
「今晚上是我們唯一逃跑的機會,剛才那老頭鬧了半天也沒有獄警過來,看來今晚上的警衛力量不強,這是我們的機會。」 十一對周勝說道。
「老大,我都听你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里的設備都很老舊,病房門口用的是反裝的老式門鎖,能撬開嗎?」
「這個我在行,我以前在街頭混過一段時間,偷過車,撬過鎖。」 周勝湊上門前,研究著。
「我觀察過,這里有三層,一層是獄警醫生的辦公室,二層是普通病人,三層也就是我們這層是高危性的病人,我們需要穿過普通病人去進入辦公室,然後想辦法去廚房,我以前在二層的時候打听過,廚房後廚有一艘運送物資的船,他們為了物資搬運方便直接開了一個直通後廚的口子,這是我們逃離的唯一途徑。」
「這里的門你都能撬開嗎?」
「應該可以,這里的設施都很老舊,不會太難。」 周勝回應道。
周勝用錐子沿著一條縫隙暴力撬開病房門鎖的外殼,露出里面的鎖芯機構,然後撬動幾個觸點門鎖就應聲而開。
「搞定了。」
「干得漂亮,出去貼牆走,外面有可能有警衛,遇到不要慌,明白嗎?」
「周勝點了點頭。」
十一率先走出,周勝緊緊地跟在十一身後,外面一片漆黑,黑暗總是引人遐想一些恐怖的事情,面對長長的走廊十一總感覺前面站著一個人。
凌晨時分警衛確實非常松懈,這里雖然是高戒備的精神病院但是總是和監獄不同的,再加上外面的高牆和島,警衛並不覺得精神病人可以有能力逃離。
憑借記憶,十一帶著周勝模索到了三層和二層的樓梯口,樓梯口被鎖鏈拴住。
十一給了周勝一個眼神,周勝心領神會,將身子探了上來看是檢視這個鎖。
周勝踫了一下鎖鏈,鎖鏈踫撞發出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安靜地夜晚也算清晰,十一急忙上前接住了鎖鏈懸在空中的部分,避免它繼續發出聲音。
鐵鏈繞過鐵門,中間被一把銅鎖連接,鎖很老舊可以輕易地撬開,周勝將錐子卡在鎖孔中間,一只手輕輕轉動鎖孔,另一只手在兜里模索,拿出來一個針頭。
「偷偷藏的,就知道能用上。」
針頭在里面探著著鎖孔,錐子一邊轉動,20度,30度最後擰到180度,鎖應聲打開。
十一和周勝一人拽著一頭,輕輕將鐵鏈和銅鎖放下,二人配合不錯,只發出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聲音。
「走。」 十一輕聲說道。
第二層的比第三層大很多,還有娛樂室和圖書館,相對管理也寬松了很多,一路上二人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就成功穿過。
第二層和獄警辦公室被兩張大鐵門隔開,兩張鐵門之間是安檢的地方,兩面有透明的鐵窗,值班的獄警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況。
「這是唯一的路,但是這條路走不通。「 十一閉上眼,沉思著對策。
「一定要想出辦法啊,一旦被抓回去就再也出不去了。」 周勝心如火燒。
「這兩個門你能打開嗎?」十一問周勝。
「能,這種門我很熟悉,機械機構和普通的防盜門一模一樣。」
十一把SD卡遞給周勝,周勝投來不解的延伸。
「這是你通往自由的船票,拿好了,不然你就算出去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肯定要把你抓回來,用它把他們扳倒,這是你要做的,明白嗎?」 十一對著周勝鄭重的說道。
「什麼意思,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我給他們弄點小動靜,幫你吸引火力,你出去後一直走,走到大廳找食堂的後廚,那里有船,而且可以直接開出去,會開船嗎?」
周勝被動的點頭。
「開船一直走,別開燈,別把海岸警衛隊招來,一路開到市里,把這里的一切公布出去,明白嗎?」
「十一,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你再想想,我們不著急。」
周勝眼淚不自覺的落下,看來他也是個真性情的家伙。
「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這一道門能出去,其他的路就算出去了也翻不過外面的高牆,我不準備出去了,今晚還長,我來陪這幫畜生們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