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給王小花發了個短信，問他需不需要自己買點菜回去。
良久沒收到回復，也沒想太多，叫了一輛車回家。
基地城的出租車公司全部九龍集團的產業，因為是壟斷所以比較貴，但是司機全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勝在方便，安全。
上城區到下城區，就是從一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
從秩序的混亂到混亂的秩序。
十一買了點速食品，想著這個時間王小花已經下班了，估計還來不及做飯。
王小花住的公寓是王平還沒開始酗酒之前買的。
雖然是下城區，但是房價也是節節攀升，供不應求。
還好如此，不然王小花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成為一個調查員，一輩子都要打工為房租發愁，一個月兩千暗點月租對十一來說不算太大的經濟負擔，但是對普通人可是需要一家人一起承擔的沉重負擔。
到達公寓門口，穿著睡衣的老頭鄰居正坐在樓道里和另一個老頭打牌。
他們曾經都是公司的員工，退休後來買不起上城區的房子就到了這里養老。
十一向他們揮手致意，然後從兜里掏出鑰匙。
開門。
「什麼情況？」
公寓里空空如也，所有的家具全部不見了，在這一瞬間十一以為自己走錯門了，但是他看到了坐在地上靠著牆低聲抽泣的王小花。
看到十一之後，王小花有些難堪，站起身來，轉頭擦了擦眼淚。
「你回來了。」
王小花低著頭，背過身。
十一向著四周看了一圈，難得的沒有抖機靈。
「怎麼回事？」
「我爸爸，他走了，把所有家具都賣掉了。」
王小花語氣里帶著疲倦。
「可是這些家具賣不了多少錢吧，這點錢都不夠王平吃飯的吧。」
王平是個酒蒙子，老無賴，五毒俱全混蛋，有錢在外面很快就揮霍光了，然後就會回來問王小花要。
十一知道王小花被他騙過太多次了，肯定不會上當的。
「我我可能給他錢了。」
王小花靠著牆壁，無力的癱軟坐在地上。
十一也學著她的樣子，走到牆邊盤腿坐在王小花的跟前，認真傾听。
「他跟我說他想去開個混沌攤，賣點小吃好好做人，只是需要我給他錢作為本金。」
王小花嘆了口氣，說道。
「然後你相信了？」
十一也听王平提起過這件事，只是沒想到王小花居然會真的相信王平的鬼話。
「當然沒有，只是只是他這半個月表現真的表現很好，我只是覺得，萬一這次他真的是悔過了呢，正好上個世界收益很高，我就把錢都給了他。」
悲傷上涌，兩滴眼淚從臉頰啪嗒掉了下來。
「他雖然騙了我這麼多次，但是畢竟是我的爸爸，我只是想著如果他能好好的過日子，那該多好啊。」
王小花將臉埋在雙腿中間，嗚嗚的哭出了聲。
人就是這樣的，總會去追求那些虛假的希望，即使在心底知道這次和以前不會有什麼不同。
「這個月房租我很快就退給你，我雖然現在沒錢，但是應該很快就有了。」
僅僅哭了幾秒鐘，王小花就收拾情緒，擦了擦眼淚，起身裝成沒事人的樣子。
「我晚上不回來了，你要是想去別的地方住就去吧。」
王小花的情緒漸漸平復。
「王平這家伙，真夠混蛋的。」
十一搖了搖頭，酒癮的人就是會這樣的，曾經的十一也是這樣的人，辜負了所有人對自己的期望，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問題不大，你那些破家具我早就看著不爽了，正好今天我找到工作了，今晚你哪都不準去，陪我去買兩套新家具，然後去吃點好的，慶祝一下我的新工作。」
「新工作？」
「海瑟薇介紹的，在上城區偵探事務所。」
十一笑著說到。
「哦，大公司啊，那恭喜啊。」
王小花擠出一個笑容，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好啦，知道你不爽，嫉妒我，不用說假裝好話了，不就是給公司當狗嗎，當狗你也嫉妒啊，汪汪汪。」
王小花羨慕一份正經的工作，但是因為天賦原因一直找不到，十一很簡單就找到了工作肯定會刺激到她，于是故意搞笑逗她玩。
「噗，哈哈哈。」
王小花捂著嘴，沒忍住笑，但是笑了一會又哭了。
「哎呀，咋又哭了，別愁眉苦臉的了，走吧，出門買家具了，我可不想晚上睡地上，你老爹玩夠了就自己回來了，沒有事的，缺錢我先借你，還不還都隨你。」
十一直接給王小花轉了一萬暗點，自己不太會哄女孩子，所以采用了最原始的辦法，打錢。
王小花再也無法控制翻涌的復雜情緒，撲到了十一的懷里。
「OK，OK，抱一抱，抱一抱。」
十一順勢抱緊了王小花，莫名的很緊張，在這一瞬間他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的思考。
「你知道嗎？家人才不重要呢，重要的是自己，能活著就好。」
十一開始回憶過去。
他對過去的記憶很模糊，可能是在白橡樹精神病醫院各種藥物手術實驗的副作用。
「我現在甚至已經不記得他們的臉了，但是我隱約記得那是一個悠閑地夏日午後，那天陽光很溫和，微風吹著柳葉，小鎮里青磚綠瓦，我在院子和現在已經記不起名字的小伙伴玩耍。 」
王小花臉埋在十一的懷里一動不動，她的身體很熱。
「我從小和女乃女乃住在一起，父母外出打工，每年我只能見他們一次，雖然時間已經很久遠了，但是我還是能記得那種期待感，期待他們回來的感覺。」
王小花抬起頭，臉頰通紅，抱著十一她雖然覺得很難為情，但是十一的懷里實在太舒服了，想多待一會。
「然後呢？」
王小花詢問道。
「那天我玩著玩著，有人跟我說我媽回來了，我高興地狂奔了兩條街，鞋都跑掉了只為了第一時間看她。」
十一艱難的回憶當時的情形，記憶已經是一團漿糊了。
「直到我跑回家，大喊著媽媽。」
「我沒注意到的是，當時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我女乃女乃把我拽了回去，讓我別喊了。」
他看著自己的右手，不自覺的，手已經開始顫抖。
十一深呼吸一口，然後繼續說道。
「那天我沒見到我媽，我問周邊大人我媽去哪了，也沒人告訴我，直到我長大一點，我才知道我爸在外面做工出意外死了，然後我媽就不要我了，改嫁了，那天回家是為了拿東西，在那後來完全沒了蹤影，我再也沒見過她。」
王小花眼里露出一絲震驚，沒想到十一還有這樣的過去。
看他天天沒心沒肺，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王小花知道這樣的過去一定會在心里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永遠也無法愈合的那種。」那你，肯定很傷心吧？「
王小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她在這一瞬間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十一。
「沒有，我挺開心的，我可以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也沒人管我，別人家小孩會被父母揪回去，甚至被追著滿街跑，而我就不會，沒人在乎我考了多少分，吃飽了沒有，我基本上想看什麼就干什麼。」
十一沒有任何表情，听不出語氣里有任何感情。
「後來我也過出了自己的人生，我成為了頂級賽車手，我想我的生母知道了後來我的成就，肯定會後悔當初拋棄我吧。」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有時候我覺得我活的像狗一樣，總是追逐著一個眼前的目標，直到將它拿到手為止，我必須不停跑下去，追逐著下一個目標，一旦停下來我就會不知所措。」
十一總結著自己的一生。
「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王小花輕輕地說道。
「什麼事？」
「如果你在某一天，你要走的話，記得偶爾回來看看我。」
王小花知道十一早晚是要成為高塔之上的人的，到了那時不知道十一還會不會記得自己。
「放心吧，我就在這里，我哪里都不去。」
在十一說完後，二人沉默良久。
「等會你想吃什麼？」
十一抱著王小花，低聲詢問。
「听你的。「
王小花從不輕易向人透露自己的情感，這點和十一很像。
漫漫長夜，還好有人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