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落入張旭樘手中開始,宋清輝就經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可他腦子笨,嘴也笨,說也說不出來,只能死死抓住宋繪月,害怕她再一次的推開自己。
「姐姐!」
宋繪月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道︰「我們回家。」
銀霄頂著張旭樘,讓他往外走。
在他路過張旭靈之時,張旭靈扶著老父親,害怕似的別開了目光。
他怕銀霄,銀霄的目光、身體、腳步,組成了一頭野獸,靜的時候極靜,讓人意識不到他的存在,然而一動起來,便會拿捏住人的命脈。
就連張旭樘這一貼無解之毒,遇到忽然出手的銀霄,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張旭樘扭頭看著宋繪月姐弟兩,冷冷一笑︰「這事沒完。」
宋繪月點頭︰「是,沒完,你不是只害了清輝,你還放了火。」
張旭樘哼了一聲,不再看她,邊走邊把腦袋扭到老衛的方向,沖著老衛很無辜地一眨眼楮。
就在這時,老衛忽然出了手。
他的尖刀同樣從袖中滑落,直刺向宋繪月,要將宋繪月殺死在這里。
銀霄抬手還擊,身體和刀全都離開了張旭樘。
就在兩人刀鋒相對的一剎那,張旭樘忽然抬起手中的虎頭杖。
宋繪月當即抬手去擋,同時上前一步,要將宋清輝擋道自己身後去。
銀霄不顧老衛的攻勢,扭頭就往宋繪月這里跑。
然而腳步還未定,張旭樘的虎頭杖已經落下,卻不是對著宋繪月,而是對著宋清輝。
宋繪月的手和銀霄的手,全都落了空。
威風凜凜的虎頭重重砸在宋清輝的腦頂心,堅硬的骨頭好像一瞬間軟成了豆腐,隨著虎頭杖往下凹陷,砸出了一朵血花。
宋清輝單薄的身體往地上墜去,先是輕飄飄地往下倒,隨後沉重地落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宋繪月還是抬手擋杖的姿勢,眼楮瞪得滾圓,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情形。
隨後她發出一聲巨大的、破碎的吼叫聲︰「清輝!」
她撲到血泊之中,抬起手去捂宋清輝的頭頂,血滾燙,洶涌的往外涌,將宋清輝一整個的浸在了鮮血中。
「清輝,清輝」她滿眼都是淚,淚滴在了宋清輝瘦削的面龐上,她顫抖著手想將他抱起來,「清輝,不要怕,姐姐救你」
「姐姐」宋清輝的眼楮慢慢閉上,氣若游絲的張著嘴,「我好餓啊」
宋繪月的哭聲被堵在了心口,明明要張大了嘴嚎啕,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只能用力的點頭︰「回家,姐姐給你做吃的。」
宋清輝安心了,他閉上了眼楮,歪在宋繪月懷里。
銀霄怒喝一聲,捏住老衛的刀尖,將他往後推出去十來步,隨後松開手,飛也似的朝著宋繪月奔來。
在路過張旭樘之時,他舉刀就朝張旭樘刺去。
緊隨其後的老衛在危急之際,將張旭樘拖出去七八步遠。
與此同時,張家護衛上前,舉起了刀。
晉王在門外听到宋繪月的哀嚎,立刻推開燕王沖了進來,一看眼前情形,當即讓自己的人馬也舉起了刀。
兩邊人馬相對,一切都安靜下來,只要有任何一丁點動作,都會爆發一場巨大的爭斗。
張旭樘先是笑了一聲︰「呵呵。」
隨後這笑聲變成了大笑,笑得前仰後合,涕淚橫流︰「宋繪月,我要的東西,從來沒有人能從我手里搶走!」
燕王讓外面的官員全都不許進來,自己跑進來之後,見了眼前場景,也是一驚。
同時他大喝一聲︰「皇兄!在當朝相爺家里動刀兵,你要造反嗎!」
晉王听了他的怒喝,只給了他一個冷笑。
張瑞向後抬手,將手掌往下壓,做了個放下兵器的手勢,同時道︰「晉王爺,治傷要緊。」
晉王點頭,上前一步,對張旭樘輕聲道︰「衙內,來日方長,你呆在京中,千萬、千萬不要逃跑。」
隨後他退了出去,從宋繪月手中抱過宋清輝,領著眾人一起出了張家大門。
張家大門外,圍觀者們全都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張家二爺這個紈褲,竟然真的拐帶回來一個小少爺!
拐帶可是死罪。
拐帶不說,這血恐怕是鬧出了人命。
至于宋繪月今夜的所作所為,全都合情合理,晉王也是佔理的一方。
走到門口,宋繪月看著這些看客,冷冷道︰「你們怎麼不報官了?怎麼不叫官府來抓我,說我辱罵相爺,判我的罪,把我弄死在牢里!我死了也睜著眼楮,立刻化作厲鬼,來找張旭樘報仇!大家一起死!好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張家造的孽!」
環顧一眼在場眾人,這些面孔紛紛後退,並沒有想到今夜會出現如此大的變故。
晉王抱著宋清輝,帶宋繪月上了馬車,吩咐黃庭︰「馬上去祖大夫處。」
黃庭點頭︰「是。」
晉王的馬車奔的極快,宋繪月坐在馬車里,伸出自己傷痕累累的手,從晉王手中接過宋清輝,攬在自己懷里。
宋清輝瘦了,瘦成了一把枯竹,她想把他的頭發往後捋一捋,然而不行,頭發已經變成了一綹一綹,解都解不開。
馬車里充斥著血腥氣,只要是手能觸及到的地方,全是宋清輝頭上流出來的血,血已經將他們兩人的衣裳都染透了。
晉王看著他們姐弟兩,心中只剩下一聲長嘆。
到了祖大夫家中,祖大夫見了這血流成河的場面並未大驚失色,只是沉著臉色去燻干艾草,同時看了看宋繪月的手。
黃庭包扎的很好,不必拆了重來,于是宋繪月就坐在屋子外面的台階上。
她抬頭看著夜空,夜空就像是一匹溫柔的緞子,包裹著一切美好和罪惡。
晉王洗了帕子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宋繪月低聲道︰「要是當初不把清輝送走就好了。」
廊下的燈火正好照下來,照著她的額頭、眉眼、鼻梁、嘴唇,全都是還未長成的模樣。
她還未過十六歲的生日。
晉王托著帕子,一點點給她擦臉,從她的額頭開始,細致的擦干淨,擦出了她的本來面目——在他這里,她就是月亮。
「和你沒關系,」晉王折起帕子交給黃庭,「你每一次都做了最好的選擇。」
宋繪月帶著哭腔,第一次彷徨起來︰「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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