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落滿月復心事,心里說不出的煩亂。
下意識端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
下一瞬她就皺起了眉頭。
水心拿著托盤站在一旁,屈身一禮,柔柔解釋道︰
「小姐,這叫香薷茶,白月宮上下都喜歡喝。
您別看它樣子不好看,卻有靜心、助眠的功效!」
陸伯顏也點點頭,「多喝幾次,就習慣了!」
沈微落下意識看向華溪。
華溪依舊心神不寧,卻一口接一口乖乖喝起茶來。
沒有任何抗拒,一看就是平日喝慣了的。
好吧,入鄉隨俗!
沈微落淺淺嘗了一口,依舊微澀。
強撐著喝了半盞,她再也喝不下去。
沒一會兒,華溪開始打盹兒,被水心扶著去安置。
陸伯顏目送華溪進了屋子,轉身看向沈微落和宋雲孤。
滿眼鄭重。
「教中……事物繁忙,還請二位幫我看顧師妹,伯顏感激不盡!」
宋雲孤自然知道他所擔憂之事。
從方才眾人的反應中,他已經感覺到,教主華裳每次發作,估計都會發生不好的事兒。
這估計就是陸伯顏此時著急離開的原因。
宋雲孤點頭應下,「放心,這里有我們,她不會有事兒!」
陸伯顏道了謝,看了眼華溪的屋子,這才轉身出了大廳,朝大門口趕去。
他們沒有說錯,香薷茶的確有助眠的功效。
說好了同宋雲孤一起守著華溪,沈微落撐了一個時辰,眼皮感覺越來越重。
最後她怎麼回的屋子,更是一無所知。
次日一大早,她被噩夢驚醒。
再也沒有睡意,匆匆洗漱一番,出了屋子。
下人早已起身,正在灑掃庭院。
但個個步履匆匆,神色緊張,面色蒼白。
沈微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兒,滿眼不解。
她進了大廳,沒有看見宋雲孤,只見水心正在收拾茶盞。
面色瞧著有些憔悴。
人有些恍惚,差點失手摔了手里的杯盞。
她定了定神,長嘆一聲,端著托盤轉過身,就發現沈微落站在身後。
「怎麼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微落上前一步,關心道。
水心的面色又白了幾分,「回小姐,奴婢沒事兒,多謝小姐關心……」
「水心,如果有事兒,不妨說出來,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你!」
水心搖了搖頭。
「不是我,是百花宮,听說今兒一大早,就傳出吳大師病死的消息。
百花宮近乎一半的侍衛昨夜都被換了!」
吳疇子終究還是沒有捱過去!
一大早就听到這樣的消息,沈微落的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她下意識找了個輕松點兒的話題,「侍衛換了?為什麼一次要換那麼多?」
再說,換個侍衛至于讓水心等一干下人怕成這樣?
水心望了眼四周,朝沈微落走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
「小姐有所不知,每次教主發作,教里都會血流成河。
半年前,白月宮的血腥味過了好些日子還能聞到……」
想起什麼,水心眸子越發惶恐。
「上次是白月宮,這次是百花宮,真怕下次是……水……水月宮……
我們死不足惜,就怕主子有個好歹……教主一旦發作,連少主都不認……」
「不會的,不會的,別瞎想!」
沈微落拍著水心的背,急忙安慰著。
她一顆心直往下沉。
華裳到底練了什麼邪功?
為何會出現失控的癥狀?
多久會發作一次?
如果無法控制,會對白月教,甚至葉茲城的百姓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水心,你……你怎麼哭了?」
華溪突然出現。
怔怔看著水心。
水心急忙揩掉眼中的淚水,愴然一笑,「小姐看錯了,奴婢沒有……」
「都怪我!」沈微落上前,拉了華溪的手,兩人在桌前坐下。
「我早上起來,告訴水心,我們過幾天就走了。
這丫頭,心跟豆腐做的一樣,也忒軟了些,一听就忍不住淌起淚來!」
華溪听了,面色黯然,回握住沈微落的手。
「真的要離開嗎?再住一段時間好不好?
就一段時間,哪怕多住兩天,我都高興……」
沈微落連連點頭,「好,沒問題!」
看見月心領著侍女前來傳膳,沈微落拍拍華溪的手背,安慰道︰
「先吃飯吧,我陪你!」
華溪看了眼滿桌子菜肴,搖了搖頭,「你吃吧,我不餓!」
「好歹吃點兒,不過頓怎麼行……」
「這個你肯定喜歡!」
宋雲孤突然出現,手里拎了個紅色食盒。
身上還穿著昨晚那身錦衣。
沈微落有剎那的不解。
宋雲孤已經大步進了大廳,吩咐月心將桌上的膳食撤下。
將食盒里的菜肴端了出來,一一擺好。
甜米粥?!
沈微落看著眼前熟悉的菜肴,心里越發糊涂。
要知道,一直以來,宋雲孤對華溪總是淡淡的。
今日怎麼會突然為她去買吃食,還是她們在益州吃過的。
華溪傻傻接過宋雲孤遞來的筷子,吃了一口,頓時笑眯了眼。
「甜的!」
「喜歡就好,多吃些!」
宋雲孤拿起筷子,為沈微落夾了一筷子菜肴。
還不忘夾給華溪。
至此,沈微落內心的疑惑越來越大。
勉強吃了一碗粥,就借口有事兒同他說,將其叫出了大廳。
一進屋子,沈微落再也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殿下,您明知道華溪對你有意,您怎麼能回應她,還當著我的面……」
「她是我的妹妹!」
什……什麼?妹妹?
沈微落猶如听見了天大的笑話,愣在原地,半天反應不過來。
宋雲孤走向窗前,怔怔看著院子里的山茗在烈日中耷拉著腦袋。
「她是我妹妹,我……父皇……父王游學期間,化名苜鏵,認識了華裳。
趁她有孕期間,卷走了她所有的財物,拋妻棄女,從此了無蹤影!」
此後,我父王招兵買馬,擊敗了當時的太子,氣死了太上皇,一舉坐上了皇位。」
呵,他在京城坐擁一切,受萬民朝拜,她們卻獨守一隅,苦苦等他歸來……」
這就是我的好父皇,我敬重無比的父皇?!」
此時的宋雲孤,好似說著別人家的事兒。
語氣平緩,情緒絲毫沒有外露。
但沈微落的內心卻緊緊揪在一起。
看著他,滿眼心疼。
她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在滴血。
一直尊為神祗的父皇,有一日卻發現,只不過是一個拋妻棄女、卷款潛逃的敗類。
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希望,都在眼前紛紛坍塌。
給予他的打擊,該有多重!
沈微落眸子赤紅,下意識將他擁進懷里。
不斷安慰出聲︰
「沒關系,沒關系,你並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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