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沈微萱闖了進來,狠狠推了一把沈微落。
春花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家小姐。
瞪著沈微萱,恨不得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
沈微萱眸子赤紅,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咬牙切齒道︰
「你怎麼不死在外頭,回來做什麼?」
沈微落斜睨一眼沈微萱,轉身坐到了榻上。
「二姐姐,有話快說,我無暇和你拉扯!」
「拉扯?」沈微萱啐了一口,「就你這落霞閣,我一輩子都不想進來。」
沈微萱從頭到腳打量著沈微落,滿眼鄙夷。
「我娘說了,以後遇著青松苑和落霞閣,要繞著道走,這些地方不干淨,小心……」
「二小姐慎言!」
春花立即打斷了她,「不知道二小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問問你主子啊!」
沈微萱指著沈微落,眸子含恨。
「掃把星,吳公子招你惹你了,害他一次不夠,這次害得他直接被流放……
濟州,那麼遠的地方,他還能活下來嗎……嗚嗚嗚……」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你同那麼多人不干不淨,就連親哥哥都不放過。」
而我,心心念念只有他一個,從頭至尾只有他一人,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二妹妹!」
一道男聲突然打斷了沈微萱。
沈微萱倉皇轉身,就看見沈清遠一身白衣站在身後。
眸子冷若冰霜。
身後跟著趙申,此時也是眉頭緊鎖。
沈微萱心頭一顫,囁喏著嘴巴急忙解釋︰
「大哥哥,我不是……大哥哥……你听我解釋……」
「二妹妹有情有義,對吳公子情根深種,甚至不惜與他去北方苦寒之地流放。
作為兄長,除了成全,再無他法。但吳廉父子勾結逆賊在先,犯下大錯在後。」
陛下下令抄沒吳府,男丁悉數流放濟州,女子入宮為奴。」
作為兄長,甚為同情你,作為族里的繼承人,我要為府上百口性命負責,萬萬不能背上勾結賊子的罵名。」
是以,我會稟明祖父,將你踢出族外,屆時,你是以侍女的身份,跟隨吳雍北上。」
還是以妻子的身份嫁給他……哦,忘了,你一旦嫁給他,成為妻子,只有入宮為奴一條路走。」
連北上也不能夠了,趁著今日還有時間,你趕緊遛出府,同他道別吧!」
放心,作為兄長,我會幫你打通關系,刑部會放你進去見他一面!」
沈清遠滿眼含冰,冷靜說完,沈微萱已經嚇癱在地上。
眼淚泗流,不斷搖著頭。
到最後,直接跪在沈清遠面前,不斷告饒。
沈清遠猶如沒有听見一般,命令松兒架開了沈微萱。
這一世,她就是他心里最軟的地方。
誰敢欺負她,他絕對不會手軟。
不論是誰!
因為沈微萱,沈清遠陪著趙申把完脈,深深看了沈微落一眼,便同趙申出了落霞閣。
沈微落始終懨懨的,面上沒有多少情緒。
直至沈清遠一行走出院子,她強撐的淡然瞬間坍塌。
雙手死死攥著錦帕,滿眼氣怒。
吳雍!
臨到頭了,還惡心了她一次!
她絕對不會讓他走得那麼輕松。
次日。
長安城萬人空巷。
百姓將整條朱雀街堵得水泄不通。
有些人一大早,就來佔好了位子。
不怪他們前來,今日冒著烈陽看熱鬧,絕對不虧。
曾經的戶部尚書吳廉父子流放濟州。
曾經的二皇子宋雲瑯被押回京城。
外出游學近半年的學子今日回京。
哪一件事兒拎出來,都夠說道一年的。
所以,曬個太陽,壓根兒不算什麼。
隨著人群一陣喧嘩,眾人急忙踮起腳尖,遠遠看見一群衙差押著吳廉、吳雍父子行來。
人群里頓時炸了鍋。
「快看,戶部尚書吳廉!」
「我呸,還戶部尚書,還不如尋常老百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我說,走在吳廉旁邊的,是吳雍嗎?不是號稱難得的翩翩公子,怎麼變成如今模樣?」
「是啊,你瞧瞧,邋遢胡子,破爛衣衫,真是白瞎了‘公子’的稱呼。」
「當年沈三小姐怎麼會看得上他?打死我都不相信!」
「哎,我嚴重懷疑,是這廝往自己臉上貼金,故意傳出來的!」
「很有可能,一來壞人家姑娘名聲,二來嘛,往自己臉上貼金,只賺不賠的買賣!」
「這父子兩,狼子野心,這些年壞事做盡,這種事兒八成就是他們自導自演的!」
「唉,可憐了沈三小姐,這些年受盡委屈,從來沒有解釋過一句!」
「是啊,沈三小姐廚藝一流,挫敗鄯善王子,國子監旬考,成績卓著!」
「對對對,還有,听說幾個月前的江南詩會上,她還奪得了魁首,真是厲害!」
……
到最後,吳雍父子倆的批斗大會,變成了沈微落的稱頌大會。
等到趙禹聲領著學子跟在蘇志和身後進入城門,看見滿街的百姓同仇敵愾,心里不由得一顫。
走了沒幾步,吹入耳際全是沈微落的事跡時,他的雙腿有些發軟。
當第一片菜葉子擦過他耳朵,砸在宋雲瑯的囚車上,趙禹聲心跳不由得加快。
滿街的百姓,在他眼里,就是上陣殺敵的戰士,正磨刀霍霍,朝他逼近。
好似下一刻,沈微落已死的消息傳出來。
他這個罪魁禍首,不被百姓踩死,也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越想越怕,此時早已變臉失色。
雙腳灌了鉛一般,連一步都邁不前去。
身側的王津瞬間發現了他的不妥,腦袋一轉,就明白了過來。
趙禹聲短短三個月,瘦了近二十斤,終日惶恐不安。
該吃的教訓,也吃得差不多了。
王津抬眸望了眼不遠處的樓上,扯了下趙禹聲的袖子,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趙禹聲整個人愣在原地,眸子含淚,滿眼不可置信。
王津指了指不遠處的樓上。
只一眼,趙禹聲就喜極而泣。
嘴里喃喃自語,謝天謝地!
她還活著!
他沒有害死她!
他和李應天、吳雍之流,始終不一樣!
念及此,他在人群里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個雞蛋從人群里扔來,打歪了,正好落在趙禹聲身上。
他猶如看著一片落花,伸手輕輕彈了彈。
嘴里念念有詞。
走近了,那些讀書人才明白,他正不斷吟誦著《憶江南》!
那可是沈微落在江南詩會上打敗三皇子、神秘白衣公子,一舉奪得魁首的那首詩。
霎時間,吟誦的聲音從街頭傳到街尾,此起彼伏。
好不壯觀!
趙禹聲站在人群中,望著滿街的百姓。
笑得合不攏嘴。
著實像個傻子!
就差手舞足蹈了。
百姓面面相覷——
一趟游學,不至于讓國子監司業大人瘋癲成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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