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慢點!」
略微擁擠的街道上面,易傳宗騎著自行車疾馳,他偶爾晃動著自行車把完美的規避著路上的行人。
只不過婁曉娥顯然不是很相信他的技術,嘴里一直嚷著,「不就是買了幾頭豬崽嘛,有什麼好看的?」
易傳宗神秘一笑,道︰「咱們回家你就知道了。」
婁曉娥蹙著眉頭還想說什麼, 結果車身猛地一晃,她只能緊緊抱住易傳宗的腰,「你慢點!」
本來七分鐘的行程,如今只走了四分鐘。
到了獨院家門口,易傳宗迫不及待地去開門,那模樣就好像是要獻寶一樣。
婁曉娥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 她以前是見過小豬的,也見過野豬,難道這次有什麼不同?
打開門,易傳宗心切地推著自行車走了進去,婁曉娥卻在看院子里面趴著的十個小家伙。
黑白色的花點就好像是噴上了一團團墨水,那圓滾滾的大眼楮很是萌蠢,稍長的鼻子還往上撅,趴在地上和個圓柱似的,看起來很大。
婁曉娥一時間難以形容心中的感受,說好看又不好看,說不好看,但是看起來好像還有點可愛?
「好丑!你就讓我看這個?」
「嘿嘿,嘿嘿。嘿嘿。」
易傳宗一陣壞笑,然後將其中一個被綁著的小野豬松開。
在婁曉娥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易傳宗將小野豬抱了起來。
這回小花豬老實了很多,並沒有亂叫亂哼唧。
易傳宗眉頭一皺,然後伸手朝著豬後背扭了一把。
小花豬感受到疼痛後,在他的懷里蹬腿、扭腰、擺臂、側首僵持、哀嚎著奮力掙扎。
「嗷~哼……呼嚕……」
婁曉娥皺著眉頭看著, 抬眼看了看易傳宗臉上的壞笑,她心中莫名感覺十分生氣。
于是婁曉娥聲音清冷問道︰「你讓我看這個什麼意思?」
易傳宗咧著嘴笑, 他低頭看了一眼奮力掙扎的小野豬, 然後在抬眼看看對面,眼神很是不禮貌。
婁曉娥有點生氣了,她大聲質問道︰「你想說什麼?」
易傳宗臉上的笑容不變,道︰「你看它,感覺熟悉嗎?」
婁曉娥眉頭皺得更緊了,看著那不斷扭腰、蹬腿、擺臂卻依舊無法擺月兌控制的模樣,她心中莫名想到了自己。
倏地,婁曉娥想明白了,他就是再說自己。
「混蛋,你竟然敢說我是豬!」
易傳宗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耐人尋味了,看著沖過來的人影,他口中強行辯解道︰「是你說的,我可沒有說!」
「混蛋,你就是這個意思,你給我站住!」
「我不站住,你站住吧,這個給你。」
婁曉娥一愣神的功夫, 一頭二十八斤的小花豬出現在她的懷里, 斤兩不多, 但是力氣還不小,她一時間有些難以掌控這個小家伙,小花豬在她的懷里亂拱。
「啊!去死!」
雖然小花豬看起來干淨,但婁曉娥不認為一頭豬能夠干淨到哪里去,她將小花豬猛地給推出去,本來她是想扔的,只不過太沉了,扔不動。
易傳宗連忙跑過來,在靠近地面的時候,終于是將小花豬接住了,「哎呦,姑女乃女乃,這一頭豬四十塊錢呢,你想摔死它嗎?」
「我想摔死你。」婁曉娥兩步跨過來就開始打他,拳法、掌法、腿法、指法無所不用。
「多髒啊,你就把它往我懷里扔。」
「我給它們在河里洗過兩遍了,熱水燙一遍直接烤都行,很干淨的。」
「那你還罵我了!」
易傳宗抿嘴一笑,道︰「我就是讓你熟悉一下自己的形象。明天我準備回村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婁曉娥有些猶豫,兩個月之前回去過一次,那次的經歷並不是多好。
她感覺在城里最好了,兩邊的家人都非常通情達理。
村子里面那些只是鄉親們,有恩歸有恩,有情歸有情,但畢竟是些外人,沒必要像走親戚一樣兩人都去。
只不過考慮到易傳宗那個相好的在村子,那些鄉親們就變成她‘敵人’的‘幫凶’了,她必須去!
婁曉娥昂著頭凶巴巴地喊道︰「我當然要去。」
易傳宗輕聲嘟囔著,「我也沒說不讓你去,這麼凶干嘛?」
第二天。
臨近中午。
易傳宗肩膀上面扛著粗木棍,而婁曉娥則是步履蹣跚地跟在後面,她的懷里還抱著一頭小花豬。
「混蛋,這個家伙好沉啊!給你放上好不好?」
「一開始,你不是感覺挺好玩的嘛?再忍忍吧,再有三四分鐘就到了。」
婁曉娥面色一苦,「哎呀,我現在不想抱著它啦。」一低頭,這頭小花豬舒舒服服地趴在她的身上,兩只眼楮眯成月牙,神態很是愜意。
婁曉娥看著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給累得不行,這小花豬倒是舒服了,笑眯眯地模樣也太賤了,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再堅持堅持,我們才走了三分多鐘而已,就當是提前鍛煉一體了。」
婁曉娥朝著前面望了望,確實看到了山坡邊上的那棟房子,她的心中松了口氣,咬咬牙決定再忍一忍。
「傳宗!傳宗!還真是你啊!」
遠遠的傳來一道呼喊聲。
易傳宗轉頭看過去,兩百米外土黃色的小路上面一名穿著板正的中年正在往這邊跑,他也大聲回了一句,「張叔。」
沒一會兒人就到了近前,這時候腿腳不值錢,張叔跑不過臉不紅氣不喘的,就是這眼楮瞪得有些大。
「好小子,我遠處當你扛了一些什麼,你還真帶著豬崽子過來了?」
易傳宗咧嘴一笑,道︰「這還能有假?不是之前就說好的嘛!我在郊區看著田里漲勢不錯,尋思著村里面指定不錯,立馬去養殖基地買了十頭。」
張叔張了張嘴,話是這麼說,但是豬崽指定是比肉還貴,這十頭得多少錢?
「吶,你應該是去村長家吧?走,我和你一塊過去。」
「好。」
剛走了兩步,張叔就見著了婁曉娥那吃力的模樣,當即喝道︰「你這孩子挑著九頭都不嫌沉,怎麼就舍得讓媳婦兒干重活。」轉過頭,「丫頭,你把它給我吧。」
婁曉娥朝著遠處眺望了一下,感覺再走一會兒就到了,她咬了咬牙道︰「沒事兒,一會兒就到了。」
易傳宗瞥了一眼,道︰「行了,別撐著了,給張叔吧,平日里你真得多運動一下。」
婁曉娥嘟了嘟嘴,老老實實將小花豬推了出去,張叔連忙不迭地接過來。
這一換人,小花豬就沒有那麼老實了,又是一邊嚎著一邊掙扎。
「小豬崽子還挺有勁兒。」
易傳宗見到這熟悉的動作不禁再次露出了微笑。
「啪!」
婁曉娥一巴掌就扇了過來,「你又在笑什麼?」
易傳宗解釋道︰「我見它挺活潑的,這表示它的身體很不錯,後面肯定能長不少肉。」
婁曉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現在有外人在,她不好一直打。
張叔一臉歡喜的看著懷里的小花豬,問道︰「傳宗,你這幾頭豬花了多少錢?」
易傳宗擺擺手道︰「錢的事兒不著急。」
張叔的臉色一下就板了起來,「怎麼能不著急呢,你上次自己打的一些東西,鄉親們吃了喝了沒事,這回你從人家養殖基地買的豬崽,大家怎麼能白要你的東西。」
「嘖!」易傳宗也是繃起臉來,「張叔,您別著急啊!這事兒不是不說,我是想著跟您幾位領導一塊說,暫時還是不讓鄉親們知道了,要不然你讓大家怎麼敢養這東西。」
張叔的臉色一怔,隨即點點頭,「你小子想得還挺細!」
易傳宗咧嘴笑了一下,他對鄉親們的收入很是了解,前面三年饑荒一年掙六七十塊錢就不錯了。
這一頭豬崽就是四十來塊錢,光買了不行,還得喂呢!
這兩個月大的豬一天就得吃小兩斤,單憑一些野菜、糠(糧食皮)、野果、魚蝦、蚯蚓、蟲子之類的根本不夠,光喂草也不行,怎麼都得喂一些粗糧。
就他們向陽村,也就是村支書和個別的幾個人是上面調過來的,這些人的工資可能高些,村支書有個四五十也正常。
但是其他沒有正兒八經職位的人,還是算大隊里面,連村長這位村子的首領都算是大隊的,這時候村中就是德行兼備,眾望所歸的頭頭,組織里面掛名沒職位。
就算是村長,養這個小豬崽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村長家門口,都是差不多的土黃色木門,此時半開半合著。
易傳宗在門外就喊了一嗓子,「村長!我回來了!」說完對著那半扇門就是 的一腳。
「臭小子,你又踹我家大門!踹爛了你賠啊?」
听到動靜,方村長罵罵咧咧地從房間里面走了出來,站在門口一定神,他直接抻著脖子仔細打量起來,中途還多次眨了眨眼楮。
呆三秒之後,方村長連三跨五地跑過來,「你小子來真的!」
此時方村長一臉的糾結,養豬是好事,差不多五六、五七年那會兒,公社強征了不少家畜準備搞什麼大畜牧場。
當時很多人直接就將自家牲口給宰了,連一些老黃牛都忍痛殺了,要不然充了公,那算什麼。
事兒,是沒辦起來。
但是這賺錢,肯定是賺錢的,因為有些下手比較狠的地方成功了。
就是這飼養之路太坎坷了些,因為這豬的飯量不斷飆升,一天從兩斤到三斤到四斤到五斤到六斤,沒有什麼準備當真是扛不住啊!
這豈止是多了一口人吃飯?
人都活不下來,還養什麼豬?
易傳宗心里一樂,抿著嘴偷笑,「養起來是得費些心,但是這豬的歲數好啊,現在兩個月大小,大家伙精心養上一個月長到七八十斤是沒什麼問題的,直接翻成三倍,眼見著它們長大怕什麼?不行就賣了,虧了算我的。」
說著,易傳宗將一個小豬崽給解開。
這一松開之後,難受了一大早上的小花豬開始撒歡地跑。
方村長側著頭皺著眉,看著奔跑的小花豬,感覺像是一塊長條形的五花肉在跑。
他糾結地問道︰「它們現在一天吃多少?」
易傳宗眉梢一挑,道︰「不多,才吃兩斤。」
方村長雙眼頓時瞪得滾圓,口中驚呼,「兩斤!它們這麼大一點就吃兩斤?」
易傳宗連忙解釋道︰「一天吃兩斤,分五頓喂,又不是光吃糧食。我給您帶了養殖基地的備份飼養指南。」
方村長伸手捂著自己的額頭,口中哎呦一聲,這是個大難題!
看著眼前的一本小冊子,他只能是伸手接過來,隨後一臉沉重地簡單看了看。
「小張,你去把咱們村八個隊的隊長給喊過來,也把這事兒跟老于說說,先簡單討論一下,咱們下午得開個大會。」
「好,我現在就去。」
方村長苦笑著道︰「傳宗和傳宗媳婦兒進來坐會兒吧,你們可真是給我帶了個大驚喜!」
「您找個屋,我把他們先放出來吧,老綁著也不好。」易傳宗提醒了一句。
方村長朝著西北角指了一下道︰「放北屋靠牆的圍欄里面吧,我本想著天暖和養兩只母雞下蛋,地方不大,湊合著放放吧。」
「嘿,那正好。媳婦兒,你去將逃跑的那個抓過來。」
婁曉娥眼楮亮了一下,轉頭看著還在院子里面撒歡的小花豬,躍躍欲試。
抓豬!
這些小家伙在家里可是養了大半天,感覺不髒的時候她也是忍不住玩了一下,畢竟看習慣了還是挺可愛的。
一開始不太順利,婁曉娥被拱了不知道多少次,她氣得滿院子追著跑,很是開心。
有了前面的經驗,現在一說她直接就答應了,「好,我去抓。」
兩人廢了點力氣,都將小花豬放在了六個平方大小的柵欄里面。
進屋待了二十來分鐘,陸陸續續地就有村子里面的領導和隊長過來了,也開始談論養豬大業!
眼見自己留在這里也沒什麼用,婁曉娥輕聲道︰「我出去走走。」
易傳宗也沒拒絕,「好,別亂跑,要不然不好找你。也別亂爬,一些事兒看起來沒那麼簡單。」
「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好,注意安全就行。」
婁曉娥翻了個白眼就離開了,這人老是質疑她的運動能力,她其實就是想站在門口看一看。
只不過她剛走出門去,身側的一旁就傳來一陣咳嗽聲。
婁曉娥轉頭看去,那是名身體孱弱的小青年,他彎著腰一直咳嗽,但是那一對眯縫著的小眼楮卻在看著她。
「您好。」婁曉娥強笑著招呼了一聲。
李亮已經上下打量了婁曉娥三圈了,小黑皮鞋,黑色小西服褲,看起來分外洋氣的羊毛大衣,還帶著一塊手表!
這一看就不是村子里面的女人,就算是城里都少有這麼打扮的。
他的氣得臉皮子抖了三抖,這是易傳宗在城里找的女人!
那一個深秋的夜,他先是醉酒一次,然後又在水里掙扎了無數次,被打了很多下,水里泡了大半個小時。
他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家,第二天毫不意外地重病不起,幸好被鄰居發現得早,否則他這人就死定了。
就算是這樣,他也是一連病重半個月,現在肺腔也沒有好利索,整個人時常出毛病,不是今天生病,就是明天生病的。
他臉上強笑著問道︰「你是易傳宗的媳婦兒吧?」
婁曉娥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對。」
李亮臉上的表情嚴肅很多,「我想待全村人問您一個問題。」
婁曉娥的臉上的笑容直接凝固,她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她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問吧。」
李亮重重地點點頭,聲音低沉問道︰「易傳宗將花寡婦接走了五個月,花寡婦現在怎麼樣了?」
婁曉娥的雙眼在眼中劇烈顫動,不敢置信地道︰「他將花寡婦接到了城里,還五個月?」
李亮認真道︰「十月二十一號那天,他和花寡婦請大家吃肉,那天我生病了沒能去成,所以記憶比較深刻,當天他就帶著花寡婦去了城里,自此花寡婦再也沒有回來過。」
「現在三月二十三號,確切的說是五個月零三天。」
婁曉娥的大腦一時間有些眩暈,因為他們結婚的時間是十月三十號,這人在他們結婚之前就接過去了。
二十三號那兩天,兩人定的婚約!那時候花寡婦就在城里了!
她腦子里面一片混沌,不敢再想下去。
深呼一口氣壓制住眩暈的感覺,婁曉娥咬著牙道︰「我也不知道。」說完直接轉身進入院子。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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