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國營小飯館內。
「我說,你犯了錯誤就跟人家領導承認就好了,你現在躲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婁曉娥夾著一塊燻肉往嘴里塞,完事還往嘴里放了一個春卷,然後又端起一碗粥美美地喝著。
對面。
易傳宗朝著婁曉娥瞥了一眼,真能吃!
兩人在王府井溜達了一圈了,他吃的東西是很多,但是這虎娘們吃的也不算少,就這樣現在還能吃的下去。
四九城並非是只有一些著名的飯店才好吃,還有一些隱藏的飯點口碑都不錯,這家四季燻肉店就是這樣,而現在兩人吃的這盤燻肉是他點的!婁曉娥已經快要給他吃光了!
「這事兒你不用擔心,我對著方面熟的很!他還能派人來抓我不成?」
又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大問題,他就是‘不小心’‘疏忽’導致事態變得略微嚴重。
再說,宗母辦理的這事兒,怨不到他的身上,他哪里知道在婦聯發生了什麼?
主要責任不能回避,次要的責任等明天那邊消消氣再去承認,對于認錯他還是很有經驗的。
想到這里,易傳宗不動聲色地朝著婁曉娥忘了一眼。
小嘴吧唧吧唧吃的是真香啊!本來就顯懷,看肚子似乎是節省了兩個月的時間。
「吃完飯咱們去哪里?」婁曉娥隨意地問道。
易傳宗想了一會兒道︰「咱們去紫竹院吧?那里環境好些,也比較安靜,去那里散散步,坐一坐挺好的。」
婁曉娥直接點點頭,她主要就是出來跟著玩的,帶著她玩什麼她就玩什麼。
這些地方昨天都商量過,其實她哪個都想去,去哪個也不要緊。
「好,就去那里吧。」
抬起頭,婁曉娥看著他那慢悠悠吃著東西的模樣,「怎麼了,胃口不好,你以前吃東西可是沒有這麼慢的。」
易傳宗听後立馬夾起一大塊燻肉塞到嘴里,出來玩他也感覺挺好的,就是莫名的心里有點不踏實,這種感覺很奇怪啊!
到了下午。
幽靜的竹林之中,鵝卵石鋪成的白色小路,易傳宗牽著婁曉娥的手悠閑散步,兩人時走時停,心情很是舒緩每秒。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易傳宗的心中瞬時間警惕起來,左手微微用力將婁曉娥拉到自己的身後,右手則是放在腰間。
很快,一名穿著對襟衫的青年從前面跑了過來,在雙方還剩十米的距離時,這名小青年面色瞬間嚴肅起來。
此時,易傳宗集中精神觀察著對方的動向,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迅速靠近。
「易師傅!」
「易師傅!」
「終于找到您了!哎呦,我找了您半天了!」
遠處的小青年面色苦惱地呼喊著,心中感嘆真不容易,好歹是找到人了。
易傳宗的內心略微放松,能夠認識他,身上沒有武器,這樣的話就不算什麼大事兒。
他懶洋洋地站著等待著,等對方來到他的面前,他開口問道︰「你找我干嘛?你是干嘛的?」
那小青年來到跟前之後沒有立即回話,而是站直了身子連著喘了幾口粗氣,找人他們都幫忙喊著找過。
但是這騎著自行車到外面,整個景區挨著跑一遍,這活是真的沒有干過。
從中午的時候就出門,到了現在也有三個小時了,終于是將人給找到了。
「易師傅,廠長找你呢!」
喘息了幾口,保衛科的小青年終于是喊了出來。
易傳宗听後直接一愣,好幾伙,還真派人出來找他?
有這個必要嗎?
就為了叫他回去訓一頓?
他感覺這是多少有點不正常,楊廠長不會這麼小氣的吧?但凡知道是他惹出的禍,宗母怎麼不得幫他解釋幾句?
「真是廠長叫我?」易傳宗狐疑道。
保衛科青年听後也是有些著急了,「這還有假?當時我們五個隊的人都被喊出來了,自行車還是找同事借的!」
易傳宗听完面皮抖了抖,婁曉娥也是抱著他的胳膊緊了緊,他們都感覺好像是攤上事兒了?
易傳宗低聲問道︰「你們都是去哪里找我了?我今天可是沒閑下來……」
「基本上哪里的都有,後面也不知道有沒有繼續增員,易師傅,您快跟我回去吧,當時華秘書說廠長挺著急的!」保衛科的青年焦急說道。
易傳宗的身子微微一抖,還挺著急的,他干什麼了?
真要是生氣,他連昨天都跑不了,那時候他可是在家里等著呢,只不過最後沒人來。
「那什麼,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我得先送我媳婦兒回家,你就自己回去吧。我送媳婦兒回家之後,會自己去工廠的。」
「媳婦兒,來上肩。」
易傳宗說完,隨後蹲來讓婁曉娥上來,廠長叫他肯定是要回去的。
這工作不能丟。
花花系統給的救助金,他到不會有什麼良心的不安的感覺,問題是,他怕系統也給他降工資啊。
這人總是得為了生活拼搏一下,左右不過是一頓訓斥,他連媳婦兒都不怕,還怕廠長打的那兩下?
那麼大個領導,怎麼都得注意一下自身形象的吧?
婁曉娥乖巧地上了易傳宗的肩膀,她的動作很是熟練,今天就沒少趴過。
易傳宗對著保衛科的小青年擺了擺手,隨後安放了一下後背上的媳婦兒,邁開步子就朝著前面跑去。
「易師傅!您一定快點!廠長說您今天要是回不去!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直接去沈陽報道吧!」
保衛科的小青年也是跑累了,看著易傳宗一騎絕塵地離開,只能是踮這腳的在那里大喊,聲音過去,他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易傳宗的身子抖了抖,這麼嚴重的嗎?說的他今天都有些不想去了。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楊廠長不會在乎這種事情嗎?怎麼現在看起來那麼嚴重,竟然讓那麼多人出來找你。」
「這我也不知道啊,還是快點回去吧,不過應該不是大事兒,說不定又是芮廠長找我呢?其他的,我也沒參與什麼大事兒,沒必要非揪著我不放。」
「也是,那行,你速度快點也沒事,我感覺听穩的。」
「不急,這樣就行了,反正離著自行車也沒太遠,也就是兩公里的路,七八分鐘就回去了。」
「好,其實我今天也有點累了,今天中午沒有睡午覺。」
易傳宗輕輕點點頭,懷孕多少和以前有點不一樣。
……
西北基地。
上午安排的優化將要結束,本來大家就是研究的,曾經不知道做過多少次計算和優化,工作非常的熟練速度很快。
七個小時,近百位科研人員的努力,將一項失敗的設計推算到一個較高的層次,花了近一天的工作時間,大家連午飯都是簡單對付幾口,如今總算是到了尾聲。
尚時很開心地在兩個團隊之間溝通,一出門,他看到了一名熟悉的辦事員。
早上的時候他曾經安排給對方任務,給予那名敷衍了事的研究員一個懲罰,也就是當時比較氣憤,投入到工作之中後,誰還管一個品德不佳的研究員?這里的辦事員可以很清晰的傳達他的意思。
此時極限的數據將要獲取,大致的推斷結果比較喜人,他的心情也算是不錯,他想知道對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于是,尚時攔住了那名辦事員。
「我上午安排給你的任務做的怎麼樣了?」
那名青年的辦事員不敢馬虎,連忙說道︰「您早上時候讓我去查那件廢棄設備的來源,結果是四九城第三軋鋼廠……」
「等等!」
尚時一下就听出了不對,他皺著眉頭問道︰「軋鋼廠?冶煉廠?那里有什麼科研團隊嗎?」
「這……」
辦事員感覺對方的話音不對,但是他去查看設備的時候就明顯的看到了不同,周邊相似的設備都已經被炸成稀巴爛了,只有那一個還是完好無損。
那個工件只能用肉眼只能看到一些刮蹭的痕跡,外表毫無損傷,內部也沒有轟炸過的痕跡,這種現象明顯是沒有經過這邊的測試。
要是踫巧需求這方面的實驗數據,耽擱了這邊的時間,被批評也是很正常的,現在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他沉吟一秒之後如實說道︰「我也不知道那里有沒有什麼研究團隊,不過這份圖紙是一名叫做易傳宗的七級鉗工制作的。」
尚時雙眼一突,驚呼道︰「鉗工?」
鉗工確實能夠進行時設計,但是這種設計是對熟悉、已知設備的改造和修理。
能從理論知識出發進行設計,讓設備嚴格達到各項性能的鉗工,這種人不是沒有,知識是自己的,總有鉗工會有學習的。
但是一般來說,工程師屬于高知識份子,最起碼都是高中畢業,現在能達到七級鉗工,畢業的時間少說也得往前推十年!
十年前的高中生,建國還沒幾年呢,這種人去當工人?這也太大材小用了。
辦事員只能是硬著頭皮點點頭說道︰「對,是一名鉗工。當時備份的信息是一名七級鉗工。」
尚時的嘴角不由抽了抽,他們這些研究員多數都是大學畢業,少數是後來學習的,現如今的學識已經不好說了,最起碼那些剛畢業的大學生過來就是菜鳥。
他們這些人算都得上百個人算一天,要是一名自學的鉗工拿著筆桿子算這東西?給他一年的時間,他能算的明白吧?怎麼設計的?
尚時的眼神有點恍惚,眼前不知怎麼就冒出一個畫面。
一名三十歲、四十歲,甚至五十歲的老鉗工敲著二郎腿抓耳撓腮地寫著一行行公式,小心地設計這每一項細節。
白的工作還得進行,這位行業頂尖的老鉗工白天工作,晚上進行設計,夜以繼日地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完成組織安排的任務。
設計思路有,機械設計很精彩,就是數值太難了一點,他只能套用最基礎的數值根據固定的公式來完成這項任務。
事實有時候總是和人們想的相反。
他們認為的‘敷衍’,可能對于別人來說已經是極限。
他們可以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對別人指手畫腳,別人在自己的領域已經達到頂尖卻跨專業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
尚時的心中很是震撼,同時臉色也非常沉默,回想起自己的吩咐,他的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急忙問道︰「後面的事情你是怎麼做的?」
辦事員這會兒也知道事情出現了意外,他只能硬著頭皮回道︰「您說是總工安排的工作,我用專線聯系的總部,隨後我來二號團隊這邊拿了文件,我就用外線給第三軋鋼廠發送了訊號。」想到當時來拿文件時候的情景,他連忙補了一句,「當時我給你匯報,您擺擺手讓我自己拿著文件走。」
尚時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當時他跟團隊討論設計呢,哪里有功夫管這個。
深吸一口氣,他擺擺手對著辦事員說道︰「好了,後面的事情我會去處理的,你就不用管了。」
「是。」
辦事員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他的心里也有點玄乎,當時啟動專線溝通上級的的時候當然不會馬虎,後面有通訊部門的人員去總工程師辦公室確認,隨後才發送電報進行溝通的。
尚時站在原地苦笑了一下,現在的數據接近尾聲,他肯定是不能離開的。事有輕重緩急,大不了事後再進行道歉。
他的心中不禁感嘆,造化弄人,偏見的將一位求知好學的老鉗工當成是一位敷衍了事、人品堪憂的研究員,這著實不是他的本心。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求學的路上果然艱辛,道阻且長啊!
回過神來,尚時的眼神變得慎重起來,一名鉗工都那麼努力,其設計甚至讓他都陷入謎團,這是何等的驚艷!其中不知道蘊含著多少的心血。
如此,他就更不能松懈了,監督好兩個團隊的優化任務,得到一個比較準確的數據,給予設計一個公正的評價,也算是給那位鉗工辛勤加以肯定,給之前的誤會一份道歉,給那份求知盡責的心一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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