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錢!沒有票!
于父神色一懵,連忙伸手比劃著,「當時厚厚地一沓呢!就和四本書那麼厚。」
「當時買東西的時候,我記得清清楚楚,這小子在那干果攤子上面喊著,‘這三個不要,其他的都給我來兩斤’,我們問他有票嗎?這小子就開始掏口袋。」
「我們兩個人在那里看著,他從里布袋拽都不好拽!最後這小子使了些勁兒才硬拉了出來。」
「那整整齊齊的五百塊錢啪的一聲就掉在了桌子上面,他那只大手攥著票都擋不住那票!後面付賬的時候他還拆開繩子找,里面什麼票都有,估計那五百塊錢都能花一小半!」
「那麼多票,難道……難道他和以前一樣是找人買的?」
易傳宗買過那麼多東西,售貨員怎麼可能不懷疑?只不過誰家都會多少買點,尋思著怎麼換合適,不是數量太多,也沒有人計較這個。
但是這次不一樣,厚厚的一沓子,這就有些過了!
于莉看著自己父親震驚焦急的模樣,听著父親講述,兩只大眼楮愣愣地看著都有些發顫,她們家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于母這會兒也知道事兒大,已經不出聲了。
于海棠見家里人這副模樣,也是知道不說出來可能會有麻煩,她只能悶聲解釋了一句。
「那人認識廠長,當時是去廠長辦公室領的,錢是沉陽那邊給的,我們工廠這邊給點票還不是很正常?誰讓那家伙吃的多?」
說到這里她表情有些不自然,一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模樣。
「他還認識你們廠廠長?」
于父的眼楮瞪得大大,這廠長也是比街道處主任高著一大級!他那小叔都沒有街道辦主任的官大,跟這種人物更是搭不上幾句話。
于海棠見自己父親這驚訝的模樣,母親噤聲說不出話來,姐姐呆呆地和小迷湖一樣。
連遠處的臭弟弟都是豎著耳朵听著,還裝模作樣地寫作業。
于海棠心中感覺微爽,因為她‘知道’,這會兒感覺易傳宗都不那麼討厭了。
于是她懶洋洋地說道︰「認識,怎麼不認識,這人前面被工廠人事部李主任穿了小鞋,結果後腳他整個人換了副領導的模樣。」
「爹,你不是見過嗎?還在家里說這人怎麼那麼大臉面,冷不丁見了還挺唬人。說是什麼認識人,腰桿子就是挺月兌。」
「媽,你也說這人什麼本事大了,認識當官的,和小叔當時差不多,看不起外人之類的。」
于母柳眉一豎,厲聲喝道︰「好好說話,這些話我才沒說過!」
于父眼皮微微一跳,當時媳婦兒確實這麼說過,但是這事他可不敢提,只能訓斥道︰「別夾槍帶棒的,說說後面怎麼了?他不是降級下放了嗎?怎麼又被獎勵了?」
于海棠感覺說得起勁,也是坐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她本來就不是個清閑的主,之前只是不想提易傳宗,如今話茬子打開了,那就攔不住了。
「能怎麼著?人家認識廠長唄?那可是我們第三軋鋼廠的大拿!楊廠長一出手,那還不是分分鐘翻桉?」
「那家伙和楊廠長的關系可硬了,您都不知道當初是怎麼翻桉的!」
「好家伙!那一天這人可是沒閑著!上午老早的干完了活抽空上廁所打了個架,後面在倉庫關了倆小時,又去保衛科寫檢討!完事兒您猜怎麼著?」
一家人豎著耳朵听著,于耀陽很是憧憬,打架!寫檢討!這是每一個好孩子想干又不敢干的事情!
于莉一對杏眸眨呀眨地。
于父連忙順著她道︰「你說,你說。」
于海棠環顧一圈,很是滿意一家人的態度,‘我知道’的心理得到很大的滿足,一手扶著桌子,一只腳就踩在了長凳上面。
于父看得眼角抽搐,忍!忍!忍!于母也是直翻白眼。
「您不會以為這樣就老實了吧?這人後面更厲害!去車間里面 達了 達,餓了!」
「那家伙也是敢想就敢干,到了後廚就讓我們工廠的主廚傻柱開小灶炒了倆菜,就在後廚里面吃了,那傻柱跟他一個院的。」
「這還沒完,這人竟然在工廠里面跑步遛食兒!累了之後回去睡覺去了!」
「孫主任給廠長傳話,讓他去辦公室,結果這人被李主任穿了小鞋,孫主任又和李主任是一伙的,這人哪里能去?當場就說了,天王老子來了也行!沒法,後面廠長親自到二九車間里面,」
于莉一家人不自覺地緊了緊身子,工廠里面睡覺!廠長叫的人!後面廠長親自去了!
「楊廠長想听听怎麼回事,為什麼從高級車間下放了,叫醒了這人之後,他對著廠子上下就是一頓罵,完事兒了,看見廠長了,人家直接喊廠長楊叔!」
于父的雙眼頓時一突!這關系給近的!那可是廠長!他小叔都夠不著人家!
「毫無懸念啊,那姓孫的給李主任頂了缸,直接就被辦了,那李主任這陣子也是被指指點點的。」
于海棠說的是唾沫橫生,表情很是到位,小手在身前揮舞著,略微停頓她昂著腦袋繼續道︰「您以為這錢票算厲害的?您都不知道他這一個多星期怎麼過的,因為月前設計的航空發動機太牛,沉陽那邊整天地往這邊打電話!航空啊,那可是飛機!我連小汽車都沒有坐過。」
「我們旁邊的通訊部直接就給他敞開了門,里面的兩台電話機子有這人的一台。大家打電話都是站著,這人去了就找高凳,這還沒完,那大領導抽的中華煙往桌子上面一放,一坐就是一下午。」
于父的雙眼頓時一突!他小叔是干部,甲級煙分不到,但是這什麼人分到那可是一門請。
「不過這人也真是有才,听說工廠里面的工程師都看不懂他的設計,這跟沉陽那邊打電話,嘴里說出來的那話就沒一句人能听懂的。」
于海棠神色懨懨擺擺手地道︰「其實,他能得到這獎勵,廠子里面的人一點都不驚訝,干著兩個八級鉗工干的活,沉陽那邊那麼重要,工廠怎麼可能不會獎勵?」
听完,于父一家人止不住的震驚。
沉默半晌。
于父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和易傳宗那媳婦兒,就是你辦公桌對面的婁姐,倆人關系怎麼樣啊?」
于海棠有些開心地道︰「挺好的。我們兩個很是合得來!」
于父眼神 地亮了一下,道︰「我看你放假在外面一轉悠就是一天,這陣子就沒走動走動?」
于海棠瞬間就耷拉下了腦袋,「沒有,沒錢,我的工資前面半個月就已經都花完了,婁姐都懷孕了,我去看人家沒錢,我空著手去啊?那多不好意思?我也是大人了!」
說完,空氣瞬間安靜。
過了好半晌也沒有什麼聲音,于海棠抬起頭來。
只見,于父的胸口不斷起伏,一臉肅穆。
于父微微轉頭和于母對視,兩人相視兩秒鐘,于父重重地點點頭。
于母瞬間會意, 然暴起,朝著于海棠就沖了過來,伸手就是一巴掌,「死丫頭!早就讓你省著點花!辦正事了你說沒錢!」
「之前不是挺能說的嗎?這種事兒你怎麼不嘮叨嘮叨,光湊熱鬧了?」
「但凡你早出個聲!這種錢我們還能不給你?」
挨了第二下于海棠已經反應了過來,連忙朝著一邊逃竄。
「媽,您怎麼老是喜歡打人吶!哪有您這樣的?」
于母不依不饒地在後面追著,「死丫頭,你爹心煩一年多了,托不著關系,你那眼楮長哪兒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
于海棠年輕,伸手敏捷,倒也是能躲得開,但是老這麼躲著肯定不行,總得在家睡覺的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初一晚上,她知道求饒不好使,只能求助道︰「爹,您看看我媽!」
于父悠閑地端起身前的茶,輕聲吩咐了一句,「大丫頭,幫你媽抓住她!」
于海棠頓時如遭雷擊,她听到了什麼?下一秒她回過神來,看到近在遲尺地老媽,只能咬著牙連忙閃躲。
于莉听到聲音一下回過神來,口中低呼一聲,「啊?」
于父再次說道︰「先抓住她!讓你媽跟她說!」
「哦!」
于莉乖巧地應了一聲,看到驚慌失措的妹妹,臉色糾結地緩緩伸出了手,要是能拖個人轉正,她現在好像就是正式工了?不用擔心被開除,一個月還多著二十多塊錢!
于海棠被攔了一下,口中絕望地喊了一聲,「姐!不要!」
下一秒,于海棠被于母捕獲……
于母胖瘦不說也是個大媽,于海棠性子在跳月兌也是個小姑娘,無力反抗……
被按在桌子上面摩擦……
房間內響起了啪啪啪地聲音。
于耀陽僅僅看了一眼就連忙轉過頭來寫作業!
于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兩只小手在胸前無處安放,看著妹妹那求助的眼神,她莫名地側了子。
「媽!我錯了!」
「爸,救我!」
「姐,嗚嗚……」
「老弟!」
……
此時,罪魁禍首正在喝酒。
酒過三巡,二大爺和易傳宗又討論了一番,‘論,如何教育兒子!’
這是一個很有意義的話題,畢竟,易傳宗即將面對的情況是一次來倆!
倆兒子,這要是看起來,抓著這邊的那個跑了,去抓那邊的這個又不知去了哪里,不綁住是不太好使的。
易傳宗對兩個兒子很是關心!
在他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提前猜想、驗證好了各種教育方式,如何提升教育效率是關鍵。
他們是祖國的花朵,要易傳宗和婁曉娥這對老父親和老母親細心的灌既,才能茁壯成長!
「傳宗啊,之前我這不成器的大兒子,找你辦了點事兒?」
易傳宗微微一笑,二大爺對他可是相當的客氣,兩人親切之中又互相尊敬,在某些方面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二大爺辦事兒一項很是懂規矩,干什麼都能有個體面,比起劉光奇那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這劉光奇過來告訴他一個消息,算是幫了他。
都看出他和花姐姐的身份,事關牆角穩不穩那麼大的事兒,怎麼算他能不是一個情?
結果這人倒好,當時就表態說想提提職位。
別管是明著說,還是暗著說,但凡是表達出這個意思。
那不是要挾,也就變成了要挾,說交易都不行,這是擺明了就是要挾的意思。
盡管拿捏不住他,但是這麼說能讓他心里不介意?
就這樣,劉光奇還是長進了一些的。
易傳宗當然不怕這人瞎咧咧,現在刑叔那邊可是坐穩了,拿捏一個辦事員,那是輕松的不能再輕松了。
但是這人不會辦事兒啊。
當天報個信兒就行了,啥也別提,他還能記著劉光奇一個好。
畢竟,劉光奇都長進了一點,他的印象也提升了不少,讓人家刑叔幫忙的時候也能開得了口。
辦事兒那是兩頭的,找他辦事不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拿他不當回事?
再說,劉光奇急個屁!
當時他牆角都伸過來鋤頭了,哪里還有心情處理劉光奇的破事?
事後再找他!
他又不是傻子,忘不了!
兩人坐下來慢慢談,關心一下他那邊處理的怎麼樣,裝裝傻別說明白。
兩個人拉拉關系,氣氛有了,酒水到了,態度擺出來,這人和他媳婦兒一個單位,有點利用的價值,他怎麼不得幫一把。
人家給他報信,他能側面了解一下媳婦兒的現狀,就是回報人家也得意思一下。事兒不就成了嗎?
現在好了。
人情,沒了!
關系走遠了!
人,看低了!
還有種讓人拿著小辮子的感覺。
劉光奇沒招了,錯不知道錯在那兒,還以為他是在耍賴,把老爹找來了。
二大爺對別的事情不怎麼關心,但是對當官那是一門心思地鑽在里面。
易傳宗語重心長地道︰「二大爺,您真得好好教育他一下,他這辦事著實差一點。禮節方面就差,眼力見更差!辦事兒還不動腦子。太過于急功近利!」
「上學是最簡單的事情。但有些事兒可不像學習那麼簡單,有那個腦子,學了做了就會了,收獲就有了。這天賦就是老天爺賞飯吃,他有這個腦子,就是一些彎轉的太慢,您得給他加把勁兒!」
「高低他走到這一步了,有這個基礎,要是能好好成長,別管跟您怎麼樣,血脈他跑不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要是能成事兒,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易傳宗說起劉光奇來,那是一點都不怕二大爺別扭,現在二大爺還生氣呢!
因為越是觀察,越是感覺劉光奇是個白眼狼,二大爺都傷心透了,平時懶得理會這大兒子。
只不過,涉及到當官的事兒,二大爺操心著呢!
二大爺癟著嘴重重地點點頭,模樣有點發狠。
「傳宗啊,你給我這邊提點一下,我好有個教導的方向!」
旁邊劉光天和劉光福冷不丁地打個哆嗦,恨不得兩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劉光奇沒有資格在這里!還在窩棚里面呢。
易傳宗沒有理會倆小子,完全不放在眼里。
自從他和二大爺過年聊了那一次,二大爺知道是因為自己不甘才打得兩人那麼狠,這人就恢復了!
正常了!
二大爺悟了!
想明白了!
能夠控制得住自己,變成好爹了,不打兩人也行。
但是這倆小子還得教育,這倆人可是想跑!
他和二大爺想了不少招,一招不行還有一招,收拾得兩人那叫一個服氣。
最不濟還有一招狠的!
一頓打!兩頓打!一直打到服氣!兩人本來就不是什麼硬骨頭。
要是好好的,現在二大爺是個好爹,沒有名額升八級工,一個七級工就是最高的,有錢又有面兒,哪哪都不缺。
一個月頂村里人一年?缺少什麼?缺少的也是吃飽了撐的。
有這種老子,要是倆兄弟好好的長點進,那過得得多舒服?六億人都求不來的好生活!算是這倆小子的服氣!
現在二大爺改了之後還要是沒有孝心,干脆馴服!
不然生了干嘛,長氣?
老兩口老了指望什麼活?
想想以後怎麼慘,就想明白了。
這倆孩子就是來報仇的,不是來報恩的,有仇那就下得去手,想報仇等下輩子吧!
「二大爺,這事兒我跟您隱晦地說說,您大概听個意思。他呀,差得太遠,橫是象牙塔里面出來的,光知道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