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翀微嘆。
韋大人心疼,「殿下——」
「他現在什麼官職?」
「回殿下,還是九品校尉。」
「給他升兩級。」
「是,殿下。」
木通小心翼翼上前,倒了一杯茶水,輕聲道,「枳實去打听了,是沈小娘子掀出的風浪。」
她?季翀勾嘴,涼薄眼中透出絲絲笑意。
「殿下,沈小娘子為了他爹,這馬屁可真會拍,竟拍到十年前了。」
那會兒,殿下才十八歲,少年意氣,揮斥方遵,堅守邊疆,戰無不勝,沒想到竟被京城那些老家伙罵作殺人如麻。
要是十年前就遇到沈小娘子是不是殿下就不會蒙受不白之冤了?
黃大力做夢沒想到連升兩級,連忙去感謝老大,老大哼一聲,「別謝我,要謝就謝你老娘會釀酒。」
他听不懂老大什麼意思,「我老娘釀的酒,老大你也經常喝呀。」
「你的意思怪我沒給你升職?」
「沒沒,絕對沒有。」從軍十幾年,黃大力但凡會鑽營,也不至于混成九品校尉,老大冷嘲熱諷,他算是听出來了,沒精打彩回家。
「娘,這個月俸祿。」一兩銀子甩給老娘,明明二兩,要被克扣一半,他哀聲嘆氣坐到堂屋主位。
黃老二奇怪,「大哥,我可听人說了,你連升二級,成了八品宣節校尉,以後俸祿就是五兩、谷糧五斗了,怎麼還不高興?難道沒升職,是誤傳?」
「沒誤傳,是真的。」
「那你咋不高興?」
當差之事,黃大力不想跟家里人多講。
黃老二也不管大哥什麼心情,高興的把他不在家的事講了一通,「大哥,你說我們是不是遇到貴人了?」
黃大力驚訝的問︰「你的意思是,那小郎君不僅幫賣了酒,還得了二十多兩銀子?」
黃老二點頭。
老天爺,這可是他一年不克扣的俸祿。
「大哥,咱這酒賣的可轟轟烈烈了,估計都傳到攝政王耳朵里了。」
黃老二現在算是明白了,那沈小郎君為何與他們磕牙閑聊,原來是為了打听攝政王的故事,然後通過故事把酒賣出去。
怎麼他就沒想到呢?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傳到攝政王耳朵里呀?」
黃大力突然明白自己為何升職了,原來還真跟老娘釀的酒有關。
「快快,告訴我,那小郎君家在哪里,我要去感謝他。」
「大哥,咱們家現在賣酒單子都接不過來,你是該去好好謝謝小郎君,咱娘禮品都買好了,就等你這個當家人提謝禮上門哩。」
古代六月,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沈初夏窩在家里,坐在走廊里,等穿堂風吹,小日子怡然,挺不錯的。
沈元氏不僅自己當家做主,還有丫頭使喚,整個人比以前開朗了很多,對孩子們的態度也溫和了很多,對庶子沈明熙更好。
「娘,你干嘛對他這麼好?」沈初夏就不明白了,正妻一般不都是恨小妾,連帶著也恨小妾生的孩子嗎?
沈元氏看了眼糯米團似的庶子,「他是你爹的心頭肉,我對他好,就是對你爹好。」
這也能愛烏及屋?沈初夏抽抽嘴角,世上為何那麼多渣男,原來都是女人捧出來的,算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管不著。
沈明熙粘在沈初夏身邊,听到沈元氏的話,朝沈初夏做了個鬼臉,「大娘就是對我好,氣死你。」
沈初夏又不是真的十五六,也不是真的沈初夏,當然懂得孩子都是無辜的,她能客觀的面對他,不見得別人能,既然最不能接受的沈元氏都接受了,她就不再杞人憂天了。
這小家伙聰明的很,知道這會討不到好︰「我找祖父練字去。」
說到練字,還真是怪了,一群孩子,大大小小,竟然就屬沈明熙最好,不但如此,背誦古文詩辭,也是過目不忘,比她小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客觀來講,稱他一聲神童,還真不為過,難道這就是養在沈錦霖身邊的緣故?
吹風,打瞌睡,真愜意。
忽然,門口傳來吵鬧聲,不一會兒元思安跑進來,「大表姐,有人找。」
沈初夏從瞌睡中醒來,「誰?」
元思安興奮的叫道,「不認識,不過他說姓黃,還帶了很多禮物。」
沈初夏明白是誰了,「小秋,把爺爺請出來。」
「是,姐姐。」小秋高興的去書房叫人。
沈初夏迎到門口。
「你就是沈小郎君?」
她點頭,「你是……」黃家只有在軍營的大郎沒有見過,估計是他。
「我是黃家大郎,特來感謝小郎君賣酒之義。」
「黃大哥客氣了。」
沈初夏把人引進正堂,讓沈老爺子招待。
以前在鄉下,沈家是富紳,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拜訪,來京城這麼多天,門可羅雀,沒想到終于有訪客上門。
「坐,請坐。」沈老爺子找到了流亡前的感覺。
「沈老爺太客氣了。」
黃大力上來就把沈初夏大夸一頓,夸得沈老爺子心花怒放,子孫爭氣,那叫一個臉上有光喲!
二人寒喧。
沈初夏只管點頭、微笑。
不一會兒,元思安躲在門外側朝她招手。
她反正無聊,見二人聊得正歡,輕手輕腳到門外,「什麼事?」
「大表姐,又有人找你。」
「問誰了嗎?」
元思安滿眼亮光,「那個侍衛帶刀,好神氣。」
「問是誰嗎?」沈初夏隱約覺得是誰,可又不敢相信。
「他說姓季的貴人找。」
沈初夏雙眉抬得很高,朝正堂看了眼,這個是來感謝的,那門外這個呢?秋後算賬?難道馬屁拍到馬蹄上了,竟讓他親自跑來問罪?
沈初夏下意識整理頭發衣裳,「思安,跟我爺講一下,我出去一下。」
「那你帶胖哥還是木槿?」
「木槿。」帶胖哥,她又不想死。
城南民居巷子都很窄,攝政王即便駕了一輛低調普通的馬車也通不過,等在巷子口,有好奇的都被侍衛攔走。
巷子口有兩棵參天大樹,擋住了熱烈陽光,風從巷子深處一路吹過來,帶著花香,沁人心脾,等待中,蟬鳴、孩童追嘻聲竟也不顯得吵鬧。
季翀的心在這一刻竟顯得特別寧靜。
輕輕噠聲,由遠而近,他竟听出是她的腳步聲,下意識挑簾望過去。
炎炎夏日,透過陽光,穿過風兒,四目在空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