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翀轉身出去。
「罪臣恭送殿下。」
季翀頓住腳步,轉頭問他,「沒什麼對我講嗎?」
沈錦霖頭未抬,深躬一禮,「罪臣並未勾結反賊,請殿下明查。」
季翀不屑,調頭不看他︰「知道我今天去了哪里嗎?」
沈錦霖未言。
「教坊司。」抬腳離開。
「我的女兒被打入教坊司?」突如其來的消息,沈錦霖渾身發抖,是他的錯,他還是連累了妻子女兒,一時之間竟如失了魂一般癱坐在地。
蘇覺松悄悄瞄了眼主人,他颯踏而去,他又望了望牢內,轉身小跑追上主人。
「為人父,初得長女,如夏之初,清新美好,竟落到……落到教坊司,成為……」沈錦霖趴到地上,面貼地,久久的不曾動彈,像是死去一般。
同泰七年秋末,攝政王被文人墨客逼堵在教坊司,不得以之下,昭告天下,恢復取諦十一年之久的科舉制,
且頒昭,即年就進行,秋闈時間順著頒昭時間順延三個月,直到過年不停歇,過試者,年後就可進行春闈。
大魏朝舉國上下文人學子無一不歡呼。
儲良俊混跡于城中,就沒他不知道的地方,可就這幾日忙著搭救恩人之女,沒想到城中平地而起一個藏書館。
站在門口,望著匾額久久未動。
門口小僮帶著笑臉上前,一直等他收回目光才開口,「這位老爺,你是買文……」
儲良俊伸手制止,「文人們會聚的地方在哪里?」
小僮連忙指著二樓右間,「文人堂,老爺里面請。」
儲良俊提袍上了樓梯。
沈初夏到了泡桐巷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直到婆子敲門,說是殿下到了,她才起床。
初冬午後,陽光從蔚藍天空灑向屋頂,光線從綠意盈盈的冬青樹照射過來,暖意洋洋,舒服的她連連伸懶腰,要是有錢了,她也買個這樣精致小院子,坐在廊下,看春夏秋冬四季變化,感慨有生之年平淡與幸福同在。
季翀負手,面朝院子天井,听到慢騰騰的腳步聲,側臉望過去。
小娘子哈欠連連,一邊拍嘴,一邊搖搖晃晃向他走過來,一身布衫沒有半點飾物,連耳墜都沒有,午後陽光從天漫漫而下,仿佛被回廊屋脊折過,形成一籠淺淺紗光,恰好落在她充滿少年氣的面龐上,浮起一層極不真實的朦朧光暈,一雙明眸含水映光,盈潤靈動,讓人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她身上,無法收回。
沈初夏發現季翀在前面,負手而立,面容英挺,身姿筆直,猶如水墨畫中最清雋又濃墨彩的一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原本格外涼薄的眼神,染上絲絲隱隱的溫柔。
她沒看錯吧,內心雀躍,看來她的馬屁成功了,連忙小跑過來,面帶笑容,純真灑月兌。
季翀目光追著她。
她向蝴蝶一樣飄到他身邊,廊柱擋住了陽光,在他鼻梁兩側落下暗影,眉峰凌厲,眉骨線條卻意外柔和,垂眼時,眸中鋒芒盡斂。
明明是極具壓迫感和冷漠的英氣長相,他來時,先卸了三分銳利清冷,剩余的幾分疏離淡漠,消失在絲絲柔光里。
「殿下……殿下……」她仰頭,笑意盈盈。
四目在午後溫暖的陽光里相對。
仿佛是全世界。
天花板的眼神黏在她臉上,似乎帶著一絲絲熱意,寸寸輾轉于她的臉頰,燎起一片紅暈,午後微風似乎停滯,走廊里溫度悄無生息的不斷上升。
來吧,親吧!某女內心小人不斷吶喊,如此盛世美顏,有便宜不沾是傻瓜呀!
某男卻像被時間機定住了,一動不動。
沈初夏朝周圍看過去,除了花草樹木,還有枝頭小鳥,沒人!
膽從色邊生,踮起腳尖,伸頭親他緋唇。
在0.01毫米處頓住了,小心翼翼探尋他的目光,可以嗎?可以吧!
季翀目光亮如黑石。
看她眼里有光,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她不再猶豫,啵,親了上去。
柔軟的,溫綿的,感覺似乎不夠,又不敢停留,跟小烏龜一樣,咻一下要縮回頭,某人卻動了,長臂一伸,把她撈進懷里。
唇與唇相貼。
某女先是一愣,後竊喜,親吧,親吧,能被天花板親一口,絕對賺到了。
某男卻一動不動。
呃……這是……什麼狀況!時間跟靜止一般。慢鏡頭,還是被時間機訂住了?
就在沈初夏想悄悄睜開一只眼時,某人動了。
午後陽光,綺繾纏綿。以下省略N字。
偷雞不成蝕把米,說得就是某某女。
「殿……殿下……我……不行了。」嚴重缺氧,沈初夏整個人就差掛在季翀胳膊上。
「賊心色膽都挺大,這就不行了?」某男嘲笑某女。
「你……」撩人者反被撩,某女嗔怪,剛想得點口頭便宜,看到某男雙眼賊亮,嚇得縮頭埋到他懷里,「殿下,從昨晚到現在,我都還沒吃過一粒米呢,都快餓死了。」
「不許說死。」季翀聲音一沉,壓迫感隨即而來,嚇得沈初夏一哆索,他感覺到了,懊惱語重,伸手撫她後腦勺,輕輕的,一下又一下。
沈初夏哆索的小身子又嬌嬌軟軟的倚在他溫熱的懷里,「殿下,我真的餓了。」
季翀輕笑一聲,擁她一起走,側臉,垂頭︰「剛才偷吃的還不夠,嗯?」
一貫冷漠矜貴的攝政王殿下人狠話不多,突然之間,說話狗里狗氣,嚇得沈初夏腳崴了,「殿下……」她疼得真齜牙。
季翀還以為她開玩笑,看到她額角滲出汗意,連忙蹲下,抱她坐在他腿上,一手扶著她腰際,防止她跌落,一手模到她腳踝,一寸一寸試,「這里還是這里……」
攝政王殿下領過兵打過仗,處理基本骨傷——正骨,簡直小意思。
走廊盡頭,一叢丁香樹之後,有位道姑站在哪里,綺繾的眼神透過長長的走廊看向彎腰為少年正骨的男人,淚光點點。
十年,終于再次見他。
雙手死死捂住哭泣的嘴唇。
幸好,幸好,剛才那一幕,嬰姑娘沒看到,木通怕主人與沈小娘子又要……那個……什麼,「我去找殿下。」他要上去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