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豐樓第一包間里,燭光燈台,明亮如晝。侍者魚貫而入,沒一會兒,桌面擺滿了各式美味佳肴,熱氣騰騰,香氣溢滿整個房間。
領頭的管事最後一個退出,「稟殿下,菜已經上齊,請慢用。」說完,行了一禮,出了包間。
安靜的包間內,季翀與沈初夏對桌而坐,燭火跳躍,隔著滿桌美味,二人相視無言。
三月中旬,天氣逐漸回暖,沈初夏換上了輕薄的春秋裝,整個人顯得高挑輕盈,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美得清新寡淡卻又不失明艷,整個人率真灑月兌,溫婉又大氣。
被季翀盯著,耳根慢慢變紅,下意識伸手攬過茶杯,低頭喝茶,緩解緊張和不自在。
說實話,季翀這個人的身上好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王者之姿。霸氣,沉穩,睿智,果敢……好似,不管別人怎麼爭,怎麼搶,怎麼奪,他手里最終都會攥著這天下一樣,讓人不知不覺地折服在他的盛世凜然之中,也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你……」突然季翀出聲。
「……」她抬頭,望向他。
「和剛認識時不太一樣了。」
沈初夏沒想到他會出這樣的話,「有嗎?」她笑笑。
季翀垂眼,伸手端杯,吹了吹杯中的茶葉,卻並沒有喝,「以前你總是說個不停。」他抬眼,「現在卻……」坐著半天不說一句。
以前?是她拱命想辦法救沈錦霖的時候,那個時候遇到他,只覺他權貴逼人,處處得小心,處處得小意,每每從他手中順利開溜,她就有些自得,權貴也不過如此嘛。
現在想來,不是權貴好說話,而是對面的男人故意開了小後門讓她順利溜了。
「多謝殿下。」她為曾經的天真感到羞愧。
這聲由衷的謝意卻引得季翀皺眉,「你最近太閑了?」
「(⊙
o
⊙)」沈初夏正在排解情緒中,猝不及防,被人嫌棄。
季翀放下杯子,「那正好,我忙的連研墨的時間都沒有,從明天起,你到我書房幫我研墨、整理書桌。」
堂堂攝政王會沒有研墨、整理書桌之人?沈初夏習慣性的翻白,眼珠動到一半,在某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停下來。
「殿……殿下……」她不僅耳根紅了,連臉頰都發燙,「我……我餓了,我先吃了。」
某人看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連筷子都拿不穩,落了一只,手指到桌上捏,捏了幾下都沒拿到。某人兩指一提便到了掌心,送到她手眼前。
「這樣,我們便可日日見面了。」
「殿下……」這下輪到沈初夏皺眉了,「這不合規矩。」
「以門客的身份也不合規矩?」
「殿下都用門客研墨整理書桌?」
季翀輕哼一聲,「我要是再不用些手段把某些門客放在眼前,怕是連妻子飛了都不知道。」
「……」
被人說中心事,沈初夏心一虛,眼神躲閃,這話說的……倒也沒這麼嚴重。
突然,沈初夏猛得抓到兩個關健字眼‘妻子’,怔怔的盯向他,「殿……殿下,沈家……我們……」
她很想跟季翀說你將要是為皇成帝,而她這一輩子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果沒有遇到這樣的男人,她寧願一輩子不嫁。
就在她組織語言要把話說清楚時,季翀把筷子塞到她手,「再不吃,菜就冷了。」說完,拿起自己的筷子,給她夾了喜歡吃的菜放到面前的小碗里。
「吃吧,我的小門客,明天就去王府,要是敢不去,我就親自把你逮進王府。」
這天晚上的菜到底是什麼味道,沈初夏不知道,可是今晚的季翀,男友力滿滿的,似乎讀懂了沈初夏為何沒以往嘰嘰喳喳的原因——一段關系太久不見面、不維護,走著走著就散子,意識到這點,馬上把她放到身邊。
一個曾經活潑靈動的小娘子突然變得沉默文靜,不要以為是她懂事了,而是她對這一段關系產生了懷疑,甚至認為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季翀也許不懂戀愛,但他是權謀者,如何對官員、下屬、僕人進行獎與懲,怎麼收買震懾人心,已經達到了本能。
本能讓他覺得,他有必要對面前的小娘子說些什麼,給她些定心丸,‘妻子’二字月兌口而出。
男人哄人的情話能當真嗎?
想到這里,沈初夏煩燥的捋亂頭發,權門貴冑的婚事大部分都由家族長輩說了算,不管喜不喜歡,但是一定要門當戶對,要對家族有助力。
季翀一旦登基成功,皇後之位能是他決定嗎?
老天爺,沈初夏哀嚎,她才不想成為皇後跟一群女人搞宮斗。
不行!
沈初夏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自言自語道,「明天我就對季翀說清楚,做門客可以,其它的就沒必要了。」
晚飯之後,季翀把沈初夏送回去之後回王府,馬車走在大街上,枳實不知從那個巷子口冒出來,附到馬車車窗邊,「爺。有人看到高忱,我過去時,人不見了。」
季翀伸手揭開簾子,「何地?」
「城南瓦市。」
季翀朝南望了眼,眸光微束,「文少卿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回殿下,那些被抓的高府管事之中,沒一人知道高府把貪來的銀子放到哪里了。」
季翀眯眼,「他京城所有的產業查了幾遍?」
「已經第三遍,沒找到一兩銀子。」
他捏眉心,「那就少派人盯他,讓他蹦噠。」
「是,殿下。」
枳實剛退下,木通又上前,「殿下,封世子過來了。」
封少鄞坐到季翀馬車里,說道,「母親讓我告訴你,宗族選了你哥哥的兒子進京了。」
季翀眸光緊了緊,勾嘴︰「他們倒是會打七寸。」
「文初,那你就趕在他們之前登基啊!」
季翀搖頭,「我答應過季嶸此生絕不染指皇位,否則……」
「否則什麼?」
「他不斷子絕孫,我繼子絕孫。」
「什麼?那病秧子讓你發這麼毒的誓?」封鄞簡直不敢相信,「他已經斷子絕孫了,你還怕什麼。」
季翀搖搖頭。
封少鄞疑惑︰「何意?」
季翀朝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我沒什麼意思,自會有人阻止宗族。」
「這些人為何不現在出來阻止?」封少鄞一直幫助季翀行使絕密之事,他的事,幾乎都是他過手,此刻,竟有他不知道的事,一時之間神情復雜,「就因為先帝最後一道不知所蹤的密旨?」
他又搖頭。
又不言,封少鄞急了,「文初,究竟何意?」
「先追高氏貪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