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像原野玫瑰

「提」這個字就很微妙了。

程鴻鈞停了一下。

也就這會兒,程鴻運從後面廊道里走出來︰「哥。」

看到他也不心虛。

程鴻鈞瞅他一眼,確認對方沒有受傷才收回視線,然後看向封槿,笑著︰「是啊,封大少這不瞧見了嗎,白養個弟弟不省心。」

他頓了下,將目光放在明煜身上,狀似無意地問︰「怎麼,封大少也是來提人的?這位難道也是你弟弟?」

還沒等封槿回應,里間的門就打開了。

穿著白色絲絨裙的少女坐在輪椅上出來。

天冷,警局供應暖氣不足,她手上握著一個暖手寶。

暖手寶是粉粉的兔子形狀,暖意十足,烘得她指尖也染上了粉意。

白皙透粉的指甲捂著粉色暖手寶,指關節內側的一點小紅痣像粉白花海的紅玫瑰,映襯奪目。

程鴻鈞怔了怔。

還是封槿先開了口︰「老大,這事後續交給我,這天寒地凍的,你和明煜就先回去吧。」

明祈應好,事情交給他自己也放心。

封槿听著外面呼嘯的刺骨寒風聲,皺著眉叮囑明決︰「外面太冷了,風又大,你給老大披緊披風,別凍到了。還有,回去記得給老大煮完姜湯去去寒,預防感冒。」

明決點頭,這會兒也沒跟封槿爭。

兩個人神情嚴肅得像在處理國家大事。

明祈無奈的笑了下︰「知道了,我也沒那麼脆弱。」

封槿難得不贊同的搖頭︰「老大,你忘了你的體質嗎?」

明祈心想︰來了……

果然,封槿又開始念叨︰「上次就被寒風吹了下,第二天您就病倒了,半個多月沒下床,我們都要嚇死了。」

明祈在心里默默嘆氣,那一次也是因為神力。太洶涌的神力覺醒讓這具身體變得異常脆弱敏感,恰好那晚吹了點涼風,結果真就躺了半個月。

為此所有人記到了現在,像對待陶瓷女圭女圭一樣,總是擔心她一不小心就會踫倒掛掉……

正想著,封槿一時沒剎住腳,嘴上停不下來︰「你看看有誰像您這樣的體質,越是這樣越要好好調養,明決之前讓你戒酒戒辣都是為您好,我听說您在片場還經常和別人出去吃路邊攤,這要是出了什麼問題……」

明祈難得尬住。

但尬住的不止她。

秋汀在旁邊看得那是目瞪口呆。

眼前這個像老媽子一樣碎碎念的男人真是塔北第一豪門的太子爺?

這是掉包了吧?!

程家兄弟站在一旁,如出一轍的兩雙斜眸里都帶著稍許探究和意外。

好不容易等封槿停嘴了,明祈才訕訕說道︰「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完她禮貌地朝程家兄弟和秋汀笑笑,又看向旁邊一直垂著頭默不作聲的明煜︰「煜煜,走吧。」

明煜宛如木樁,一動不動。

程鴻運上前兩步推搡他︰「阿煜,你姐姐喊你一起回家。」

明煜抬頭,眼楮發怔飄渺,好一會兒輕「啊」了一聲。

明祈回頭對上他的視線︰「回去了。」

「好好好……姐姐。」明煜像是猛然驚醒,忙不迭點頭,跟在明祈輪椅旁邊亦步亦趨的離開了。

留下被拋棄的程鴻運站在原地,對方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他這個「恩人」。

程鴻運一聳肩,習慣了。

封槿跟過去送明祈上了車,又走了回來。

他抖了抖衣服上的褶皺,高高的眉梢一斂,再沒有半點老媽子的樣子,倒像平時那幅玩世不恭的模樣。

他先和程鴻鈞打招呼︰「程大少,今晚這事也是巧了。」說著瞥了眼程鴻遠︰「倒是沒想到這倆孩子還是相熟的。」

程鴻鈞半開玩笑的說︰「或許我該慶幸程鴻運和那位小弟弟沒有站在對立面?不然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封槿不置可否,沒有在意程鴻鈞話語中的試探,轉身示意秋汀,聲線懶散︰「秋長官,拘留所那邊還請你能幫忙安排一下。」

「哪邊人放了,哪邊人留下過過夜,相信你也有想法。」

秋汀了然︰「這個好說好說。」

「不過,封少,」秋汀斟酌著問︰「封家那位旁系子弟該怎麼處置?」

封槿一挑眉,眉骨鋒利迫人,他冷笑︰「秋長官是不是忘了,那里哪有什麼封家人?」

……

凌晨兩點,黑夜裹挾寒霜侵襲城市的每個角落。

銀色轎車在馬路上平穩行駛,車內暖氣烘人。

程鴻鈞兩手揉著額角凸起的青筋。

他這兩日一直在準備娛樂會所的事兒,好幾天連軸轉沒睡覺,今天剛閑下來就被拉來處理這點破事。

月兌離人前後精神不濟的疲憊就展露了出來。

程鴻運坐在他旁邊冷不丁問︰「秋汀是秋家的人吧?」

程鴻鈞默然承認。

程鴻運手撐在膝蓋上,思索著︰「秋家有秋儒擔任塔北音協的會長,塔北音協作為帝都音協的下支,和帝都牽絲扳藤……秋家堪稱一步登天。」

「現在秋汀在警局擔任執法長官,基本拿捏了塔北一半的警力……這秋家難道是想和封家打擂台?」

縱使外貌再不羈,程鴻運也還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半大高中生,和程鴻鈞相仿的眉眼間還有藏不住的稚女敕。

此時他垂首分析局勢,又透出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

「不會。」程鴻鈞揉著太陽穴說︰「封家一日不倒,塔北第一家族就只會是封家。」

程鴻運側頭看他︰「怎麼說?」

「少操心這些。」程鴻鈞卻突然伸指彈了下他擰著的眉心︰「小屁孩一個剛還和人打架呢,現在就想了解大人的事了?」

程鴻運撇開頭,有些不滿,但在自家老哥面前到底沒有反駁。

「說起來,」程鴻鈞發問︰「你和那個……」

他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那小男孩的名字。

「封槿旁邊的小男孩,是怎麼回事?」

「明煜,」程鴻運說︰「幾個月前轉學到我們班的越級學霸。」

沒等他哥繼續追問,程鴻運就將他掌握的所有資料和今晚的前因後果都交代了。

「……大概就是這些。」

程鴻鈞听了有一會兒沒說話。

錯綜的線索和繁雜的思緒交織,讓好不容易稍緩的腦子又開始生疼,程鴻鈞費力的思考了會兒,總結︰「所以,連你也不知道這個……明祈是什麼來頭?」

程鴻運有些意外他的重點在明祈身上,不過想到今晚封槿異常的舉止,又無可厚非。

于是他點頭,慢慢開口︰「我和明祈接觸不多,只知道明煜對她有種……」

他頓了下︰「……近乎病態的依戀。」

「真是復雜。」

程鴻鈞感嘆一句。

腦袋疼得厲害,程鴻鈞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決定小一會兒。

車內暖氣充足,他頭靠車椅背,微微闔目,舒坦的呼出一口氣。

生疼的腦袋還在亂糟糟的胡亂想著,今晚的一幕幕畫面晃蕩在眼前。

他放松心,放空腦袋,任由思緒翻飛良久。

最後畫面終于定格——

白粉的小手攏著一個暖手寶,指節上一粒小紅痣,像原野玫瑰,純情又惑人。

「……」

一分鐘後,程鴻鈞面無表情睜開了眼,輕聲︰「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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