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謐無聲,蘇清歡隱約感覺到這地方不對勁,她伸出手,只踫到一種冰冰涼涼的材質,躺在這其實很舒服,可是也很詭異。
直到陸北梟抱住了她。
男人清冽的氣息襲來,像是雨後的冷梅香,好聞極了。
「清歡,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到底誰才應該害怕!
她這具身體本就大限將至,可陸北梟並不是啊!
……
蘇清歡察覺到自己肯定被下了藥,否則就算胃癌晚期,也不至于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女孩沉默幾秒,心頭掠過一個沉重的答案。
她猜到陸北梟的目的,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梟爺,你告訴我,這到底是哪?我們還在A市嗎?」
小狐狸五感敏銳,可這個地方安靜得出奇,連半點城市車水馬龍的聲音都听不到。
男人聞言輕笑一聲,用手刮過女孩的鼻梁。
「這個問題重要嗎?」
「回答我!」
蘇清歡是真的惱怒,她不氣陸北梟自作主張,她氣得是自己低估了男人愛她的程度。
哪個正常人會陪一個將死之人玩這種游戲?
……
陸北梟察覺出女孩的怒意,他換了個姿勢,將女孩抱在懷里,極為小心地親了一下蘇清歡的額頭,不帶半點輕浮。
「清歡,這兒是沙漠底下的一座地宮,離A市已經很遠了。」
「……」
她才昏迷多久,就被帶到這兒?
而且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建造這種東西?
除非哪個奢侈至極的豪門顯貴,為百年之後的埋骨之地提前做準備……
蘇清歡想到這兒,臉色猛然一變,她嘴唇顫了一下,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攫住,生生的疼。
仿佛為證實女孩的猜測,陸北梟不知道按了什麼東西,四下陡然亮堂起來。
瞬間,黑夜化作白晝,各種富麗堂皇的擺設映入眼簾。
頭頂是工匠精雕細琢的星空圖,牆壁四周貼著瓖金的琉璃片,各種名畫玉器錯落有致擺放,看起來華麗得不似人間。
因為藥效還在,蘇清歡沒有辦法坐起來,她偏頭打量過自己躺著的地方,不出意外地看到一具透陰水晶棺。
……
這男人絕對是個瘋子!
蘇清歡緊緊攥起手掌,額頭上青筋爆出。
「陸北梟,你瘋了嗎?!我好不容易冶好你,你卻想跟我一起死?」
手,掐進掌心,那生理性的疼痛讓蘇清歡愈發清醒,卻無法抵消心里的震驚與彷徨。
陸北梟望著女孩不敢置信的面容,伸出手,一點點化開她眉間的皺痕。
「清歡,我們是夫妻,生同衾,死同穴,這難道不好嗎?」
男人的擁抱溫柔細膩,嗓音也格外縱容,就連呼吸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赴死的遺憾。
「……」
,好個屁啊!
女孩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她不想眼睜睜看著這男人陪她一起死!
「陸北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才二十八歲!還擁有人生無限的可能!你……」
蘇清歡說不下去了,一向自詡沒心沒肺的小狐狸此刻覺得天都要塌了,淚水漫過眼眶,不受控制地流出來。
……
她淚眼朦朧地掃過陸北梟俊美的臉,男人這幾天陰顯沒有好好打理自己,眼下泛出蒼青色,人也消瘦許多,卻憔悴得讓人心疼。
——她原以為,除非是演戲,否則像她這樣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再為別人真情實感哭泣。
「陸北梟,你是傻子嗎?!根本就不值得!」
他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本該擁有更美好的人生,家世相貌,權力地位,陸北梟都有了,何苦為了她……
女孩哽咽了下,眼淚流得越來越凶。
在無邊的悲慟中,男人溫柔至極地抱住她,輕輕低下頭,用唇吮去女孩臉上的淚水。
「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願意不願意。」
這漫長一生沒有心上人相伴,那活著跟行尸走肉又有什麼區別?
要是蘇清歡從沒有出現過,或許陸北梟能夠忍受那樣的孤寂,可是那個人曾經出現,她驚艷過你的生命,驕傲如他,余生都不會再將就。
……
蘇清歡緊緊地握向男人的手,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陸北梟,讓她心痛到五髒六腑都要碎裂。
「陸北梟,你不是最喜歡我嗎?我求求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真的背負不起這樣的愛。
太沉重了。
她不是那個可以回應同樣愛意的人。
仿佛很早以前就有人痛斥過她,六界第一美人,原來毫無心肝。
她不值得。
……
「清歡,你愛我嗎?」
陸北梟定定地看著蘇清歡,神色繾綣到極致,如果旁人看到他此刻這樣子,恐怕會驚掉下巴。
原來商界中人人懼怕的冷面帝王,也會為一個女人化成繞指柔。
「愛!」
蘇清歡回答得毫不猶豫,她撒謊撒得夠多了,不差這一個。
如果哄陸北梟就能夠讓他放棄共死,蘇清歡不介意多哄幾句。
……
「小騙子,說謊也這麼不走心。」
陸北梟刮了一下女孩的鼻梁,那雙狹長的鳳眸里是無法描述的深情和包容。
她不愛他,他知道的。
她是為了利用自己才接近他,他也知道。
是男人一步步自願走入這陷阱。
……
蘇清歡哽咽了一下,她張開嘴還想說什麼,卻被陸北梟封住所有話語。
唇,交接。
心,動蕩。
很霸道的一個吻,他緊緊相擁,不容置疑掠奪走女孩口中所有空氣。
然而眉眼之間的神色,卻又虔誠至極。
男人抱著女孩,聲音低而溫柔。
「清歡,你不用再勸我,我知道你的病沒有救了,我本來想等到你走後,將你燒成灰全部吃下,你的骨,你的肉,你的一切一切都永遠屬于我,很可怕吧?」
「但我發現,我根本做不到眼睜睜等待你離開的那一天。」
「乖,這里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我們。」
說著,男人按下了水晶棺的開關,兩個人一路往下沉。
蘇清歡心中一震,手微顫,而男人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告訴我,你真實的名字。」
淚水模糊掉視線,蘇清歡心口刺刺的痛,她雙唇不斷發顫,只能急切解釋。
「陸北梟,我叫蘇清歡,我真的叫蘇清歡,我沒有騙你,只是我不是原先的那個人。」
「我知道。」
男人安撫著她,最後溫柔地吻去女孩臉上的淚滴。
「清歡,我愛你。」
——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沒關系,我愛你就夠了。
……
蘇清歡的意識逐漸潰散,四周不知何時重歸黑暗。
只有兩個人抱著的手,越來越緊。
滄海桑田之後,也許有人會偶然發現這樣一座輝煌的地宮里,兩具白骨親密依偎著,仿佛永世不會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