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憶君猶未看花回(一)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在另一間雅間里,坐著黃潛善、汪伯彥和劉豫。

元符三年,黃潛善進京來參加省試。

只是官家借口哲廟先帝駕崩,給推遲了。到了天啟元年,這才又繼續。可是改了不少規矩,增加了算學、律法、地理、農學等各種雜學。

黃潛善以前一心都放在聖賢書里,平日里何曾關注過這些。可是官家提前一年就放話了,就是要連這些雜學一起考。

為了前程,黃潛善也是拼了,不恥下問,去找商鋪掌櫃學算學,找刑房書吏學律法,向老農和農官請教農學,又從書店里找到各種雜書,挑燈苦讀。

結果最後一次省試里,黃潛善一舉中試,成績還排在前列。于是又被選進庶吉士,邁上了青雲之路。

庶吉士散學後,先在尚書省禮部掛職觀政。兩年後,官階升到七品,便下派到各縣去任正堂。

黃潛善運氣馬馬虎虎,被分到荊湖北路江陵府枝江縣。

大家都說,官家改了新官制後,大宋的官越來越不好做。但這是相對的。

黃潛善是庶吉士出身,人又聰慧靈活,知道上面風往哪邊吹,就往那方面努力。三年知縣,民生民計做得很好,風評考成非常不錯。

又正好遇上吏部尚書常安民在官家支持下全面改革官制,黃潛善順利地升上五品副州職,出任隨州左州丞,沒兩年知州出缺,他順勢補了上去。

出仕八年,已經是四品正州職,再邁一步就是三品副郡級,算是廟堂高官了。如此前途,在一群庶吉士同學里,都算是非常神速的。

這次他來京述職,有風聲說要調他出任直隸州鄂州知州,直接邁進副郡級。

汪伯彥原本在天啟元年,是跟黃善潛一起考最後一次省試的,只是他不肯改變,還堅持聖賢義理,結果落榜了。

挨了現實一頓毒打後,汪伯彥知恥而後勇,在開封城住了下來,一直潛心苦讀,結果在天啟六年,以三十七歲高齡,考入洛陽大學。

今年秋天畢業,便來到開封城,提前為明年的國考做準備。他都四十一歲了,為國報效的心思還沒有冷下去。

兩人在元符三年推遲科試,等待天啟元年省試的日子里結識,結下交情。黃潛善中科試、進庶吉,而後又被選任出京,兩人一直沒有斷了交情,書信往來不絕。

劉豫比汪伯彥小四歲,但是運氣好,他天啟元年跟黃潛善一樣,中了省試,但是沒中庶吉士,現在還只是一名五品右州丞。

雖然跟黃潛善只差一階,但是他心里知道,其實還差著好幾級呢。

這次他奉命押解一批貢品和賬簿檔桉入京,三人難得地相聚在一起,必須喝一杯。

大堂的吵鬧聲,也傳進三人的耳朵里。

劉豫眨著那雙丹鳳眼,譏笑道︰「幾個窮措大,也敢談論軍國大事。」

隨即看到汪伯彥,心里暗叫一聲不好,知道這位年紀最大,卻是仕途最坎坷的。自己如此說,會不會引起他心中怨恨?

劉豫吃了一口菜,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不過那幾位學子說得很有道理,不愧是國家棟梁之才。廷俊兄,明年國考,雖說是禮部考試院組織負責。其實權柄實責都在吏部那邊。廷美輔學所,廷俊兄,這一家可了不得。听說有吏部的門路,里面的老夫子,押題十中六七。」

汪伯彥的眼楮定在了那里,一對童孔彷佛被空中某個東西給牽在那里,好一會才恢復正常。

「真的?」他興奮地叫道。

「廷俊兄,彥游兄說得也沒錯。這家廷美輔學所如此出名,其實是它有些門道。它能托關系,把歷年國考題目全部拿到,然後遍請歷屆國考的前十名,重金請他們一一寫出各自的解答,然後匯總分析這叫什麼來著,對,題庫。」

「然後在這題庫基礎上,來回地變花樣出題目,讓學員日夜不停地做。等到國考時,當然是有如神助。」

「听茂和老弟這麼一說,我就心里有底了。這廷美輔學所雖然學費不菲,但我不在乎。我今年都四十有一,已經虛度了大半生,再不抓緊機會,就真得沒有機會了。」

「廷俊兄志向高遠,意志堅定,明年定能國考中試,選進庶吉士!」黃潛善和劉豫出聲恭維道。

「能中試,我就是千謝萬謝了。庶吉士,我是想不想。規矩我懂,庶吉士,只取二十六歲以下的年輕俊杰。」

黃潛善和劉豫對視一眼,繼續安慰道︰「中不中庶吉士也沒關系,國政研修院散班,能選進尚書省也行。據說吏部有規矩,年紀大的,優先進尚書省各部。」

「托你們吉言。」

三人聊了一會,黃潛善忍不住問道︰「彥游兄,誠伯先生什麼時候來?」

劉豫也有點急了,但是他不能顯現出來,裝作若無其事地答道︰「誠伯先生現在是度支部度支司都司,許侍郎(許幾)的得力助手,政務繁忙,沒有那麼快。」

「我這位同鄉,善于理財,朝中是有了名的。明年換閣,許侍郎肯定會升任度支部尚書,他就是度支部侍郎。說不得以後就是度支部尚書。」

汪伯彥一听也感興趣了,「哪位誠伯先生?」

「張愨張誠伯,某的河北老鄉。我小時曾經向他求過學。」

原來如此。

難怪黃潛善願意做東擺下這桌酒席。原本以為他是念及三人的友情,萬萬沒有想到,還有這玄機在里面。

張愨很快就來了。

他比黃潛善和劉豫都要大些,但是比汪伯彥小,真是嫉恨。

但是汪伯彥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座的都有官身,自己這個洛陽大學學子的身份,勉強掛得住。可要是明年國考中不了,自己這把年紀,以後對這三位只能稱草民了。

汪伯彥插諢打科,嘴里盡挑著些好听的話,說得三人如沐春風。

張愨時不時仰首大笑,十分開心。

看到席間氣氛如此融洽,黃潛善和劉豫也安了心,暗自道,這個朋友沒有白交,帶出來見世面也沒丟自己的臉。

飯飽酒足,張愨還有事,拱拱手,告聲無禮,坐上馬車先走了。

「彥游、茂和,我們現在去勾欄里耍一耍?」汪伯彥邀請道。

「不了,我與彥游相邀去一趟端王府。」黃潛善答道。

「端王府?」汪伯彥吃了一驚,湊過身去低聲問道,「那里不是倒了樁,門可羅雀嗎?

《踏星》

黃潛善無可奈何地答道︰「我欠這位殿下一份人情在。以前外放地方,可以躲過去。現在回京了,不去拜訪,說不過去。人家再失勢,也是大王,官家的親哥哥。要是傳出去,我名聲有礙。」

劉豫也苦笑一聲道︰「以前我那位老鄉張子能(張邦昌)沒有病逝前,常與鄭居中等人相聚,時常帶我去。那時窘迫,得過端王恩惠。」

汪伯彥想了想,「那我也一同去吧。」

黃潛善和劉豫知道他是哪條線都會投資一點,端王再落魄,對于他來說也是位大人物。于是也不再說什麼。

等馬車時,黃潛善看到某人從門口出來,迫不及待地拉著劉豫和汪伯彥,轉去馬車停車場,說要從那里上車。

「彥游,怎麼這麼急迫?」

「遇到個冤家。張所張有截,我庶吉士的同學,後來轉去門下省,出任湖北郡按察司檢法監察廳御史,天天盯著老子,頭都被他盯大了。看到他,老子晚上都要做噩夢。趕緊走!」

黃善潛一邊說著,一邊急吼吼地拉著劉豫和汪伯彥,在半路上截下由停車場轉去酒樓門口的馬車,連忙鑽了進去,然後連聲叫道︰「快走!快走!」

劉豫和汪伯彥面面相覷,他倆實在不明白,黃善潛為何如此畏懼張所,就跟見了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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