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嬤嬤只覺得喉嚨一緊,呼吸立馬困難許多,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時攥在了錢芷晴的手里。
錢芷晴見阮嬤嬤沒有答話,便伸出另一只手,緊緊扼住她的喉嚨,低聲喝問,「我在問你話呢!」
喉嚨被人掐住,阮嬤嬤翻著白眼,連連發出劇烈的抽氣聲,手指也情不自禁的去抓鉗制自己的手指。
手指被人用指甲劃過,細微的刺痛讓錢芷晴回神,眼瞧著阮嬤嬤就要被自己掐出好歹,錢芷晴一驚,連忙松開手,輕輕撫著她胸口,替她順氣。
「不好意思,剛才一時情急,還請嬤嬤見諒。」
錢芷晴滿臉柔和的笑意,語意柔和。
阮嬤嬤卻滿臉驚恐的盯著她,連連後退,如同在看勾魂索命的羅剎一般。
「嬤嬤,」錢芷晴嘴角帶笑,上前一步,才彎下腰,還不等福禮,就見阮嬤嬤倒抽口氣,連連後退,幾乎小跑著一頭鑽進屋里,再不肯露頭。
錢芷晴氣悶的狠狠拽了一旁的樹枝,將上面的花朵揪下,縴指用力的碾壓,直至成泥,才用力盯了晃動的門簾一眼。
但願這老貨識趣,不然就是拼著姑母怪罪,也要讓她從此消失。
錢芷晴用力吸了口氣,臉上重又綻出淡雅柔和的笑,沿著曲徑小路,重新邁著小步,裙裾微搖的回到芷萍院。
抱夏抱了一大捧盛開的桃花過來,見到錢芷晴忙歡喜上前行禮,道︰「今天桃花開得極艷,姑娘可要親自插上兩瓶?」
錢芷晴心里正煩得慌,哪里靜得下心弄這些,聞言便皺著眉頭,沒好氣的道︰「拿到一邊去,誰耐煩這些東西。」
抱夏一愣,姑娘臨出門前不是吩咐自己多采些桃花,她要插了送給夫人和世子的嗎,怎麼一轉身,姑娘就變卦了呢,抱夏莫名看向一旁噤聲的攬秋。
攬秋朝她搖頭,朝旁邊打了個眼色。
抱夏趕忙躲到一邊,把花瓶放到幾上。
錢芷晴手肘支著下巴,心里不知什麼滋味。
莫非就真的破壞不了嗎?明明已經搶佔了先機,卻還是功虧一簣。
錢芷晴用力的捏著手指,再次惱恨自己那時不該為了不引起周四的懷疑,輕易離開那里,她應該等著石嵐沉底才走的。
如今石嵐跟表哥有了婚約,估計不久以後就要成親,曾經她就吃過名分上的虧,難道這一次,還要敗在這一關上嗎?
想到兩個本來沒有交集的人,因為她的關系產生聯系,錢芷晴苦笑一聲,身體一軟,伏在幾上,頭深深埋下,眼角沁出水意。
良久,她慢慢睜開眼楮,眼底的火光因為沒人看見而熱烈燃燒著。
訂了親又不是成親,一切皆有可能,她是不會放棄的。
錢芷晴緊緊攥著手指,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很快出現一道道紅痕。
疼痛很快襲來,錢芷晴腦子重又恢復清明,深吸口氣,她努力翹起嘴角,復又抬起頭道︰「把花拿來。」
抱夏攬秋見她情緒恢復,不由松了口氣,抱夏更是連忙捧著花,快步走到跟前。
錢芷晴歪頭,瞧著抱夏懷里的桃花,端詳片刻,道︰「去把櫃子里的仕女抱琴的細瓷白瓶和喜鵲登枝的青花瓷瓶拿來。」
攬秋應聲,去次間打開櫃子取瓶子。
抱夏拿了剪子過來,伺候錢芷晴剪枝。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怒放著的花瓣上,錢芷晴細細端詳片刻,忽然道︰「有花堪折真的會去折嗎?」
抱夏听到這話,奇怪的道︰「既然能折,為何不折?」
錢芷晴抬眼莫名看她一眼,忽然愉快的笑了起來,聲音清脆明快,好似枝頭鳴叫的翠鳥,聲聲悅耳。
「的確,」笑了一會兒,她眉展眼舒的重復道︰「既然能折,為何不折,」她一掃之前的頹然,面貌精神甚至比早上起床時還要好上幾分。
抱夏歪了歪頭,全然不知自己怎麼就把姑娘哄好了。
攬秋很快把花瓶找了出來,才要回去,就見倚紅走了進來。
攬秋眨了下眼,想起姑娘從前院回來時的神情,心里下意識覺得不對,連忙上前,道︰「倚紅姐姐過來可是有事?」
攬秋是錢芷晴跟前的大丫鬟,倚紅雖自恃自己是夫人跟前得力的,可也還是要給她幾分面子。
「是有點事。」
攬秋看了門口伺候的小丫鬟,其中一個機靈的鑽進屋里稟報,攬秋又笑著跟倚紅寒暄,兩人相攜著進了屋里。
倚紅進門便朝錢芷晴福了福身。
錢芷晴才剛得罪了阮嬤嬤,這會兒心里正戒備著,見到倚紅她心里一沉,面上卻帶著春風拂面的笑,道︰「我才說要給姑母送瓶插話,倚紅姐姐就來了,這可真是花香催人,人就到了。」
倚紅見到她面前的花枝,忙笑了起來,「表姑娘巧手,尋常花枝經您擺弄都顯不俗,何況開得這般艷麗的桃花,待會兒奴婢帶回去,夫人若是瞧著高興,賞了,奴婢可是沾了表姑娘的光了。」
錢芷晴淡淡一笑,心里一松,心知倚紅是刻意在自己面前賣乖,姑母那性子她最是知道,不年不節的哪里會賞什麼人呢,不過倚紅既然這麼討好,估計不是阮嬤嬤那邊的事了。
錢芷晴心里安穩,說話便有了底氣,「我才從姑母院子回來,不知姑母可是有事吩咐?」
倚紅咧了下嘴,瞧著不便喜怒的錢芷晴,心里突了下,可又不能不說,只好硬著頭皮道︰「夫人說,前些日子家里老人來信說想姑娘了,夫人那會擔心天氣冷,路又不好走,就攔了下來,如今天氣回暖了,夫人心里惦記那邊,就想著過來問問姑娘的意思,看是不是回去看看,一來安了老人的心,二來也幫夫人回去盡盡孝心……」
錢芷晴垂著眼眸听倚紅傳話,听著听著她心頭火起,忍不住啪的一聲把剪子拍在了桌上。
倚紅听到錢氏吩咐,就知道這差事不好辦,眼見錢芷晴變臉,她連忙收了聲。
錢芷晴無聲哼了一聲,心道,姑母真是打得一手好盤算,從前一力推著自己跟表哥親近,問也沒問自己一聲,就自作主張,現在眼看盤算落空,又覺得自己沒用了,竟然連面都不著,直接派人把自己隨便打發了。
錢芷晴嘴角微翹,面上一片和善,話語更是如春風化雨般的柔和,「服侍祖父祖母本就是晚輩應該做得,這事就是姑母不提,我也是想著要說的,只是我住得久了,東西瑣碎,就是立馬收拾,也需兩天工夫,煩請倚紅姐姐跟姑母說一聲,往老家報信時算好時間,祖父母年紀大了,莫要讓他們掛心。」
倚紅心里暗自嘆息一聲,福了福身,也不敢提花瓶一事,提著腳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