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早就懊悔得恨不能死了才好,聞言忙紅著眼眶更聲道,「奴婢哪也不去,就在這兒守著您。」她勉強扯出絲笑容道,「女乃女乃渴不渴,奴婢去給您倒杯水……」
宋昀盼用力搖搖頭,攥著她衣服的手卻更緊了。
白檀心如刀絞,面上絲毫也不敢顯露出來,忙道,「好,好……奴婢不去了。那等您想喝水的時候再告訴奴婢……」
她話音剛落,外頭忽然響起一陣開門聲。
宋昀盼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白檀趕緊攬住她,「女乃女乃莫怕……一定是二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果然就見蘇珩大步從外頭走了進來。
白檀連忙起身行禮。
先時醒來看不到蘇珩,宋昀盼只想著要馬上見到他跟他解釋清楚,可現在蘇珩近在眼前,她腦子里卻一片空白,嘴唇抖了幾抖,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珩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宋昀盼床前,一把把她抱在懷里,「別哭……」他啞聲道,「是我對不住你……沒好好護著你……」
宋昀盼茫然地模了模自己的臉頰,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淚流滿面,她淚眼模糊地看著蘇珩滿是痛楚悔恨的臉,「二表哥……我,我沒有……」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泣不成聲,「我沒被……被……」
「噓。」蘇珩輕輕地摩挲著宋昀盼的頭發,「我知道,我都知道……什麼都不必說。」
宋昀盼在他懷里痛哭出聲。
蘇珩心里越發又疼又恨,抱著宋昀盼道,「都是我的錯……以後再也不會叫你受傷害了。」他頓了頓,「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宋昀盼仿佛這時候才想起來,「二表哥,咱們趕緊離開這里吧!」她的眼楮里滿是恐懼,驚惶無措地打量著四周,「陳……他是魔鬼!他還會來欺負我……他還會來的!」
宋昀盼緊緊抓著蘇珩的衣襟,眼淚刷刷地從那雙驚惶的眼楮里流出來,她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你帶我走吧!快帶我走!」
「好好好!」蘇珩听著她沙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的聲音,眼眶也有些燒紅了,連忙柔聲安撫道,「我們這就走了,馬上就走!」
方才起身出去的白檀不知什麼時候又默默折返了回來,手里還捧了個茶盞。
見宋昀盼精神幾近癲狂,她跟蘇珩飛快地交換了下眼色,蘇珩微微頷首,接過她的茶盞,低哄道,「你嗓子都啞了……喝口水潤一潤……好不好?」
宋昀盼只揪著他的衣裳,怔怔地重復著,「帶我走……帶我走……」
「好好……咱們這就走,你听話……先把水喝了。」蘇珩低聲說著,小心翼翼地水喂進宋昀盼嘴里。
宋昀盼神情呆怔地吞咽著,全然沒察覺那「茶水」入口極其苦澀,跟她前陣子因整宿整宿睡不好,大夫給她開的「安神茶」一個味道……
……她終于在蘇珩懷里睡了過去。
見蘇珩輕手輕腳地把宋昀盼放在床上,又仔仔細細地給她蓋好被子,白檀這才鼓足了勇氣,低聲開口道,「二爺……奴婢——」
「以後再說。」蘇珩冷冷地看她一眼,目光如在冰水里淬過,「你給我寸步不離地守著二女乃女乃,要是再有什麼差池——」
白檀「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地面,更聲道,「奴婢也沒臉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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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蘇珩不想帶宋昀盼走,實在是他們現在已經走不了了。
「民婦也不知道……」大廳里,周家娘子蒼白的臉龐上淚痕未干,仿佛一朵飽受風雨侵襲的嬌花,隨時都可能倒下,「民婦原是想趁著無事去山上的溫泉泡泡,不想卻在那里遇到了蘇娘子主僕……蘇娘子的婢女白檀下山去取雞蛋,民婦就留在那里陪著她……」
一個穿著藍色直裰,瘦長臉,三十上下,留著八字胡的男人問道,「這麼說,你一直都跟她在一起?」
周娘子搖搖頭,「民婦看蘇娘子臉色不好,就幫她按摩了兩下,待她睡著之後……民婦便去了外頭。」
「民婦原是想等白檀姑娘回來……可,可期間忽然發現一條白節黑底的小蛇。民婦當時嚇了一跳,見它長得很像,很像民婦家鄉一種毒性極強的毒蛇,唯恐它洞穴里還有其他同伴,要是傷了人就麻煩了……便想跟過去看看……」
那瘦長臉男人涼涼笑道,「看不出你膽子還挺大。」
周娘子淚汪汪道,「大人有所不知……民婦自幼在鄉間長大,這些東西也常見著……雖心里也是怕的,但也不至于徹底慌了手腳……且陳郎君把這麼大的宅子交給民婦打理,若是真有人被蛇咬傷,民婦也難逃干系……」
這被換做大人的,正是本縣縣令張中桓,見她說得合情合理,頷首道,「你繼續往下說。」
周娘子低聲道,「民婦原是想跟著它找到它的洞穴……可誰知走出去沒多遠,腳踝忽然一疼,竟是不設防,被另一條蛇咬了一口!」
「民婦只當那蛇是有劇毒的……在民婦家鄉,但凡被那種小蛇咬了一口,一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民婦當時只覺得傷口疼痛不已,甚至沒來得及查看,就昏了過去。」
「還是後來丫頭有事尋我,特地找過來,這才發現民婦……」
張縣令點了點頭,「听下人的口供,發現你的時候,你還昏迷不醒……」他猶自不信地挑了挑眉,「可那蛇若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劇毒無比,那你怎麼會還好端端地跪在這兒?」他眯起眼楮不悅道,「你該不會是在糊弄本官吧?」
「民婦不敢!」周娘子連忙道,「民婦也是事後才想明白……民婦既然無事,可見那蛇是無毒的。民婦一定是當時太過緊張,驚恐之下只覺得劇痛難忍,這才嚇得昏了過去!」
她說著唯恐張縣令不信,忙掀起一小截褲腳,「大人您瞧,這傷口還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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