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鳥王飛走了。
束星北朝著雄島的兵營方向走去。大陸的附屬島嶼布置,基本都是大同小異。
兵營外側,設立一個議事大廳。
再遠點,就是一排排的房屋,島主副島主,以及島上的管理人員都住在這些房子里。七彩島如此,草葉島如此,之前束星北去過的千帆島也是如此。
此時夜已深。
路燈光下,道路上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
和之前的紅霞島不同的是,並沒有巡邏隊伍發現束星北。然而束星北沒有因此而放松絲毫警惕。
紅娘子的離奇失蹤,讓束星北百思不得其解。
而花念雪嘴里所說的特攻社的人居然來到了白虎堂的島嶼,還當上了島主副島主,更是讓束星北覺得里面的問題重重。
難道公司、白虎堂和特攻社完全走到了一起?還是說隨著外來力量即將到來,大陸上的勢力也因此做出了很多應對反應?
束星北從之前的涂觀山挑戰自己開始,就有了一些猜測。
不過不管什麼樣的變化,他都毫不畏懼。
他雖然一直不想和大陸勢力殺得難解難解血流成河,一來是草葉島的實力還是弱了點,二來也不想做出頭鳥。
但是,這些不是別人欺負他的理由。
自己從外海一路走來,殺伐又何嘗少過。只要有人敢對自己伸爪子,束星北也不憚將這些爪子全部剁下來,還要給他們更厲害的顏色看看。
束星北緩步地走著,金甲蟲也被他放了出去,提前去感知雄島上有可能會有的危險。
哪怕他在武力方面上不擔心任何人,但凡事小心謹慎,是束星北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
金甲蟲不斷地向他傳遞著消息。
周圍沒有異常,前方的兵營里,也業已熄燈。
隨著束星北朝著兵營方向邁進,他已能看到周圍的霧氣升騰而起了。
深秋的夜里,露水深重。一絲一絲的水汽淋在他的頭上,身上,束星北的眼前,也漸漸地出現了深重的霧氣。
霧氣越來越濃,束星北都看不到路燈光了。周圍,沒有半點兒聲響,而他的腳步聲也離奇地消失了,每一腳落下,他的心里都會顫動一下。好像那腳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他自己的心靈。
終于,束星北整個人都消溶在霧氣之中。明明應該是漆黑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才對,然而在束星北的眼里,他周圍卻是白茫茫一片。
霧氣也在不斷地變幻著,有各種動物在霧氣之中奔跑。
一頭海狼張開血盆大口,張牙舞爪地朝著束星北撲了過來。
束星北一揮拳,就把海狼打飛了出去。
海狼一聲哀嚎,趴在地上不停地顫動,跟著又仰起脖子來,對著天空長嚎不止。遠處,又傳來了狼的嚎叫聲,和這頭海狼的叫聲交相呼應。
「快跑啊,狼群就要來了,」一個恬靜的聲音在束星北的耳畔響起。
「是你嗎?喬姐?」束星北听著這個聲音熟悉無比,馬上就意識到這正是紅娘子的聲音。她一如既往地對束星北深情如許。
「是我呀。你快跑啊,狼群來了,群狼環伺,別落到了它們的嘴里,」紅娘子的聲音里,有著幾分急切。
「可是,往哪里跑呢?」束星北的眼神茫然了。
狼嚎的聲音就在周近,可是霧氣之中,他判斷不了確切的方位。
「跟著我,」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束星北的前方,金色的頭發在霧氣中,是那麼的顯眼。她依然是一襲紅裙打扮。
「好,」束星北應著,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去。
紅娘子對于束星北走過來,絲毫不覺得奇怪,她本來是背對著束星北的,就在這一剎那,她就要回轉過身來,手里多了一把槍。她秀麗的面龐上,多了些狠戾之色,「去死吧,束星北。」
說著,紅娘子手中的槍便朝著束星北開響了。
子彈就要射穿束星北的胸膛時,紅娘子臉上浮現了得色。
可是,一道氣罡擋在了束星北的周身,生生地將子彈阻擋住了。
「咦?」一個驚疑的聲音響起,跟著紅娘子便消失在霧氣之中。
束星北宛如未覺,又向側邊走去。
「星北,星北,是我啊,快來救我,來救我啊,」又是一道聲音響起。這一回,不再是紅娘子了,听上去像極了鄭雅。
「救我,救我,束哥哥,」一張長滿了凍瘡的臉出現在束星北的側前方。那眉眼,活月兌月兌的就是死去已久的聶蘭。她向束星北伸出了雙手,那雙手上,也布滿了有如小人嘴似的凍瘡,青一塊紫一塊的,沒有一處是好的。
「救我,救我,」又一張臉浮現在霧氣之中。他昏黃的眼珠,卷曲的黃發,正直勾勾地瞪著束星北,「我是你沙叔叔啊。」
束星北看到這一張張熟悉的面龐,心里油然而生出種種歉疚。
是聶蘭,把自己賣為公司的奴隸,才弄來了錢,為重傷的束星北請來了醫生。可惜說,沒有聶蘭,就沒有他束星北。
是沙廉,他用一種莫名的液體,啟發了束星北的血脈,激活他那種神秘而又強大的復制能力。如果不是沙廉,束星北也無法從外海一步一步謀得生路,最終來到了千葉大陸。
這兩個人,是隱藏在束星北內心深處的痛與愧。
一時間,束星北心如刀絞。他多麼期待著可以將這兩人救活,然後和他們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
「來吧,陪我吧,來啊,」聶蘭和沙廉的聲音同時響起。而紅娘子,則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該做的,我都做了,對不起,」束星北拂去了眼角的淚光。他剛才已潸然淚下,他上一次流淚距離現在多久了?
「既然走了,那就永遠地走吧,」束星北嘴唇微動。一路走來,他問心無愧。不管是聶蘭還是沙廉,束星北都耗費了太多的心力,他在承小寧的九塔里不斷出生入死,都是為了能將聶蘭復活。
雖然最終,聶蘭的尸體被公司無情地拋向了大海。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束星北所能左右的。當時他在龐大的公司面前,脆弱的就像是一只螞蟻。束星北一步一步向前走著,步伐越來越堅定,他的目光也越來越清澈。和他斷開了聯系的金甲蟲的心念,又再次恢復了和束星北之間的交流。
是幻境,企圖攪知自己內心的幻境。如果他剛才沉淪于幻境之中,極有可能為人所乘。束星北警覺地觀察著周圍。
一處小樓上,正有一個美艷的女子用望遠鏡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為什麼不動手殺了他?」不遠處,一個長著一張圓臉的漢子冷冷地問道。他的頷下長著一塊金幣大小肉痣。
「我們的狙擊手槍支射程兩公里,要確保萬無一失的話,就必須等到他走進射程之內,只差五十米了,該死的他居然清醒過來了,」那個美艷的女子極度不甘。
五十米?
歐陽令騰的一下站起身來,「你是說,他清醒過來了?」
「是啊,」何晴嘆了口氣。她拂去了額頭的汗水。用心念構建如此龐大的幻境,對于她來說,精力也處于透支狀態。
歐陽令臉色大變,「撤,全部撤退,立即趕往碼頭。」
另外兩個窗戶邊的狙擊手松開了槍支,茫然地朝著歐陽令看了過來。只要束星北再往前十步,他們就可以開槍了。
憑著他們精湛的射擊術,兩枚狙擊彈足以讓束星北腦袋開花。
不僅是他們,就連何晴也難以置信。
「這個時候撤離?歐陽令,你瘋了?他再往前走十步,就進入射程了。」
眼下還沒到功虧一簣的時候啊,怎麼能輕言放棄呢。
十步,只要束星北再往前走十步,一切都將塵埃落定。歐陽總經理最最揪心視為大敵的束星北就將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躺在地上,作為歐陽總經理的佷子歐陽令,你怎麼能下令撤退呢。
「十步是吧?他到現在還沒有停下腳步是吧?何晴,我告訴你,我認真地研究過束星北的手段,他不像我們看上去那麼簡單。走吧,既然失敗了,我們就撤。雄島本來就不是我們特攻社的地盤,難道你不舍得一個副島主的職位嗎?」
歐陽令無異于是苦口婆心地勸說了。
何晴仍然搖頭。
十步,只要束星北再往前走十步,兩個狙擊手同時開槍,就算束星北長了三頭六臂,他也無法在槍口下逃生。
再說了,真要被束星北避開了,他們再逃,也為時不遲。
歐陽令見到何晴不肯走,只得咬了咬牙,恨聲說道︰「既然你不肯走,那我們就留下來。」實在不行,他到時候掩護何晴離開。
何晴不能有閃失,這是叔叔向自己千叮嚀萬囑咐過的。
在何晴的望遠鏡中,束星北依舊朝著踏步走著。
九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
就要到達射程範圍了。
何晴的臉上綻開了如花一般的笑容。
「準備射擊,」她舉起了手。只要她手干淨利落地往下一揮,兩個狙擊手就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束星北卻詭異地轉過了身體,朝著另外一側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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