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沖刷著從大門另一頭流下台階的血跡。
源稚生等人漆黑的風衣也被淋得濕透。
有了源稚生等人加入戰斗,戰況很快變成了一面倒的局勢,越來越多的車輛停在源氏重工前,執行局的精銳們陸續投入戰場。
經過了一番苦戰後,他們終于將所有的死侍消滅干淨,源稚生看著地上同伴們殘破不堪的尸體,沉默了許久︰「烏鴉, 給我查。」
「遵命!」烏鴉深鞠躬。
霓虹閃爍的東京街道。
一輛瑪莎拉蒂緩緩停在了一個拉面攤前,車門開打,先是一把黑色的傘撐開,然後伸出一只腳,頂級的定制皮鞋踩了下來。
昂熱撐著黑傘,緩緩地走到拉面攤里, 合上傘,拉出一只小凳子坐下︰「來碗拉面。」
「收攤打烊了。」拉面師傅抬起頭來,沒好氣地說。他頭上綁著頭巾, 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性感的八字胡花白。
但仍然可以看出來,他年輕的時候覺得是一個英俊帥氣、風流倜儻的東方美男子。
「我可沒說我要付錢啊,這樣你也就不算營業了。」昂熱把玩著打火機,微微一笑。
「你還真是個混蛋,以後我的墓碑上要寫,‘昂熱與狗不得參拜’。」拉面師傅瞪眼。
昂熱對此無動于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賴著不走的樣子,像極了街上的無賴。
拉面師傅見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你要吃什麼面?」
「就做你最擅長的吧。」昂熱隨意地說。
「說得好像我是你的御用拉面師傅一樣,六十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麼失禮啊。」
「失禮的是誰啊?你一個黑道至尊,就請我吃碗面, 這規格也太寒酸了。」昂熱說, 「阿賀一個家主都找了美女陪我喝酒吃肉。」
「我這里女人沒有, av倒是有, 你要看麼?」拉面師傅淡淡地說,「而且我現在也不是什麼黑道至尊了,只是普通的拉面師傅。」
「那就不必了,你留著自己看吧,我對模不著的女人沒興趣。」昂熱笑著擺了擺手。
「蛇歧八家的人都以為我已經死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拉面師傅將一大碗秘制豚骨拉面「 」地一聲,擺到了昂熱的面前。
乳白色的湯汁甚至濺出了一點,拉面上面擺著許多塊叉燒,以及各種配料,看上去非常的豪華,可以稱得上豚骨拉面的至尊。
「其實也不是沒人知道你還活著,阿賀就知道,是他告訴我的。」昂熱拿起湯匙,舀起了乳白色的湯汁,放到嘴邊輕輕地吹氣。
「那個死小子呢?既然是他告訴你的,他怎麼沒有陪一起來?」拉面師傅問道。
「阿賀死了。」昂熱輕聲說,「為我擋槍。」
拉面師傅擦桌子的手停頓了一秒,說︰「那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我不過是舊時代遺留下來的廢物罷了,沒什麼能幫得上你的。」
「我的人已經去你們蛇歧八家所守護著的那座城市了,你們叫做神葬所?」昂熱說。
「你說什麼?!你們派人進入了神葬所?那里是被詛咒之地, 進去的人十死無生!」拉面師傅露出了震驚的表情,聲音微微顫抖。
「你別激動,我們恰好有血統非常優秀的年輕人,詛咒似乎對他們無效,成功從神葬所歸來了。」昂熱露出了十分得意的表情,「還用核彈將神葬所給炸沉入了底層深處。」
「那不挺好的麼,那東西早就該炸掉了,為了慶祝神葬所完蛋,我可以再請你喝一杯。」拉面師傅對此似乎沒有什麼意見。
「有一個問題。」昂熱表情凝重了起來,「神已經不在那里了,有人提前喚醒了它。」
他從西裝口袋里取出一張照片,丟到了桌子上,上面是變成了肉瘤的列寧號沉船。
「我真的非常佩服你能在吃東西的時候掏出這麼惡心的照片。」拉面師傅淡淡地說。
「二十年前,一艘運送著古龍胚胎的破冰船被人沉入了神葬所,那人還用煉金術將胚胎轉化為了神的養料,以此喚醒了神。」昂熱緩緩說道,「神,早就已經逃離神葬所了。」
「是誰要這麼做?」拉面師傅問。
「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喚醒神的人知曉你們蛇歧八家的秘密,很可能就在蛇歧八家里。」昂熱吃完拉面,把湯喝干。
「事情已經麻煩到這一地步了麼?」
「是啊,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我才能找到那個人,才能殺死神。不然整個日本都會被你們的神給毀掉。」昂熱冷冷地說。
「好吧,其實我所知道的也十分有限,曾經我無聊的時候翻閱神社里面的一本《皇紀文》了解到,歷史上白王曾和一個人類達成了契約,她賜予了那個人類她的鮮血和骨骸,而那個人類就是我們蛇歧八家的祖先。」
「繼續說下去。」
「她的鮮血隨著一代代流傳下來,就是如今的蛇歧八家,偶爾誕生的超級混血種,就是所謂的‘皇’。而她將骨骸留下來,就是為了再度復活,‘皇’和骨骸融合,神就會降臨,神指的就是白王。歷史上白王的骨骸被我的祖先天照和月讀埋葬在了神葬所里。」
「如果她復活的話,將會引發比四大君主降臨還有可怕的災難。」拉面師傅說道。
「槽糕透了,你好歹是蛇歧八家的大家長阻止聖骸復蘇,你有守土之責,我們一起保衛日本吧。」昂熱把手搭在拉面師傅身上。
「我早就已經退位了,誰是現在的大家長你就找誰去。」拉面師傅把昂熱的手拍掉。
「前任大家長好像叫橘政宗,前幾天辭職了,現任大家長是一個叫作源稚生孩子,你知道這兩個人麼?」昂熱想了想,問道。
「就算內三家的人已經死絕了,也不用搞出假的橘家和源家後裔嘛,這幫後輩越來越扯淡了。」拉面師傅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
「你說什麼?」昂熱表情肅然。
「蛇歧八家內三家的人早已經死絕了。」拉面師傅摘下頭巾,「我,是最後一個皇。」
在這一刻他的氣勢徹底變了,一雙暗金色的黃金瞳驟然點亮,此刻他不再是那個慈眉善目的拉面師傅,而是氣勢恢宏的皇帝!
源氏重工。
「老大,這里面的東西你必須要看看。」烏鴉將源稚生帶到一間房間門口,低聲說。
「查到什麼了麼?」源稚生問。
「是的。」烏鴉推開了房間大門。
一個破碎的巨大水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里面還躺著一具鮮血淋灕的人首蛇身人,恐怕是被狂亂的同伴給咬成這幅慘狀。
源稚生臉色難看,從腰間掏出手槍,對著奄奄一息的死侍又補了一槍,讓它沒了生息,巨大的槍響在空曠的房間里反復回蕩。
「這些東西是被人為圈養在水箱里面的,水箱里還有大量的魚類和牛羊尸骨。」烏鴉說,「建造這座大廈的是丸山建造所,要不要把人抓過來審問?應該會問出什麼線索。」
「不必了。」源稚生臉色十分難看,「他們雖然是建造者,卻沒有大廈的管理權,建成交付之後也會被發現,能建成這個養殖場,並且悄悄運行這麼多年的人,只有一個。」
所有人都沒敢在這個時候說話。
「讓政宗先生過來見我。」源稚生說。
「是。」櫻點頭領命,退了出去。
烏鴉和夜叉兩人緊隨其後,他們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並不方便在場。
但他還是留守在門外警戒著,只要里面一旦有任何動靜,他們就會破門而入。
靴子踩踏地板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老爹,都到現在這地步了,你就沒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麼?」源稚生頭也不回。
「你早就懷疑我了,是麼?」橘政宗說。
「你……」源稚生轉過身子,愣住了。
此時的橘政宗已經將和服換下,穿上了一身挺拔的蘇聯軍服,胸口別著的閃耀的勛章說明他曾經獲得過許多值得驕傲的榮譽。
「你是……蘇聯軍人?」源稚生問。
「曾經是。」橘政宗抖開一塊白布鋪在地上,從懷里抽出一柄短小的懷劍橫置于前方,然後把帶來的長鞘白刀扔給了源稚生。
「要我為你介錯麼?」源稚生接住刀。
所謂介錯,就是在犯錯之人切月復自盡的時候斬下他的頭顱,以此來緩解他的痛苦。
「我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為自己的所犯下的罪孽切月復謝罪的準備,但我希望我的介錯人是你。」橘政宗雙膝跪下,挺直腰桿。
「在切月復前讓我听听你的理由吧。」源稚生拄著長刀,緩緩地坐在了橘政宗的對面。
「我的真名是邦達列夫,列寧號就是被我親手沉入到海里去的。」橘政宗緩緩開口。
「繼續說下去!」源稚生皺眉。
「在很久很久以前,遙遠的西伯利亞有一個無名港,那里有龍,也有許多擁有龍族血統的孩子,赫爾佐格博士拿我們做研究,而我,就是從那里出來的第一批實驗品。」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被洗去記憶,得以回歸社會,加入了蘇聯紅軍,但腦海里時常浮現出在無名港里生活的記憶,正是這段記憶,讓我重新找到,並且回到了那里。」
「我偽裝了身份,見到了赫爾佐格博士,他帶我參觀了他的育嬰室,在那里我見到了你和稚女以及繪梨衣,他說你和稚女是接近完美的作品,擁有著極高的龍血比例,但血統確是非常穩定的。」橘政宗幽幽地說。
「那繪梨衣呢?」源稚生連忙問。
「繪梨衣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她雖然龍血比例同樣極高,但卻非常不穩定,必須注射特殊的血清才能活命,而那血清,就是從死侍胚胎里面提取出來的。」橘政宗低聲說。
「你豢養那些怪物,就是為了維持繪梨衣的生命?」源稚生震驚了,他雖然知道繪梨衣身體不好,需要按時注射藥物,但沒想到竟然是需要死侍胚胎里提取的血清來維持。
「是的。」橘政宗點了點頭,「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贖罪,因為我殺了太多太多的人,當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即使是死,也無法償還罪孽。」
「為什麼?」源稚生問。
「赫爾佐格他進行這項基因研究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能夠進化成為純血的龍類,甚至是龍王!」橘政宗說,「當我發現他這個目的的時候,我體內潛伏著的魔鬼覺醒了。」
「我就在想,既然他赫爾佐格可以,那為什麼我不行,于是我假意和他合作,給他提供龐大的資金支持,與他共享了研究資料,我們逃出無名港的時候將那里炸掉了,死了許多人,我甚至還把赫爾佐格給殺了。」
源稚生悚然,他沒想到在自己眼里溫和的老爹,曾經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我攜帶著你們兩兄弟和繪梨衣,以及那枚古龍胚胎,乘坐著列寧號前往日本。」
「為什麼是日本?」
「因為我們都是由日本人提供的基因所制造出來的。」橘政宗說,「所以我認為能夠進化成為純血龍類的秘密,一定就在日本。」
「家族的基因?」源稚生瞪大了眼楮。
「是的,蛇歧八家。」橘政宗點頭。
「既然我們都是家族的基因制造的,為什麼只有你沒有繼承皇血?」源稚生不解。
「因為我的基因只是來自橘家的一個普通混血種。」橘政宗說,「而你們的基因,則是來自一個偉大的男人,上杉越,唯一的皇!」
「為什麼家族的歷史上沒有這個人?」源稚生愣住了,「我也從來都沒有听說過他。」
「因為他對于家族來說是個恥辱。」橘政宗說,「他身為尊貴的皇,卻叛逃出了家族。」
「那他……還活著麼?」
「不知道,他逃走後沒人知道。」
「好吧,繼續和我說你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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