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副使狄青手下有一名都統叫石豫,從狄青在延州起就一直跟隨他。
石豫為人耿直,作戰勇敢,又極講義氣,因此也被狄青提升到汴京來做了自己的親信,也是狄青的好兄弟。
那一日,石豫正值旬休,約了幾個兄弟到東華門外大街吃酒,吃得爛醉回家路上卻管了一件不平事。
只見東華門外教坊牌樓下,跪著一個女子賣身葬父,本來引得眾人可憐為觀,其中卻有一位官宦衙內看中了這名女子,想要強搶了回家去為妾。
石豫原本看不過這種紈褲子弟恃強凌弱,又加吃多了酒,一時酒勁涌上來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義氣,他上去三拳兩腳將這個衙內打了。
誰知道這人太不禁打,石豫沒幾下便將他打死了。石豫一時害怕,不敢回家,卻徑直跑到狄青家去了。
在延州時,狄青身為虎捷將軍,帶出了一支勇往直前的狄家軍。不光因為自己作戰勇猛,還因為他身先士卒,與士卒打成一片。
每次得到的戰利品狄青都是先分發給手下,他手下人犯了錯,狄青不許別人責罰都是自己定罪,自己領罰,說白了,狄青很「護犢子」,因此他帶的軍隊凝聚力很強。
狄家軍軍士每次受到封賞,都會說一句話,「這都是狄爺爺賞賜的。」因此,石豫惹了禍,第一個想起來的人便是狄青。
到了狄青家,石豫酒也醒了一半,他月兌掉上衣,赤果著前胸跪在狄青門前。
「狄爺爺救我!」
狄青出來,見石豫可憐,問道︰「石豫,你犯了何事?」
石豫將頭磕得山響,前額磕出血來才道︰「末將該死,路上見一名紈褲子弟強搶賣身葬父的女子,路見不平將他打了。」
狄青說︰「那女子既然本就打算賣身葬父,若是那紈褲子弟想買,豈不是成全了她的好事。」
「可是他又不想給錢為那女子葬父。」
「你也太魯莽些,他若不想給錢,便勸他給錢便罷了,實在不行自有皇城司處理,你何必先要上手。」
「將軍教訓得是,末將已經知錯了。只是,只是這後事還需狄爺爺救我。」
狄青見石豫知錯,便道︰「你這樣負荊請罪,定是將人家打得極重,你告訴我是誰家,由我出面為你說情,盡量壓下此事,無論賠錢還是賠物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此事他雖無理,你也不對,到了人家一定要拿出誠意來賠罪,知道了嗎?」
石豫苦著臉說︰「狄爺爺,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了。」
「怎麼?」
「我將那個紈褲子弟打死了。」
狄青也倒吸一口涼氣,「什麼,你將人打死了?」狄青開始沉吟,這可如何是好。
石豫見狄青沉吟,又磕頭道︰「狄爺爺救我!」
狄青嘆氣道︰「唉,此處是皇城腳下,自然不比邊疆,縱然我有心救你,可是人命關天,只怕也是有心無力!」
正在這時,皇城司的勾當官馮杰源已經帶人到了狄青家門外。狄青趕忙讓人扶起石豫,自己迎了出去。
這馮杰源在朝廷上本就因為政見不同與狄青頗過意不去,只是因為官職比狄青低,才不得不對狄青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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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馮杰源見了狄青施禮道︰「皇城司勾當官馮杰源參加狄樞密使。」
狄青扶起對方,問道︰「馮司使,不知何故到了我府上呀!」
馮杰源見狄青明知故問,冷冷地說︰「狄樞密使,樞府都統石豫在東華門外與人揪打,致人死亡,有人舉報他跑進了您的府邸。下臣奉命逮捕,請狄樞密協助將罪人抓獲。」
狄青皺眉,本想交出石豫,可這馮杰源歷來與自己不和,此時看著對方桀驁的樣子,心下一橫,說道︰「我不曾見過什麼罪人,請馮司使他處尋找吧!」
馮杰源本以為狄青會配合調查交出人犯,卻見狄青堅決否認,拒不配合。自己官職在他之下,不便與他撕破臉皮,因此只得先行退下,說道︰
「狄樞密使,那下官打擾了,如果您再遇到這名人犯過來,請一定將他抓到皇城司伏法。」
狄青不耐煩地說︰「嗯,本官知道了。」
等馮杰源一走,狄青急忙叫出石豫,「石兄弟,事出突然,我能救你一時,卻不能護你一世。你現在快快喬裝打扮了跑出京城去,往延州去看看能不能再闖出一番天地,你的家人我再想辦法送去延州與你相會。」
石豫磕頭,一條大漢哭得像個淚人般說道︰「謝謝狄爺爺救命之恩,若是此次能得不死,我將來定要報答于您!」
狄青扶住石豫說道︰「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何必說這樣生分的話。」說著,命人拿出一百兩銀子,送給石豫,安排人手將他從側門送出。
皇城司的馮杰源走後,直接去了樞密使韓琦府上。
韓琦本來知道狄青出身綠林,是充軍發配之人,可他也萬萬沒有想到狄青會不顧王法,只顧江湖義氣去救人。他親自帶兵圍捕狄青府,將石豫逮個正著。
當韓琦出現在自己府中時,狄青立刻覺得大事不妙,自己剛才是犯了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不但沒有救下石豫,反而將自己也折了進去。
韓琦對狄青道︰「狄副使,你已為朝廷命官,怎麼可以為了江湖義氣,不顧王法,擅自窩藏人犯,你這哪里是救他,真正是害人害己呀!」
此刻狄青也悔恨地說︰「唉,悔之晚矣!」
韓琦也惋惜地說︰「既然狄副使知錯,便隨本官走上一遭,等著陛下親自定罪吧!」
狄青只得從命,被韓琦押解到了刑部大牢里。
官家趙禎听說了樞密副使狄青,包庇下屬石豫被打入大牢的事情之後,也替他惋惜。又兼他當年為趙禎親政奪權中出力,受得趙禎信賴,趙禎自然存了愛護之心。
可是鑒于律政嚴苛,他也不敢逾越,只得在有限的範圍內盡力協調。趙禎知道狄青是葉沛義兄,因此這個消息他嚴密封鎖,禁止任何人向葉沛提起。
郭守璘得知這個消息後喜出望外,組織親信彈劾狄青。
趙禎本想壓制的案子,卻鬧得整個汴梁城都沸沸揚揚,這下就算官家有意偏袒,也不敢太明顯了。
天氣轉涼,轉眼臨近寒冬臘月,狄青也被關在牢里一個多月了,還沒有定案。
文臣武將分做兩派爭論不休。
武將們建議從輕發落,石豫打死惡人,狄青與石豫都在前線戰功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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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將功補過也該從輕發落,否則會傷了萬千正在邊疆守土將士的心。
文官則認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縱使王子犯法,也當與庶民同罪。狄青身為樞密副使,知法犯法,應當重罰,以儆效尤。
趙禎為此事愁眉不展,只得先將案件批復留中不發。
這日,葉沛正準備新年用的屠蘇酒,她知道義兄狄青喜歡喝酒,特意備下一份想讓林碧涵給他送去。可是等林碧涵回來卻著急地告訴葉沛一個壞消息,狄青因為包庇下屬被打入刑部大牢了。
葉沛听了也頗為著急,她一面埋怨狄青行事魯莽,不該只顧義氣不顧王法,同時卻又贊賞狄青講義氣,沒有賣友求榮。
她在棲鳳閣內來回踱步,想著辦法,卻並沒有太為狄青擔心,她一方面信任趙禎不會真的把狄青怎樣,另一方面知道狄青所犯條例不過降職罰薪,罪不至死。
可是到了下午,卻有一名侍衛親兵打扮的小校出現在棲鳳閣。
他自稱陳歌,目前是刑部大牢的一名牢獄長,因為曾經在狄青手下做過侍衛親兵,受過狄青的恩德,因此冒死來向葉沛報告一件事。
今夜有人想要了狄青的性命!因狄青在延州打仗時離心口很近有一處舊傷,他們要在傷口上做文章,讓他看起來像是舊傷復發而亡。
葉沛大驚,「什麼?!何人這樣狠毒?」
陳歌道︰「刑部尚書周敬亭。」
「他為何要陷害狄樞密使?」
陳歌看著葉沛,半晌才低聲道︰「他是受了郭守璘之托!」
葉沛本不完全信任陳歌的話,她一听郭守璘的名字,立刻明白了。「好,我知道了。謝謝你來相告。」
等陳歌走後,苗瑾禾立刻對葉沛說︰「郡主切莫听信剛才這個人的言語,他們定是串通好了要拉郡主下水。」
葉沛咬著牙說︰「我如何不知。」
關心則亂,葉沛不安地踱著步說︰「剛才我還罵義兄蠢笨,為何要收留石豫,現在我就明白他當時的心情了,自古忠義不能兩全!」
葉沛看著苗瑾禾與林碧涵,慢慢分析給她兩個人听︰「這必然是郭芙蓉告訴他父親來謀害我,卻拉了狄青做了墊背。
今日派來的小校大體就是郭守璘的人,他們故意引我行動,最好抓個現行一並治罪。可是如果我今晚按兵不動,他們卻有可能當真將狄青害死。
此事因我而起,就算受罰,也只能去救義兄,不能當真看著他被害死。宮中的斗爭輸贏算不得什麼,可是性命若是丟了,卻是什麼也換不回來的。」
苗瑾禾道︰「他們便是看中郡主重情重義這一點,故意來陷害的。」
葉沛嘆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瑾禾,你先隨我去官家那里求情試試。」
林碧涵道︰「郡主千萬小心,他們這些小人什麼事情都可能干得出來的,您千萬小心。」
葉沛點頭,便與苗瑾禾出了棲鳳閣。
等到葉沛到了趙禎的福寧殿,黃金寶說官家竟然到此刻還未下朝。葉沛又驚,這必然是出了什麼大事。
葉沛帶著苗瑾禾急急忙忙趕往官家趙禎平日上朝的垂拱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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