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局限

作者︰半章水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時至正午,承天殿中,便陸陸續續有貢生交卷離開,至日暮西山,便是考核結束之時,殿中諸監考官,亦是開始了強制收卷。

而隨著諸貢生從皇宮而出,此次殿試之題,亦是立馬就傳得滿城沸沸揚揚。

哪怕是不通文墨的街邊商販,開口閉口也能吐出兩句關于改革的話語,一眾士子們則大都是回府或者回客棧,閉門不出,堪稱煎熬的等候著幾天之後的傳臚張榜。

雖說殿試錄取率極大,縱使沒有錄取,以貢生之身份,在如今之形勢,當官也沒有任何問題,但寒窗苦讀數十載,誰又會沒有金榜題名的幻想,誰又會沒有幻想過金殿唱名,傳頌天下!

貢生們煎熬等待,皇宮東閣的閱卷處,則是緊鑼密鼓的批閱審查著殿試之卷。

按照以往慣例,必然是由閱卷官先擇出會使前十之卷交由內閣審閱,而一般來說,殿試前三甲也是在這會試前十之卷中得出。

這一次,自然而然,也是遵從的前明的慣例,直至所有殿試之卷審核完畢,前十的殿試之卷,亦是由內閣首輔領著讀卷官帶至乾清宮于天子面前讀卷。

「臣參見陛下!」

入殿後,來宗道以及數名讀卷官亦是參拜出聲。

「免禮吧!」

天子起身,手中之筆鋒亦是隨之放下,瞥了一眼讀卷官手中用圓筒密封的殿試之卷,才看向來宗道,點了點頭。

見此,來宗道立馬擺了擺手,其身後的讀卷官,也是連忙走上前,朝天子一拜,隨即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份殿試之卷,鏗鏘有力的朗讀起來。

天子靠坐龍塌,微眯著眼,听著這殿試之卷的文采激昂。

直到最後一份試卷讀完,天子似乎還未從中反應過來,好一會,天子才轉過頭看向那讀卷官︰「沒了?」

「回稟陛下,十份殿試之卷,已經全部讀畢。」

天子皺眉,看向已經擺至面前桌案之上的十份殿試之卷,隨即擺了擺手,幾名讀卷官再朝天子一拜後,亦是緩緩退下。

天子也沒有翻閱桌面上的殿試之卷,事實上,早在前幾日的殿試之上,天子就察覺到了,毫無疑問的是,不管是當初參加殿試的貢生士子,還是面前的這些殿試之卷,無一不是文采與經義並存的佼佼者。

若是站在一個傳統的帝王位置上,天子或許會頗為欣喜,但此番逢千古之大變,且,早在一年多之前,他就將大變的趨勢毫無保留的公示天下。

但凡稍有政治敏感者,只要稍有關注朝政,必然可以清楚察覺朝廷大策的變化。

士子們志在修身治國平天下,本就是心在朝政國事,不可能對朝政沒有關注。

但,不管是是當初所巡視的殿試之卷,還是這前十名精挑細選的殿試之卷,都沒有幾個能夠深刻符合當前之大變之勢,皆太過保守。

就好似都處在一個已經形同虛設的牢籠之中,想要伸出手腳,卻又始終畏懼什麼,不停的試探著,卻始終不敢真正走出這個形同虛設的牢籠。

「首輔覺得如何?」

天子起身,行至殿中,隨口問道。

「此次殿試前十之卷,皆是字字珠璣……」

來宗道硬著頭皮出聲,他也是無奈,天子之心意,他又哪里會不知道,但,為此,他還打破了以往慣例,親自至東閣閱卷,他閱遍了所有殿試之卷,也只勉強找出這十份。

「放在平日,倒也可為上上之選。」

天子搖頭,盡管,他在這些殿試之卷上,見到了不少青史留名的姓名,但,時代的局限性,還是太大太大。

當然,或許是因為殿試太過重要,

來宗道沉默,這話,他可真不敢接。

「行了,就定劉理順為狀元,管紹寧為榜眼,閻應泰為探花!」

天子擺了擺手,興趣缺缺。

他要改的東西,實在不多,他也從沒有異想天開,想著在這個時代弄出什麼跨時代的觀念制度出來。

他想做的,無非兩點,一便是革新賦稅,增加國家收入。

二便是將新學瓖嵌入傳統的意識形態之中。

其他的,皆是在實行這兩點的過程中順帶而為的事。

而現如今,世俗現實的阻礙,他已經完全破除,唯有這人心的阻礙,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非他殺多少人,流多少血就能夠解決的。

這場殿試,這十份殿試之卷,便證明得一清二楚。

思想觀念的局限,還需要大環境改變後,再一點一點的扭轉,而這個過程中,必然有順從時代而變者,也必然會有頑固不化者。

「臣遵旨。」

來宗道大松一口氣,他可是察覺了,似乎是改革即將降臨的原因,天子喜怒儼然已經有些無常。

他是真怕這事又引得天子雷霆大怒,那可就真的弄大發了。

沒待來宗道放下心來,天子的一句話,頓時又讓來宗道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傳臚大典之後,此次所有進士,先安排至錦繡閣居住。」

「陛下,臣斗膽……」

來宗道硬著頭皮出聲,只不過話說一半,卻被天子眼神壓制,最終,來宗道也只能朝天子一拜︰「臣,遵旨。」

天子擺了擺手,來宗道黯然一拜,也沒再多說,隨即告退而去。

片刻過後,天子才緩緩出聲。

「各地督師巡撫,都抵京否?」

「回稟陛下,都已經到京城了。」

王五立馬出聲回道。

「傳旨下去,後天大朝議,凡在京朝臣,及各地巡撫督師,皆需參加。」

「還有,讓徐光啟過來。」

「老奴遵旨。」

王五恭恭敬敬一拜,隨即躬身退下。

天子佇立原地,眉頭緊蹙,似乎是他心心念念的改革馬上就將徹底貫徹的原因,他的心,儼然已經難以安寧了。

心神不寧,都難以形容他這些日子的狀態。

再清明安寧的心境,在這他為之籌謀了十余年的大變之下,亦是難有絲毫作用。

盡管,他信心十足,盡管,能夠去除的阻礙,他都已經去除,就連孔府,都已經被他捏著鞭子,架著屠刀,擺弄成了提線木偶。

但,他怎麼也難放下心來。

這場仗,比他打過的任何一場仗,都要持久,都要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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