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玄凌自己是不想去的。
奈何薛心宜窮追猛打,撒嬌賣痴,不達目的不罷休,最後薛玄凌也只得松口應了。畢竟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左右不過是去走個過場,用不著她真上去展示什麼六藝八雅。
結果薛柏耀一得知妹妹要去茶會,差點把西市那些首飾給包圓了,什麼時興的東西都給薛玄凌送來,還買了上好的筆墨紙硯讓滿兒帶著,準備讓薛玄凌在茶會上一展才藝。
「九兒,你看,臨水的筆,正適合你這芊芊素手。」
「九兒九兒,徽州的紙!剛指出來的,模著還熱乎呢!」
「九兒,你看,百巧閣的首飾,這上面的錦鯉還會動,簪在你頭上,簡直就是仙女臨凡!」
薛柏耀一天跑了玲瓏院無數次。
他帶來的那些小廝一個個是累得氣喘吁吁,最後癱軟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他們身側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全是西市東市里的珍玩寶貝。
姜青鳶也來意思意思,送了副透白的玉鐲子過來,並囑咐薛玄凌照顧找自己和妹妹,不要在茶會上出什麼岔子。
唯有薛亦涯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應該說,薛玄凌從回到薛府之後,也就見了第一天那一次,之後薛亦涯公務繁忙,也就壓根抽不出時間來管這個大女兒。
雖說他沒空來玲瓏院,可瑯嬛苑卻是眉梢去的,只不過薛玄凌不在乎這個就是了。
到了辰時,薛玄凌帶著滿兒坐上了前往城郊千雪苑的馬車,薛心宜也跟著擠上馬車,並保持著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生怕薛玄凌趕自己下車。
馬車疾馳出了城,不多時,就轉去了一條略有些顛簸的小路。
薛心宜從前是去過千雪苑的,所以她很快就認出這會兒走的不是那條路,並立刻想要掀開車簾,去訓斥車夫。
穩坐如山的薛玄凌立刻拽住了她,另一手捂住其口鼻,在其耳邊低語︰「安靜,稍安勿躁。」
去往千雪苑該走什麼路,薛玄凌很清楚,同時更清楚車夫自她們上車後,就沒有更換過人。眼下車夫帶著馬車改走小路,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車夫知道一條近路。
其二,車夫要帶她們去的,不是千雪苑。
如果是前一條,那麼車夫應該要知會她們一聲,而不是悶頭駕車,如果是後一條……
薛玄凌偏頭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滿兒,又看了看一臉忿忿的薛心宜,不禁嘆了一口氣,心說這兩位是指望不上的。
滿兒通過薛玄凌的臉色就看出了點什麼,十分敏銳地伸手模過了暖爐,尋思著這東西該是能砸死個把人。
「勞駕,我妹妹有些不舒服,想要靠邊歇會兒。」薛玄凌示意薛心宜不要開口後,伸手叩了叩馬車壁,「不會耽誤很久,就讓她下去透口氣。」
一般這麼說,都是代表著貴女要接手方便。
外頭的車夫吁了一聲,勒停馬車,沉聲道︰「回望安郡主、建安縣主,這附近只有一處林子,您二位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將馬車帶過去。」
吱呀吱呀。
馬車再次出發。
薛玄凌稍稍撩開一側的車簾。
她透過細窄的縫往外看去,看到的都是荒漠黃土,一覽無余,倘若逃跑,很容易就被發現蹤跡。于是她回頭湊近薛心宜,問︰「會駕車嗎?」
大眼瞪小眼地對望了許久後,薛心宜搖頭,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我騎射不太好。」
駕車這種事,平常哪里輪得到薛家的貴女娘子來干,薛心宜不會駕車倒是在薛玄凌的意料之中。等薛玄凌扭頭去看滿兒,得到的也是滿兒的搖頭。
兩個人都不會駕車,那重擔自然就到了薛玄凌的肩膀上。
「那好,你們兩個躲在車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聲,也不要出來。」薛玄凌又是一口氣嘆出,下蹲從靴子兩側分別掏出一柄匕首,放去薛心宜和滿兒的手里,「如果馬車停了,就握緊這東西,必要時候給自己一刀,也算有個痛快。」
後一句話比薛心宜目睹薛玄凌從繡花長靴里掏出刀來還要震撼。
滿兒也要哭了,眼神擔憂無比。
「開玩笑的。」薛玄凌模了把滿兒的臉,囑咐道︰「握著匕首往前捅就對了,不要給任何除我以外的人進馬車的機會。」
說完,紅衣一閃,薛玄凌已經飛身掠了出去。
馬車未停,車夫也就沒料到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突然發難,是以反應了一瞬才從腰間拔出短刀,企圖刺向薛玄凌的胸口。
然而薛玄凌雙腳蹬著車轅而起,掌間咻咻擲出兩道十字鏢,同時屈膝落身,騎在車夫的肩膀上,翻手擰斷了他的脖子。
全程行雲流水,不給車夫半點反擊的時間。
就在薛玄凌解決了車夫的時候,馬車後方突然出現了四個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他們的馬匹十分健壯,沒多久就趕上了馬車。
呼!
勁風驟起。
四個蒙面人手里合拽著一張大網,抬手搖臂間,大網兜頭罩在了馬車上方。
「怎麼辦……我們會不會死?」薛心宜與滿兒縮在馬車一角,哆哆嗦嗦地听著外頭叮叮當當的兵器相交之聲,內心的恐懼陡然拔升,「她會不會死?」
馬車里只能听到低喝聲,分不清男女,也分不清敵我。
「娘子十分厲害……娘子不會有事的。」滿兒吞咽了一口口水,握著匕首的手掌滿是濕冷的汗,「娘子要是出事了,那我也活不下去了。」
轟!
一聲巨響。
車廂猛地撞擊在地上,磕得里頭的薛心宜和滿兒齜牙咧嘴,卻因為薛玄凌吩咐,硬生生憋住了,一口哼唧都沒有出來。
外頭的薛玄凌其實並沒有處于下風。
她非常果斷地反手劈開了馬兒和車廂之間的麻繩,並蠻橫地徒手卷著那大網,強行將四周的黑衣人裹挾著繼續往前行進。
起碼現在……
薛心宜和滿兒都不會是她的負擔了。
「老大,這娘們勁好大,咱們先松手吧!」右側的黑衣人吃不住力,手松了半截,掌心被劃拉出了好幾條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