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柏耀听到薛玄凌如此通透,心里熨帖極了,再加上把煩惱都吐了出來,眉頭也就不再一直緊蹙著。
「我原本是想著,等黑市的事穩定得差不多了,再一點點往姜家透漏。」說著,薛柏耀又又又嘆了口氣。
千算萬算,沒算姜家的後輩居然是豁出去了。
「事既然已經發生了,也就沒必要再為這個傷神。」薛玄凌拂袍坐在一旁,端茶喝了一口,繼續往下說道︰「三哥不如去一趟東宮,探探那位太子爺的口風。」
「你的意思是……」薛柏耀沒想到這事還能此種解法,眼楮頓時一亮。
「我的意思是,姜家枝繁葉茂……」薛玄凌眨了眨眼楮,手指在桌上寫了幾個字,「倘若事情到了最後,姜立生左右都得挨罰,那不如,讓他帶著家里的那些小輩,去西南建功立業。」
姜家小輩下場,意味著姜家舉族都得出錢出力護著。
而且,姜家被砍了一刀,其他世家怎麼可能獨善其身?這軍費自然而然地就出來了。
只不過,主張讓姜家以子弟充軍這事,誰提,誰就是那個最遭人嫉恨的人。
「太子他未必樂意。」薛柏耀遲疑道。
薛玄凌卻托腮微笑,說︰「怕什麼?太子若是真不想沾染這些東西,那他就不會踩進這局來。」
整治黑市,是一招陽謀。
太子和康王是心甘情願走進來的,宋朓就比較無辜了,屬于被前後左右推著走,無可奈何地當了那殺豬的刀。
這日之後,姜老夫人在薛家是徹底蔫兒了,連姜玉秀都知道收斂著點,無事不出偏院,也絕不到薛玄凌面前晃蕩。
而姜玉蘭呢?
她還惦記著請薛玄凌幫忙。
一來是她二哥說的那話,二來就是那日林含章上門,與薛玄凌關系尤為密。
姜玉蘭自問沒有得罪過林含章,如果非說有什麼地方是能讓林含章厭惡她的,那就只能是與薛玄凌作對了。
思前想後,姜玉蘭打算負荊請罪。
然而等姜玉蘭背著那藤條來找薛玄凌時,卻撲了個空。
門口守著的那個橙衫婢女笑眯眯對姜玉蘭一禮,說︰「我家娘子這會兒進宮教習皇子公主武藝去了,等那頭結束,又立馬等趕回國子學,姜娘子還是請回吧。」
「什麼時候回來?」姜玉蘭不死心地問。
滿兒一瞧,這人還 上了,只得再行一禮,答道︰「您也別指望了,我家娘子說了,您兄長那事很嚴重,倘若你真著急,就該讓你們家大人出來。」
姜玉蘭听得似懂非懂,轉道回屋就寫了一封信,托人送出長安。
那廂,薛玄凌從皇宮出來,其實並沒有往國子學去。她先是去了一趟密閣,將手頭需要查的東西交給他們,隨後便找到了听風。
听風正愁沒事干,一听到說需要他查一查黑市,立馬激動得上躥下跳。
「也別太著急。」薛玄凌穩住他,解釋道︰「黑市現在被清剿了大半的生意,正是一灘渾水……你查的時候主要查拳堂,其他的就算了。」
「嘿,這個我知道。」听風眉飛色舞地介紹︰「我在那里面打過三天的拳,一次能得百文呢!」
薛玄凌一听,換了個腳翹著,鼓勵听風往下說。
原來——
在接千金榜的懸賞之前,听風身上的盤纏就已經不夠了。所以幾經打听之下,听風得知長安有個黑市,黑市里有打架賺錢的拳堂,于是就立馬沖了進去。
盡管拳堂里死人是常事,听風的運氣卻很好,在拳堂連打了三天,也都不過是受了些小傷。
當然,這些事本是不能往外說的,而且進了拳堂的人,也不能輕易離開。要不是听風本事大,場打場贏,拳堂也不可能讓他撈了錢就跑。
「一般不給離開?」薛玄凌注意到了听風的用詞。
听風點了點頭,說︰「因為這樣一來,台上的永遠是新人,下注的人猜不到底細,莊家也就有了更多的賺錢機會。」
薛玄凌在別院又跟听風聊了好一會兒,最後是到了黃昏時分才起身離開。
她知自己身後有人跟蹤,但這會兒她是回薛家,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也就假裝不知情,一路溜溜噠噠,東買一點,西買一點,最後心滿意足地回到薛家。
幾天不見的薛心宜這會兒正等在門口。
一看到薛玄凌進來,薛心宜立馬蹦蹦跳跳過去,親昵地攙住薛玄凌的手,說︰「听說你這幾日可威風了?姜家人能這麼老實,可全是你的功勞。」
「別,跟我可沒關系。」薛玄凌將手從薛心宜的懷中抽出來,「你這幾日去了哪兒?廣文閣學習可還習慣?」
「當然習慣。」薛心宜笑眯眯地又挽住了薛玄凌的手,開心地指了指自己,說道︰「我這幾日都是在廣文閣里呆著,算學博士姬羽說我天賦異稟,想留我在廣文閣當助教呢!」
在李朝,可是鮮少有女人能當上國子學的助教,也就更別說廣文閣的了。薛心宜能得到姬羽的邀請,說明她的天賦的確很高。
「那不是挺好?可我怎麼看你這神情……好像不太樂意。」薛玄凌問。
「是林池哥哥他母親不樂意。」薛心宜扁了扁嘴,不滿地解釋︰「他母親覺得,去廣文閣學習就已經很逾矩了,倘若我再留下當助教,豈不是天天在外奔波,不能在家里相夫教子?說不定還會影響她抱孫子。」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薛玄凌又問。
「我、我當然是覺得當助教好了!這畢竟是助教呀!多少女子想當都當不了,如今我有機會,豈能錯過?」薛心宜挺了挺胸脯,格外自豪地說︰「而且,雖說我不是第一個女子助教,可總歸是能給天底下的女人爭一口氣不是?將來說不定我能當博士,當司業呢!」
「既然如此,那你答應便是。他母親不同意又怎樣?是林池娶你,可不是他母親娶你,對吧?」看薛心宜得意的神情,薛玄凌跟著笑了聲,寬慰道︰「再說了,倘若林池要是這麼膚淺,不許你當助教,你正好也借著這個機會看清他的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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