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含章穿著身玉白色的長袍,站在膳堂門口。
長袍的右肩處繡著大片的墨竹,十分惹眼,更襯得林含章眉眼中帶著幾分彎而不折的竹之精神。
「含章怎麼來了?」薛玄凌略有些詫異。
「听範陽公主提了一句,所以我便調轉了方向過來。」林含章含笑走向薛玄凌,說︰「看阿九和薛二娘子這樣,是要回家?不如一起。」
現如今林薛兩家關系匪淺,林含章深夜送薛玄凌,倒也不會惹出什麼非議來。
「你們一起吧,我可不願。」薛心宜扮了個鬼臉,嘻嘻笑道︰「我夫君可是在外面等著我的,我與他一塊兒,阿九便勞煩林司業你送回家去啦。」
說完,薛心宜快步出了膳堂。
「走吧。」薛玄凌偏頭沖林含章一笑,說︰「原本只是過來與心宜說會兒話,沒想著打擾你。」
他們兩人並肩出了膳堂,沒走大道,選了靠花園的小石子路走。
月色皎潔。
走了沒幾步,林含章便問道︰「阿九,你之前說想去錦州,可是真的?」
現在往錦州跑的人是越來越多,當中不少就有皇帝授意的人。旁人怎麼樣林含章是無所謂的,但薛玄凌要是真的想去錦州,他便得多注意一些。
「是呀,我是要去一趟錦州。不過還早,下月吧,下月月中時,我會一個人驅車前往錦州。」薛玄凌點了點頭說。
薛玄凌在林含章面前從來都是十分的坦誠,也正是這份坦誠,讓林含章每每開口,都會心生幾分心虛。
好在林含章從未想過要害她。
「依我看,你需要找一個人陪著你去錦州。」林含章目光灼灼地看著薛玄凌。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
薛玄凌噗嗤一笑,打趣道︰「難不成含章你能陪我去錦州?倒是太麻煩了,而且你跟著我去,你母親該是要罵我的。」
「不會讓她知道。」林含章溫和地說。
原本薛玄凌還以為林含章在開玩笑,但說過幾輪後,見林含章態度堅決,薛玄凌便沒有拒絕,笑著應允。
講過這個,剩下的,便是些平日里的趣事。
盡管林含章並不是一個善于交談的人,但面對薛玄凌時,他似乎總有想說的話,不知疲倦。
等林含章送薛玄凌到家門口,踫巧遇上了剛剛下值的薛柏耀。
「喲!含章?這是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真是稀客。」薛柏耀緊張兮兮地將薛玄凌拉到身後,嘴里寒暄道︰「多謝含章送我妹妹回來,時候不早了,我就不請含章你進屋坐坐了。」
林含章自然看出了薛柏耀的不歡迎,只是他臉上卻沒有半點不耐,抬手一禮,說︰「是時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擾二位,二位晚安。」
看林含章轉身遠去,薛柏耀趕緊揪著薛玄凌往門口走,還不忘小聲詢問︰「你怎麼和含章一塊回來了?」
「我去找心宜,正巧撞上了,便一道回來,三哥可不要多想。」薛玄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了一句。
這下可把薛柏耀給驚到了。
他陡然挺直背,瞪著薛玄凌說道︰「你可不能找他,他家那母親是個不省心的!不光母親,他家就沒有個正經主事的,將來少不得大事小事都得你操勞。」
「阿九,你別光看他長得好,還得看看這人的家世如何。」
「當然,他家世是不錯,但你得看他家里的人怎麼樣吧!他那母親太刻薄了,一看就是個磋磨媳婦的主,等你嫁過去了,有的苦頭吃。」
「听哥一句勸,咱們找別的。」
做哥哥的,哪里希望妹妹將來有個白氏那樣的婆婆。
不過既然想到了婚嫁,薛柏耀心里自然是要把長安的青年才俊都想一個遍的。想來想去,最後又想到了太子李昶的身上。
「太子也不行,太子對先太子妃情深義重,你這將來要是入主東宮,如何與死人爭寵?」
進了家門,薛柏耀說話也不太避諱了。
「三哥想得太遠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您就已經想到後院宅務,婆媳關系去了」薛玄凌腳下飛快地走著。
「唉,怎麼說的!那可不能有八字!」薛柏耀急得不行,要提著衣擺,匆匆在薛玄凌後頭追著。
這一夜,薛柏耀硬是沒睡好,第二天頂著個烏青的眼楮去大理寺,讓同僚們笑話了一通。
而薛玄凌呢?
她休息得很好,第二天一早去翰林院走了一圈,記了個名在翰林院那邊,不用一直待著,轉頭就跑去廣文閣與範陽公主見面了。
範陽公主也是個急性子。
昨兒才應允薛玄凌的事,今天一早就辦妥了,見薛玄凌過來,立馬就帶著薛玄凌,去見了楚王府上的詹事——陳都文。
陳都文是個30來歲的中年男人。
個子高挑精瘦,留了副山羊胡子,兩眼深邃。
不過是一眼看過去,薛玄凌就知道這人老謀深算,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
簡單點說,就是滿肚子壞水。
「見過範陽公主,見過望安郡主。」陳都文拱手作揖。
「陳詹事,我與阿九可是極好的朋友,她有話問你,你必得如實作答,不然我便告訴我七哥去。」範陽公主叉著腰說道。
陳都文哈哈一笑,眯起眼楮,捋了捋胡子,說︰「既然是公主引薦的,屬下必當知無不言。」
「倒也不用知無不言。」薛玄凌含笑道︰「只是想問一些關于錦州的事,倘若陳詹事覺得哪兒冒犯,或是不方便說的,也可以直說,我不會追問。」
听到薛玄凌如此開口,陳都文的臉上的笑意隱去一半,不由得認真打量起面前這位在長安有無腦孤勇之名的望安郡主來。
他們三人挑了一處茶寮坐下。
雅間清靜,門一關,外頭的動靜便全然隔絕在外。
一開始範陽公主還想起身去隔壁,但薛玄凌只說這並不是什麼私密,不需要避開,就強拉著範陽公主坐下了。
對面的陳都文可是看出來薛玄凌鬼點子極多,這拉著範陽公主在,陳都文這個做屬下的,便不敢推諉,也難有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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