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一共在錦州待了多久?」薛玄凌主動提壺,給陳都文和範陽公主斟茶了後,輕聲問道。
「三個月。」陳道文微微起身,接了茶坐下,斂眸回答︰「到第四個月月中時,王爺因為得罪了錦州刺史詹士道,不得已躲回長長安。」
躲。
陳道文這個字用得比較巧妙。
單單一個躲字,便讓陳道文將楚王的處境輕松托出,也是在告訴薛玄凌,有關成王遺寶的事,楚王既不知道也沒法知道。
畢竟,楚王都自身難保了。
這麼一句四兩撥千金的話,生生叫薛玄凌余下的話給堵在了喉嚨口。
她一沉默,旁邊的範陽公主便拍了拍桌子,說︰「躲什麼躲?七哥他干了壞事兒,本就該受罰,躲回來又如何?父皇還不是得批他。」
陳都文訕笑一聲,回道︰「公主說笑了,王爺他在錦州其實並沒有殺人,也沒有強擄良家女,這里面其實是個誤會。」
什麼誤會?
呸。
範陽公主臉色微冷,不太樂意地說︰「陳詹事,你這是想要糊弄我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七哥是如何在父皇面前求情的?」
詹士道不是什麼委曲求全的人。
所以錦州發生的事,早就已經在宮里傳了個遍。如果不是楚王拉了太子出來為自己作保,這會兒楚王應該早就被皇帝給狠狠懲罰了。
太子因為這事,倒是剛好如願得了白眼,抵消了黑市在手的招搖。
「公主……公主您這些話,可不能隨便亂說。」陳都文忌憚薛玄凌,不肯松口,又見範陽公主態度堅決,只能連忙轉了話鋒,說︰「錦州一共三處地方有成王遺寶的消息。」
斗朱嶺、淮南橋,以及相傳為成王陵墓遺址的莫桂山。
楚王在錦州待了三個月,倒也不是真的日日花天酒地,他哆哆嗦嗦還是辦了正事的,且真正查到了一些。
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楚王也就堅持了一個多月,之後的日子便日日不見人,夜夜宿在溫柔鄉。
「除了那些,還有什麼有用的情報嗎?」薛玄凌又問。
那個女人。
被楚王侵犯,然後尋死的女人……
就薛玄凌得到的消息來看,女人能被楚王挑中,並非偶然。
因為,女人是住在斗朱嶺上的。
楚王正是在斗朱嶺打探時,偶然見到了女人的容貌,驚為天人,這才才起了歹心。
「別的沒有了。」陳都文搖了搖頭,說︰「王爺的幸子長安城里沒誰不知道,他能堅持一個多月,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
「呸,七哥就該挨一頓打,打服了,才知道好好做人。」範陽公托腮偏頭,非常不客氣地訓斥道︰「你看三哥,他可曾做過半分逾矩的事?人家就好端端的,從不鬧騰。」
陳都文扯著袖子給自己擦了擦汗,心說今兒個是真倒霉,怎麼就輕易出了門?
但顯然範陽公主是不想放過他,嘴里繼續說道︰「我七哥躲著不見我,是不是怕我說他?他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妹妹啊!倘若再不積點兒德,他可得小心生不出孩子來。」
範陽公主這話把薛玄凌給逗笑了。
「好了,公主,教訓的話過會兒說不遲。」薛玄凌兩指推著差點送到範陽公主面前,示意她息怒,隨後轉眸看向陳都文,問︰「陳詹事可知道那名女子的身份?就是那個自尋短見的女子。」
陳都文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僵了一下。
很快他便收拾好情緒,咧嘴笑了笑,說︰「那也是個誤會。」
照陳都文的說法,楚王是真心喜歡那個叫余娘的女人,將她帶入府中後,是奔著要納她為側妃去的。
誰成想,余娘是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非要鬧著做正妻,且非正妻不嫁。
堂堂楚王的正妻,豈是個山野女子能肖想的?
于是這談不攏之下,余娘居然以命相逼,想要讓楚王就範。
薛玄凌靜靜地听著陳都文胡謅,這人嘴里黑的能說成白的,沒理的也能說成有理的。
而範陽公主沒憋得住,怒視陳都文,喝道︰「陳詹事,我七哥就是有你這樣的謀士,才會一錯再錯吧?!你但凡勸著他一些,他怎會犯下這種錯事!那可是三條人命啊。」
話說到這份上,雅間內的氣氛顯然就有些冷凝。
「公主,屬下輔佐楚王爺向來是盡心盡力,從不敢有二心,更不會有歹心。」陳都文垂下頭,嚴肅地說道。
緊接著,陳都文起身,大袖一擺,抬手行禮。
看陳都文這樣,範陽公主有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支支吾吾幾下,別扭地說了句抱歉。
「我想,陳詹事也是盡力了。」薛玄凌打著圓場,說︰「看楚王回到長安之後,這麼長時間都不曾再犯事,應該是有陳詹事的功勞。」
為余娘伸冤,尋求公道這種事,輪不到範陽公主和薛玄凌來做。
那個剛正不阿的詹士道會死死地咬住楚王,直到楚王因為殺人而付出代價。
而且薛玄凌要做的,便是通過余娘,通過這一系列的大事小事和細節,來拼湊出一個有關成王遺寶的完整脈絡。
楚王就算真的色膽包天,也不會在明知道詹士道盯著自己的情況下,還霸王硬上弓。
這里面,應該是有其他的內情。
當然,這個猜測並非是薛玄凌隨意謅出來的,是密閣在長安調查了月余的結果。
略有些粗泛的結果。
「望安郡主這話,是在影射我家王爺本性不端嗎?」
陳都文是個不想下台階的。
他說著,拂袖負手而立,臉色鐵青。
「陳詹事怎麼會這麼想?」薛玄凌眯眼笑了笑,說︰「我的意思的,有陳詹事的輔佐,楚王他會少犯很多錯。畢竟人無完人不是?是人便會犯錯,可若有陳詹事您這樣的左膀右臂,許多事便會少走彎路。」
「陳詹事莫怪,我剛才說話有些著急了。」範陽公主先一步順著薛玄凌的話妥協,「是我思慮不周,若陳詹事真有歹心,哪兒用得著我來指摘不是?這里給陳詹事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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