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塵燼點點頭。
清吾嘆了口氣,道︰「這事兒我本來答應了江銘昀,不告訴別人的,但你也不算外人,我就只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
少年點頭,一臉怨婦模樣盯著她,「說下去。」
「先前江七白說自己有喜歡的人,又給江銘昀做了巧果,我一直以為七白喜歡江銘昀。所以,後來當我發現江銘昀私藏了一塊七白做的巧果,我以為是兩心相悅的事兒,就鼓動江銘昀追求真愛來著。誰知道,江銘昀真的打算去跟七白表明心意,結果……」清吾有些心虛的點了點鼻尖,繼續道︰「結果發現七白早就心有所屬,是江銘昀自己一廂情願。他心里郁悶,我覺得這事兒也有我的不是,若能早些問問七白,也不至如此。」
清吾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再加上那時候我想你想得緊,心里也不怎麼舒坦,就干脆陪他多喝了幾杯,然後就……發生了很離譜的……那件事。」
听完了所有的話,硯塵燼臉上的陰沉緩和了幾分,他問︰「就只是這樣?」
清吾點點頭,「你生氣嗎?我和你哥真的沒……那什麼。」
硯塵燼掃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道︰「哥哥知道我喜歡你,不會橫刀奪愛的,我相信他。」
清吾︰「……」
小狐狸果然還是太單純了。
清吾心里覺得硯塵玨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阿燼實在是太信任他這個哥哥,她身份尷尬,也不好對硯塵玨指指點點。
她訕笑了幾聲,「你這麼相信他,那我呢?」
少年哼了聲,「你的可信度低多了,跟我哥哥比不了。」
清吾有些尷尬,但念及自己是有前科的,說過的有些話,轉頭就忘了,是以也怪不上硯塵燼不相信她。
再加上血濃于水,即便再怎麼喜歡,跟親人什麼的還是不能相提並論。
清吾倒是也能理解他,「好罷,早知道你這麼相信你哥哥,我也不用擔驚受怕這麼久了。」
硯塵燼掃她一眼,道︰「我才不擔心哥哥,倒是江銘昀,你之前跟他走得那麼近,是不是……喜歡他?」
「我喜歡他?」清吾大驚,「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喜歡他,又自大又自戀,還喜歡端架子,我又不傻,誰喜歡他啊?」
這話硯塵燼听了很滿意,「我也這麼覺得,他這麼差,你以後少跟他來往。」
雖然江銘昀這小子性子十分不討喜,但還算是個靠譜的,為人也正直,值得深交。
清吾笑道︰「男女之情的話,他的毛病能挑出一籮筐,但做朋友的話,他倒是還可以。」
只要不喜歡他就可以了,也沒必要逼著她。
硯塵燼又問︰「那……趙錦英呢?你喜歡他嗎?」
他該不會把華光門所有的男人都問一遍吧?
明明最可疑的是他那個哥哥啊,怎麼本末倒置?
清吾握著他的手,「阿燼,我很認真的跟你說,雖然可能沒有那麼濃烈,但我是喜歡你的。你知道我以前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從來沒有人教我什麼是喜歡,我也不知道怎麼喜歡,但我能感覺到我喜歡你。」
少年心中一軟,點點頭,「嗯。」
她誠懇道︰「我以前辜負你,對你的感情視而不見,現在我願意加倍對你好。只是我有時候也害怕你,猜不透你,不知道怎麼對待你,甚至有的時候想望而卻步。阿燼,如果你想要什麼,你想讓我怎麼做,我希望你能說出來。就算你不想說,給我一點提示也好,告訴我怎麼才能讓你高興,別讓我手忙腳亂的猜,好嗎?」
少年垂著眸子,低聲道︰「對不起,我……我只是害怕,怕你喜歡我都是假的,怕我只是做了一場夢,我……」
清吾打斷他,溫柔的說道︰「阿燼,這不是夢,不是。」
她起身,把他抱在懷里,輕撫著他的面容,她道︰「我明白了,我們是一樣的,被關在囚籠里久了,不知道怎麼喜歡,也不知道怎麼接受喜歡。那,我們對彼此多一點耐心,多一點提示,一起學著喜歡和被喜歡,好不好?」
硯塵燼濕潤了眼眶,點了點頭,「好。」
其實,他還是很乖的,好好同他說的話,他也會听進去。
兩人在月下吃了些東西,清吾便想去體驗一下溫泉。
偌大的玉梅池,有五六方溫泉,卻只有一方溫泉沒有上鎖,溫泉外的殿中放置著兩套浴衣。
硯塵燼耳朵紅了紅,道︰「肯定是娘親做的,溫泉周圍有法術禁制,沒辦法強行打開,我去找她要鑰匙。」
說罷,便急匆匆地要走,清吾拉住他,道︰「不用了,反正也有浴衣在身,一起吧?」
少年有些踟躕,下不了決定。
清吾嘆了口氣,也不勉強,「還是我去吧,用法術,快些。」
少年可算是開口了,「一起,也不是不行。」
能一起,清吾自然不想分開的。
這麼大的溫泉池子,一個人實在太無聊了。
清吾笑說,「那我先進去換衣裳了。」
殿中有兩間小屋,兩人一左一右拿了浴衣進去。
清吾右手手腕受了傷,便用法術換衣,出來的快些,她坐在溫泉池邊,一雙小腿浸泡在溫泉池水里。
如今天越來越冷了,夜里甚至會起霜,但這溫泉卻是暖洋洋的,讓人心里舒坦。
溫泉里長著妖族的特殊草藥,生長在池底,伴隨著泉水熱氣的蒸發,里頭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清吾轉頭看去,「你來了。」
少年乖巧的坐到她左側,問她︰「怎麼不下去?」
清吾笑說︰「等你啊!」
少年耳尖兒紅了紅,清吾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你耳朵怎麼這麼容易紅?是不是因為身體不好,臉色常年蒼白,才不容易透出紅來?」
硯塵燼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身體這麼差,你不在意嗎?」
清吾驚訝,「當然在意啊,我以後好好喂養你,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細膩紅潤,保證不讓你受委屈。」
少年淺淺的笑了笑,狐狸眸子更顯得嬌媚柔和,「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問你,會不會嫌棄我體弱多病。」
盡管答非所問,但是清吾的回答已經涵蓋了他想知道的內容。
清吾握住他的手,道︰「不嫌棄,阿燼什麼都是好的。」
硯塵燼扶著清吾下水。
背靠在池壁上,被溫暖的池水包圍,清吾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受傷的手浸泡在水中,許是草藥發揮了效用,原先的痛感竟減弱了幾分。
清吾懶懶散散的歪頭靠在硯塵燼肩膀,閉上了眼楮。
少年道︰「清姐姐,小心別睡著了。」
清吾卻笑嘻嘻的摟著硯塵燼的腰,水浸著衣衫,一身浴衣跟有跟沒有區別不大。
他下意識地想躲,清吾卻道︰「別動。」
硯塵燼眸子顫了顫,道︰「清姐姐,別!」
她微微抬起頭,舒坦的眯著眼楮看他,「為什麼?」
「我……我害怕。」少年如是說。
清吾輕笑,「我都沒怕,你怕什麼?」
硯塵燼拉開她的手,道︰「我真的怕,清姐姐。」
清吾嘆了口氣,收回手來,道︰「好罷。」
強扭的瓜不甜,清吾也不想迫著他,于是專心的貼在池壁上,懶洋洋的閉上眼楮。
泡了半個時辰,硯塵燼喊她,「清姐姐,快醒過來,該出去了。」
清吾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沒想到竟睡過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池中草藥的緣故,清吾泡的渾身軟軟的,甚至有些燥熱。
左臂從池子里伸出來,想抱他脖子,央著他把自己抱進去。
可忽而又想起來,阿燼未見得能抱得動她,又悻悻的收回了手。
硯塵燼的余光注意到了她的手臂動向,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清吾扶著池壁站起身來,硯塵燼扶著她爬上池沿。
一從池中出來,被周遭冷冷的寒風一裹,清吾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想起硯塵燼身子弱,清吾道︰「你等等再上來,我去拿樣東西。」
硯塵燼雖不知她要做什麼,但也沒問,只是點點頭。
片刻,清吾抱著一床厚厚的被褥過來,雙臂抻開,把被子展開,「快上來。」
狐狸眼有些濕潤,他點點頭,踏上去。
不得不說,身子已離開溫暖的池水,頓時被夜風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硯塵燼不自覺地抖了下。
清吾趕緊把他裹在被子里,緊緊的纏上。
硯塵燼挪了挪步子,道︰「你把我裹成這樣,我走不了路。」
清吾笑了笑,戳了下他的臉頰,道︰「無妨,我抱你。」
說罷,她彎腰打橫把人抱起來。
少年被整個兒包在被子里,臉面微紅,動彈不得,只能由著她抱著。
直到清吾把他抱進燒著暖爐的房間里,把他放在柔軟的臥榻上。
清吾一進來便瞧見床頭上放著整整齊齊的衣裳,衣物之上是一枚粉女敕女敕的荷包。
那荷包清吾熟悉極了,是她在混沌門繡的,沒想到他一直隨身帶著。
清吾的手還沒觸踫上那枚荷包,便被硯塵燼急匆匆地握住了手臂。
硯塵燼注意到,方才她抱他的時候,手腕上的傷口裂開了。
他張了張嘴,想起她特地做了幻象隱瞞他,又止住了話,轉而說道︰「別踫我的荷包。」
清吾無奈淺笑,「這本就是我做的,你還怕我跟你搶不成?」
少年努了努唇,只道︰「不準,就是不準。」
清吾無奈的笑了笑,感覺到手腕有些痛,低頭瞧見手腕上的傷口滲出血水來,把打濕的白紗都染紅了。
還好身上帶了虞氏給她的藥。
看來今晚,不能跟小狐狸睡在一塊兒了。
清吾道︰「寶貝,早些睡吧,你現在泡得軟軟的,粉粉的,我怕我抱著你控制不住,就暫時分開睡吧!」
硯塵燼耳朵紅了紅,視線從她手腕上收回來,嗯了一聲。
清吾走進和硯塵燼相對的房間,施法干燥了身上的衣物,連忙把手腕上的白紗解開,傷口不小,模樣駭人。
她翻出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上。
躺在臥榻上,手腕垂在臥榻外,生怕踫到傷口,愈合的更慢。
這溫泉真的能解疲乏,清吾閉眼躺了片刻,便睡著了。
房門無聲的被推開,一個少年走進來,坐在臥榻邊,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手腕。
鮮紅強悍的魔氣一點一點的涌了進去,但傷口愈合的仍舊十分緩慢。
直到天色漸明,那燒傷才終于結成小小的痂。
少年放下她的手腕,低頭在她額角吻了吻,便起身離開了。
清吾醒來的時候,手腕已經不痛了。
她看著結痂的手腕,心里感嘆,這藥泉真是好東西,只泡了一個時辰,便恢復的如此迅速。
兩人從玉梅池回去,一路上清吾打了好幾個噴嚏。
硯塵燼問她,「清姐姐,你是不是得了風寒?」
清吾沒得過風寒,但讀過醫術,癥狀很相似。
不過,這麼輕微的風寒,大概沒兩日就會好的,只是清吾怕傳染了硯塵燼,只能耗費大量的魔氣治療。
一進妖王妃寢殿大門,侍從早就等候多時了,請了清吾和硯塵燼進正殿用飯。
清吾震驚,素日里他們三人吃飯,虞夫人都做六道菜,三個人也吃不完,每每有剩。
今日可倒好……一共十二道。
清吾不解的問︰「夫人,今日是什麼大日子嗎?」
虞氏只是笑笑,「倒也不是,只是我今日心情好,多做了幾樣,大多是按照阿清的口味做的,快坐下嘗嘗看,合不合你心意。」
清吾坐下吃了幾口,也注意到了,十二道菜,有十道都是咸辣的,只有兩道清淡甜口,其中還有一道是甜湯。
這突如其來的關照,清吾心里有些毛毛的。
吃過了飯,虞氏便道︰「阿燼,方才你兄長傳話來,說是你父親的病有了變故,叫你去瞧瞧。」
硯塵燼輕描淡寫的點點頭。
不僅僅是硯塵燼,連虞夫人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有半點兒感傷。
看來這位妖王還真是沒人待見。
硯塵燼往妖王殿去了,清吾便留在虞氏這里,陪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