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塵燼沉默了片刻,道︰「想,但是……要再等等。」
清吾原本只是隨口一說的,這會兒被他弄得有些好奇,抬起頭來問他,「等什麼?」
少年眸子暗了暗,似是幽深的眸子下掩藏了什麼,「我還沒……準備好,等我準備好了,我們就成婚,好不好?」
清吾想起了虞夫人說的那些話,那些妖王對硯塵燼做的那些惡心的事兒,她知道硯塵燼現在還很難接受。
她願意等,就像他等著見她一樣,一直等著,「可以,我有耐心。」
「謝謝你,清姐姐。」他感激涕零,喃喃著說。
兩人乘坐馬車,走了兩日半才到了混沌門。
可到了混沌門,清吾卻被告知江七白和郭席瑞已經離開混沌門了。
清吾大驚,七白在信中並沒有提及此事,怎會如此突然?
眼看天快要暗下來,清吾只能先隨硯塵燼在山下的客棧落腳。
「後日就是七白的婚禮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清吾悶悶不樂的戳著碗里的飯。
硯塵燼安慰道︰「肯定會的,你放心,明日我們出去打探一下。」
眼看著只能如此,清吾只埋頭扒了兩口飯,便放下筷子了。
當晚,清吾睡不著,翻來覆去的,硯塵燼也跟著睡不著。
她突然嘆著氣坐起身來,硯塵燼也跟著起身,「清姐姐?」
清吾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省的打攪你睡覺。」
她說著翻身下榻,披上外衣,硯塵燼也跟著下來。
如今已經入冬了,雖然第一場雪還沒下下來,但已經很冷了。
硯塵燼把毛領披風給她披上,道︰「清姐姐等等我,我陪你一起。」
清吾一听這話,趕緊把披風月兌下來,拉著他的手坐下,道︰「算了,我不出去了,你也別出去,外面太冷了,你身子弱,今日都不知道咳了多少回了,還是呆在屋里,別到處亂走了。」
硯塵燼的眸子暗了暗,道︰「對不起,我……」
清吾道︰「小傻子,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身子弱又不是你的錯,況且,我也覺得外面挺冷的,你就在屋里,陪我說說話吧。」
硯塵燼點點頭,兩人重新坐回臥榻上,裹著被子,促膝長談。
「我今日也不知怎麼了,總覺得心里悶悶的,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清吾道。
硯塵燼安慰她,「清姐姐只是沒見到江姑娘,心里失落罷了,不要多想,許是江姑娘成婚在即,一時高興給忘了,也是有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清吾從混沌門下山,路上遙望了一眼混沌山,那山上陰森森的白霧很是讓人不安。
她之前總想著多活一日是一日,反正是白撿的一條命,也不願多想。
可如今,她心里存了想活得長久,想陪伴阿燼長久的念想,再回過頭去想,當初在混沌山,到底是什麼人復活了她?
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便不由得讓人心里不安。
清吾握著硯塵燼的手背,像是自言自語,「好想一直陪著你。」
少年翻過手掌,跟她十指交錯,「那就一直陪著我。」
清吾淺笑著抬眸看他,怕自己的情緒影響了硯塵燼,便轉移話題問他,「之前你說,你一直覺得我不是路姚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硯塵燼想了想,說︰「大概是從被女鬼追殺,你背著我的時候。」
清吾大驚,「怎麼會?那時候,我好像都沒跟你說過話。」
少年撅了撅嘴兒,反駁道︰「說過的。」
清吾早就不記得了,笑著問他,「我說什麼了?」
硯塵燼回答︰「你說叫我別亂動。」
清吾想了想,完全記不起來,她只記得當時肚子上的傷口很痛,背著硯塵燼逃跑很累。
不過這樣的小事,他竟然都記在心里,「你記性可真好。」
少年搖搖頭,「只記得你說的話。」
清吾忍不住撫上他的臉,「你怎麼會覺得那個是我?」
少年低聲道︰「氣味。」
「氣味?」清吾記得在玉梅池的時候,他說她身上有女乃香味,「你先前又沒有聞過路姚清的氣味,怎麼知道不是巧合?」
硯塵燼低聲道︰「說話的語氣,你以前也總那麼不耐煩的叫我不準亂動。」
清吾的記憶里,只記得她喜歡抱著硯塵燼,喜歡跟他一起玩。
她只是把他當成一只陪伴的小寵物,即便他後來化成人形,她也仍舊像對待小動物似的對待他。
高興了,就抱一抱,揉一揉,不高興了,或許態度並不好。
清吾愧疚道︰「我以前忽視了你的感受,你怨我嗎?」
少年搖搖頭,「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成寵物,你對我,已經很好了,我不怨你,我喜歡你。」
清吾不敢問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他喜歡她越早,就意味著她辜負他的喜歡越久。
她環抱著硯塵燼,道︰「我以後再也不會把你當成寵物,我會好好的喜歡你,阿燼,你少喜歡我一點,等等我,等我追上你。讓我比你付出的更多一些,補償你以前的喜歡,好嗎?」
少年顫抖著睫毛,嗯了一聲。
可喜歡這種事,是能說停下來就停下來,說少一點就少一點的嗎?
那些融入骨子里的東西,怎麼分得出來?
跟硯塵燼說了很多話,清吾心中的煩悶也稍稍緩解了幾分。
怕硯塵燼熬得太晚對身體不好,清吾只能假裝困了,哄著他睡覺。
後半夜,天空開始稀稀拉拉的飄起了雪,等到天一亮,地上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
下了這一場小雪,天氣也越發寒冷了。
清吾說什麼也不答應硯塵燼跟著她出門,好說歹說哄了許久,才哄得小祖宗在房間里等著。
「那,你晌午回來陪我吃飯。」硯塵燼委屈的妥協。
清吾點頭,「好,我保證,晌午一定回來。」
少年點點頭,裹著披風,站在窗邊目送她走。
清吾在鎮子上詢問了很久,只可惜江七白容貌樸素,實在是沒什麼特點,自然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
眼看日頭已經升至正中,清吾打算回客棧去,卻听到有人喊她,「路姚清?」
清吾回頭,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站在她身後,腰間佩劍,十分英挺。
竟然是江銘昀!
「你怎麼在這里?」清吾晃了晃神兒,問道。
少年神色頗不自然,輕咳了一聲,道︰「來死心的。」
清吾沒想到江銘昀也在被邀請的範圍之內,看來七白一直都沒發現江銘昀喜歡自己,否則,定然不會邀請他前來。
兩人進了客棧,清吾道︰「七白已經離開混沌門了,如今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江銘昀點點頭,道︰「我知道,前來送信的人告訴了我。」
「……」清吾皺眉,「那你為什麼在給我的信里,沒有提及?」
江銘昀卻很是理所應當的回答,「我以為你會先回華光門,打算同你一起來,誰知道你沒回去?」
他說這話的樣子,真的很欠揍。
清吾帶著江銘昀進了客房,硯塵燼本來歡歡喜喜的等著她。
可一開門,瞧見江銘昀的那張臉,硯塵燼臉上的笑容頓時沉了下去。
江銘昀瞧著清吾行雲流水般的把披風掛起來,又見硯塵燼在屋里,頓時皺了皺眉,「你們倆……住一間客房?」
清吾想起,先前她安慰江銘昀,說自己被硯塵燼拒絕了,眼下這樣的情況,好像真的有點……難以解釋。
沒等她開口,硯塵燼沒好氣的回答,「她不跟我住在一起,難道要跟你住嗎?」
清吾趕緊站他身邊去,握住他的手。
她揚了揚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笑說︰「我們倆……嗯……你明白吧?」
江銘昀不屑的撇開視線,「有傷風化。」
硯塵燼氣得發抖,清吾趕緊安慰,「阿燼別生氣了,他這是羨慕,嘴硬罷了,乖,不氣了,不氣了……」
對于清吾這種哄孩子一般哄著硯塵燼的行為,江銘昀深深的表示不齒,甚至覺得沒眼看。
三人晌午圍坐在一桌,吃了一頓不怎麼愉悅的飯。
硯塵燼瞧不上江銘昀,江銘昀不僅瞧不上硯塵燼,連帶著清吾一並瞧不上。
清吾討好的給硯塵燼夾菜,生怕這小祖宗生氣了,把飯桌掀了。
硯塵燼心里怨清吾把江銘昀帶回來,也不給她好臉色瞧,氣呼呼地把她剛夾進他碗里的肉片扔出去。
清吾倒也沒灰心,問道︰「阿燼要不要吃甜粽,我給你剝一個吧,好不好?」
少年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但清吾明白,他這是同意了。
清吾把甜粽剝好了,拿了個干淨的碗,放到硯塵燼面前,怕同他碗里的菜混在一起,變了味道。
少年吃了兩口粽子,並不怎麼歡喜,清吾便要了一壺牛乳,加了好些糖,給他喝。
硯塵燼喝了杯牛乳,脾氣這才壓下去些。
然而,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的江銘昀,只覺得清吾在一味的討好硯塵燼,忍不住拿可憐的眼神看她。
這一頓飯吃得,清吾忙前忙後地伺候著硯塵燼,可算讓小祖宗心情好了些。
等到小祖宗吃飽了,便給了清吾一個眼神。
清吾捻著帕子給他擦擦嘴角,瞧著他挑釁的看了看江銘昀,清吾忍不住低笑,只覺得他傻得可愛。
她也不知道硯塵燼怎麼會對江銘昀有這樣的敵意,畢竟她自認為把江銘昀和江七白的事兒說得明明白白。
可硯塵燼就是不能放心,清吾只能把這認定成……華光門第二夢中情人對第一夢中情人的敵意!
吃過了飯,三人便一同乘坐馬車前往江七白的住所。
江七白住的地方離混沌門並不遠,就在混沌山的山腳下,一間簡簡單單的小院子。
清吾上前敲了敲門,沒多久便有人出來應門,「是誰啊?」
里頭的聲音是個男人,清吾只能報了名字,「路姚清,硯塵燼和江銘昀特來拜會,江七白可是住在這里?」
那人打開院門,拱手道︰「正是這里,我是七白的未婚夫君郭席瑞,七白在里面,幾位貴客請進。」
郭席瑞一抬頭便被硯塵燼吸引了視線,心里不由得感慨,這世間竟有男人美成這樣的,一時間竟看得呆了。
硯塵燼不喜歡被人盯著瞧,尤其對方還是……男人!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
清吾連忙把硯塵燼拉在身後,擋住郭席瑞的視線。
郭席瑞這才惶惶然的回過神來,「幾位快請進,快請進。」
進了門,便是寬敞的院子,正對著房門的是間大屋,大屋左邊是兩間小偏室,右邊則是廚房和茅房。
最左邊的那間偏室門外放了口大缸,郭席瑞見清吾盯著那口缸看,便笑說︰「這是我家鄉的風俗,成婚的時候備一口大圓缸,缸里盛滿水,寓意婚後圓圓滿滿。」
馬夫將車上大大小小的禮物搬了進來。
郭席瑞指著那些物件兒,問道︰「這是?」
清吾道︰「這些是我和阿燼,給你們夫妻二人準備的賀禮。」
說話間,江七白已經听到了動靜,從屋里出來。
少女身著大紅喜服,瞧見清吾等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道︰「正在……試衣裳呢,你們就……就來了,實在是……有失禮數。」
江銘昀盯著那紅衣少女,眼楮都快錯不開了。
清吾連忙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他才回過神來,從懷里掏出乾坤袋,取了大大小小三個包裹出來,道︰「這是我準備的賀禮,還望笑納。」
郭席瑞連連道謝,請了三人進去說話。
清吾和江七白是許久未見的小姐妹,自然是陪著江七白進里屋去換喜服,硯塵燼和江銘昀則在外屋里,跟郭席瑞說話。
江七白很是歡喜,「阿清,你能來……真是,真是太好了,之前我命人……把信送到……華光門,送信的人,回來說,你去了妖族,我還擔心……擔心你沒有時間……過來。」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
清吾笑道︰「我怎麼能不來,不來的話,豈不是錯過了這麼漂亮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