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塵燼垂著眸子,小聲說︰「也沒什麼,就是……有件事瞞了你。」
清吾听了這話,腦海中剎那間浮現出那個從他屋里離開的女修,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哦?說來听听。」
她語氣里的不悅,硯塵燼哪里听不出,讓他原本想交代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我……我現在不想說了。」他垂著腦袋,蔫蔫的。
話音剛落,清吾長臂一揮,按著他的腰迫使他歪在她懷里,「硯塵燼,你瞞了我什麼?」
少年眼尾立刻紅起來,「你不是說不生氣的嗎?」
清吾沒法兒不在意,別的都可以原諒,唯獨背叛不行,她眯起眼楮,「你是不是和別的女子有什麼牽扯?」
這話可把硯塵燼問愣了,「什……什麼意思?」
清吾沉沉的說︰「你說什麼意思,我問你,是不是和別人親密了,沒告訴我?我說過的,你敢與旁人親近,我饒不了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嗎?」
硯塵燼這才意識到她誤會了什麼,頓時有了底氣,「我沒有,我不是說這個,我……我說的是別的事情。」
清吾肚子里那股火兒這才稍稍消減了幾分,摟著他腰的手也松了松,「只要你在原則問題上不要觸我眉頭,別的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少年抬眸看她,「真的?」
「嗯。」
一連十日,清吾都沒從硯塵燼房間出去過。
至于門中之事,每每有了情況,江銘昀便會趁夜悄悄來硯塵燼屋里,把事情統統告知清吾。
硯塵燼為此酸了好幾次,「他還真是關心你。」
清吾模著鼻子笑道︰「我也算是救過他的命的,他現在知恩圖報,是應該的。」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起來,硯塵燼便會想起清吾曾為了救江銘昀被蛇咬了的事情。
清吾說完,自己也後悔了,只能訕笑著說︰「我跟他只是恩情,咱們倆是愛情,比不得,比不得,寶貝,別生氣了。」
少年氣呼呼地坐著,也不說話。
清吾摟著他的腰,「寶貝,我困了,該睡覺了。」
硯塵燼不理她,她嘆了口氣,道︰「你最近生氣好多,眉間好像都有皺紋了,好難看啊,阿燼,你再這樣下去,不過兩年,就要變丑了。」
少年連忙緊張地撫了撫額頭,撫平自己的眉心。
清吾被他的反應戳了心窩窩,萌的她心里軟軟的。
她繼續打量著少年,道︰「嘖嘖嘖,你看看這黑眼圈,總睡這麼晚,皮膚都沒有以前那麼光滑白皙了。」
硯塵燼趕緊模模自己的臉,誠惶誠恐,「真的嗎?我不好看了嗎?」
清吾笑嘻嘻的看他,儼然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意識到她在逗他,硯塵燼氣呼呼地沖她撅了撅嘴巴。
清吾看準時機,湊上來,在那紅艷艷的唇上偷了個香。
少年氣惱地捂著嘴巴,「你……還要臉不要?」
這話引得清吾哈哈大笑,「寶貝,別生氣嘛,再給我親一口。」
「不要,走開些!」嘴里說著拒絕的話,可身子卻誠實的動也不動,等著清吾親過來。
鬧了半晌,兩人吹了油燈躺下。
清吾感覺到身側那人翻來覆去,于是單手撈著他的腰,「別翻了,快睡覺,乖。」
少年沉沉的問出一句,「我真的變丑了嗎?」
他還認真了?
清吾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有,跟你玩笑呢,我們阿燼美著呢,美著呢!」
硯塵燼仍舊不放心,「和江銘昀比呢?」
「比他漂亮千倍。」
少年沉默片刻,又道︰「那……和葉嵐闋比呢?」
這都什麼年頭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虧得他還能想起來。
「比他也好看百倍,別比了,寶貝,我困死了。」清吾打了個哈欠,拖著尾音說道。
原以為他該問的問了,也該消停了。
可硯塵燼卻又抓到了奇怪的點,追問道︰「為什麼比江銘昀好看千倍,比葉嵐闋好看百倍?你心里覺得葉嵐闋好看是嗎?」
清吾︰「……」咱能講點道理嗎?
硯塵燼刨根問底兒的折磨了清吾許久,後來她真的堅持不住了,昏昏然的睡了過去,那人這才放過了她。
等到第二日,清吾一睜眼,便瞧見硯塵燼瞪著一雙可憐兮兮的眸子,「你是不是厭倦我了?」
清吾︰「……」
她只能把人摟在懷里,好聲好氣的哄著,「沒有,我怎麼可能厭倦你。我們阿燼這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漂亮小公子,誰不喜歡啊?」
說著在他眼楮上一左一右親了兩口,絕無厚此薄彼。
硯塵燼又開始突發奇想了,「那,若是我日後毀了容,或者……或者不是這張臉了,換了個模樣,你還喜歡我嗎?」
「喜歡,喜歡……」
少年將信將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可不能忘了。」
「忘不了,放心吧!」
細細想來,原本就是她的過錯,若不是昨晚的一句玩笑話,給硯塵燼帶來的容貌焦慮,也不至于她受累哄這麼久。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這段日子,清吾只能在硯塵燼屋里,那里也不敢去,也不敢出門,早就憋壞了。
有的時候,清吾瞧著硯塵燼端坐著,就忍不住想找點兒事兒,跟他拌兩句嘴,也好過這麼無聊的閑著。
可真的拌了嘴,倒霉的也還是清吾自己,硯塵燼生氣或委屈,她都心疼,到頭來還是要自己把人哄好了。
一來二去的,日子久了,也沒什麼意思了。
清吾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應該沒多久,華光門總不能一輩子山門緊閉,總是要開放的。
可這一關,便又是整整三個月。
這冬去春來的,清吾早就從開始的將就變成無聊,再變成無法忍受,最後干脆躺在臥榻上躺尸。
說來也怪了,素日里她精心照料著硯塵燼,他便跟個祖宗似的總喜歡雞蛋里挑骨頭,又嬌又傲。
可這幾日清吾無聊,也不愛說話了。
硯塵燼倒是忙前忙後的,把她伺候的妥妥貼貼。
清吾懶得下榻吃飯,硯塵燼便給她端到臥榻上,叫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口一口的喂到她嘴里。
這滋味,清吾只覺得從前的日子都白活了。
原來硯塵燼還有這樣的好處。
她要什麼,硯塵燼便把什麼送到她面前。
偶爾心里癢癢的,想模模小狐狸的皮毛,他也很大方的由著她模。
雖然不能出門很無聊,但是又硯塵燼這麼百依百順的寵著,清吾也覺得值了。
清吾閑來無事,去想這其中的緣由。
恍惚間,她意識到,大約是自己從不向硯塵燼提要求的緣故。
在清吾的思想里,硯塵燼年紀比她小,修為也比她低。
因而事無巨細,她體貼入微的照顧他都是理所應當的。
再加上他性子又嬌氣,實在是想象不到這樣的人也能照顧旁人。
因而,若是反過來,要她向他要求什麼,清吾總覺得自己在強人所難。
或許是男子和女子生來就有的本能,即便是修為和年紀上有所差距,從身體上講,男子始終是要在體力上高出女子的。
興許本能使然,硯塵燼是願意照顧她的,只是她自己以前想法偏激了些。
「干嘛用那種眼神看我?」硯塵燼被她盯地有些不自在,柔柔地問。
清吾笑了笑,道︰「我餓了,晌午想吃酥餅。」
硯塵燼有些為難,「不能下山,我從哪里弄酥餅給你吃?」
清吾砸吧砸吧嘴兒,道︰「我想吃嘛,阿燼,你想想辦法,好不好?」
雖然,清吾覺得自己撒嬌總不對味兒,听起來怪怪的。
但怪是怪,有用就行。
硯塵燼無奈的點頭,「知道了,在屋里等我。」
聲音還是硯塵燼的聲音,人也還是那個人,可這話听起來,真是有做人夫君的味兒。
清吾鬼使神差的喊了一聲,「夫君,要咸味的酥餅。」
少年正要出門的腳邁錯了一步,身子踉蹌了下,險些摔倒。
清吾嚇壞了,連忙起身想去扶他,那人已經穩住了身子。
硯塵燼臉紅的跟要滴出血來似的,「你……你方才喊我什麼?」
清吾原本也就是胡思亂想,嘴上沒個把門兒的,隨口叫了出來,這會兒也覺得頗不好意思。
她撓了撓頭,道︰「沒什麼啊,就……阿燼啊,你……你以為是什麼?」
少年一言不發的瞪著她,瞪得清吾更加心虛,點著鼻尖問他︰「生氣了?」
硯塵燼搖了搖頭,只是說︰「別亂喊。」
清吾點頭,「不喊了,再也不喊了。」
「以後……還是要喊的。」硯塵燼紅著臉說。
清吾忍著笑,盤腿坐在臥榻上,手掌撐著下巴,歪頭看他,「以後,是多以後啊?你對我這麼好,我突然有點想現在就嫁給你,怎麼辦?」
硯塵燼眸子顫啊顫,難為情的撇開視線,小聲說︰「等我們回妖族,就成婚。」
這話說得真有底氣!
難得硯塵燼有這麼有底氣的時候,清吾瞧了很欣慰,「好,但你要清楚,我嫁給你的話,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對我更好,不然我要後悔的。」
硯塵燼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會的,我保證,什麼都听請姐姐的話,我會努力做個好丈夫的。」
越說越上道兒了,好似現在已經拜了天地,在洞房里頭說的體己話。
清吾笑了笑,「嗯,我相信阿燼。」
少年耳根子都紅透了,良久才想起自己方才要去做什麼,「我先去給你弄酥餅來吃。」
廚房里都是些大鍋菜,誰願意耗費功夫做些酥餅之類的小食,費時間又費力的。
尋常修士吃不上,可硯塵燼不尋常。
好歹是華光門第一美人,愛慕者無數。
硯塵燼只需跟小廚娘說一聲想吃,便有人爭先恐後的給他做。
只是,硯塵燼一貫無欲無求的,也不願欠旁人的情分,從來不會仗著自己貌美,做這樣的事。
可這回特殊,她喊他夫君哎!
等著酥餅的時候,硯塵燼站在廚房門外,方才臉上的熱乎氣兒還沒全部散去,這會兒透透風,吹一吹,才覺得好些。
成婚,回去就成婚。
這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莫名的,硯塵燼心里又有一些慌張。
成婚之後要怎麼辦呢?
要一輩子隱瞞清姐姐嗎?
若他真能分身成兩個人,一個硯塵玨掌控妖族,庇護家人,一個硯塵燼陪伴清吾,守護愛人,那該有多好。
可他做不到的。
硯塵燼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氣,感覺那陣寒意從鼻腔里鑽進去,蔓延到五髒六腑里去。
好冷,可卻沒能讓他冷靜下來,心里還是咯 咯 的,慌亂不已。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酥餅做好了。
嬌羞的小廚娘把熱氣騰騰的酥餅裝在食盒里,送到硯塵燼手上,怯生生地說︰「硯公子,這酥餅熱著更好吃。公子若喜歡,下次再來找我,我給公子做。」
硯塵燼禮貌的淺笑,點了點頭,「多謝王姑娘。」
小廚娘煞時紅了臉,「硯公子還記得我的姓氏。」
少年笑了笑,只又說了聲謝,轉身離開了。
回到房間,清吾正無聊的揪著硯塵燼的床幔。
一見他回來,清吾便笑意盈盈的坐起身來,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該不會是躲我呢吧?」
硯塵燼好容易恢復了面皮又紅了起來,「我……我沒有。」
清吾懶得下榻,干脆沖他招招手,「你拿過來,我不想穿鞋。」
難得,這回硯塵燼沒順著她,「你都好幾日沒下榻了,下來走走,總坐著躺著,容易生病。」
清吾撲哧一聲笑了,揶揄他,道︰「怎的,你還久病成良醫,教訓起我來了?」
硯塵燼已經把酥餅從食盒里取出來,放在桌子上。
剎那間,一股子酥油香味兒擴散開來,飄進了清吾的鼻腔。
清吾聞著香味兒,嘆了口氣,故作哀傷模樣說道︰「唉,剛說要嫁你,你便開始敷衍了,前兩日還知道抱著喂我吃,現在就不肯了。看來,這男人還是靠不住,尤其是漂亮的男人。」
硯塵燼沒說話,在她身邊坐下,「腳伸出來,給你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