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並不是江銘昀想要的答案,但至少不是他不想听到的那個答案。
這讓江銘昀松了口氣,道︰「江姑娘,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在少女那有些呆愣的眼神中,江銘昀站起身來,或許是沒有被拒絕,他有了一點點的勇氣。
他道︰「你很好,真的很好,只要你願意,會有人一直陪著你。江姑娘,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筆挺修長的少年直直的站在江七白面前,他神情溫柔,這是江七白從來沒有在郭席瑞身上看到過的。
良久,江七白低沉沉的說︰「我不漂亮。」
江銘昀從容地說道︰「我也不喜歡太漂亮的,長得好看的都帶刺,你瞧硯塵玨就知道了。」
江七白︰「我修為不高。」
江銘昀面上仍舊淡然,「我可以保護你。」
江七白垂著眸子,「我……我嫁了人。」
一段沉默,讓江七白眼眶有些濕潤,她勉強的笑了笑,「我嫁了人的,不干淨。」
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勇氣,江銘昀一把握住了江七白的手,「不,你不是嫁了人,只是嫁過人,我等你們和離,再追求你。」
嫁了人和嫁過人不同。
嫁過人的姑娘,只是曾經有過一段不那麼愉快的經歷,江銘昀願意包容,願意體諒。
可是嫁了人的,卻是有夫之婦,江銘昀的高傲不允許他追求有夫之婦。
所以,他要等到江七白放下了先前的那一段感情,才算真正的開始。
「所以江姑娘,你願意嗎?」
少女垂著眸子,手指緊張地捏在一起,那張因為烈日時常照耀而有些變黑的臉,此刻也不知所措的茫然著,「我……我不知道。」
另一邊,硯塵玨抱著清吾回到客棧,清吾已經昏昏沉沉的快睡著了。
開門的聲音驚擾了她,讓她咂咂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嬌嬌地問︰「到了嗎?」
硯塵玨點頭,把她放到臥榻上去,「到了,清姐姐繼續睡吧!」
清吾搖搖頭,揉了揉眼楮,伸了個懶腰,「有點餓了。」
很快,少年便從乾坤袋里拿出大大小小的糕點和蜜餞盒子,一樣一樣的打開,擺在她眼前。
清吾還挺受用被伺候的感覺,笑著抓他手臂,「你兒子墜得我腰痛,你上來,給我靠著。」
那人很听話的坐在她身後,寬厚的肩膀作為她的倚靠,任由她調整了幾次姿態,找了個舒坦的位置靠著。
清吾吃了幾塊糕點和三兩顆梅子,便又開始打哈欠了。
「困了?」硯塵玨問她。
清吾搖頭,「你陪我說說話。」
「嗯。」
清吾問︰「你說,七白會不會接受江銘昀啊?」
「會!」
清吾笑了笑,「我瞧你這麼不喜歡江銘昀,還以為你不會讓他得償所願呢。沒想到今日你會提出讓江銘昀隨我們回妖族,我們阿玨長大了。」
硯塵玨卻道︰「怎麼會?帶他回去,對我有百利而無一害。」
「怎麼說?」清吾側身看他,卻只能瞧見那人清晰的下頜線,再往下是那人說話時,一顫一顫的喉結。
少年毫不遮掩,「其一,他與江七白在一處,便不會對你存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其二,他在我手下,日後我看他還敢囂張。」
這番話逗得清吾哈哈大笑,還以為他長大了,成熟了,沒想到想法還是這麼幼稚。
清吾戳了戳他下巴,「寶貝,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兒啊?」
硯塵玨抓著她還沾著糕點碎屑的手指親了一下,「你不是喜歡我小心眼兒嗎?」
這一下,如同過電似的,讓清吾愣了愣,呆呆地看著自己方才被親過的指尖。
見她許久未說話,硯塵玨有些忐忑的垂眸看她,兩人視線交融,清吾把方才被親過的手指往他眼前伸了伸,「再親一下!」
硯塵玨勾了勾唇,握住那只縴細的手指,輕輕的吻了吻,「喜歡?」
在清吾的點頭中,硯塵玨又深深地親吻了幾下,這才作罷。
清吾歡歡喜喜的抱著那只手,「寶貝,你好會啊,哪里學的?」
少年哼哼了兩聲,「我聰明過人,無師自通。」
「真的?」清吾盯著他那雙狐狸眼,微微眯了眯眼楮,示意他不要說謊。
那人這才清了清嗓子,道︰「小硯買了些話本。」
「小硯買的?」清吾不依不饒。
硯塵玨癟了癟嘴巴,灰溜溜的說︰「好吧,我自己買的。」
瞧他那副做錯了事的樣子,清吾不由得想笑,「跟我說說,買的什麼話本?也給我瞧瞧,怎的我以前買的,都不受用,你買的就這麼撩人?」
如她所料,一听這話,那人頓時又精神了起來,「清姐姐也買過?什麼時候?都沒有用在我身上,為誰買的?」
說著說著,少年的心情又跌入谷底了。
清吾瞧他起起伏伏,波波折折的,還挺精彩,忍不住刮了刮他鼻尖,「吃醋了?」
硯塵玨輕哼一聲,「才沒有。」
明明上一句還說著沒有,下一句又忍不住發問,「是誰啊?是江銘昀?」
清吾又好氣又好笑,「干嘛,你又要去殺他?」
少年不說話了,清吾撓撓他下巴,「跟我說說,他今日說你多次想殺他,什麼時候的事情?」
硯塵玨鼓了鼓腮幫子,「清姐姐先告訴我,是不是他?」
清吾無奈,「當然不是,除了你,還能有誰啊?」
少年卻不相信,「騙人!」
清吾只好如實說︰「你忘了,我去妖族接你的那次,我模你手,你說我輕浮,說我惡心。」
硯塵玨恍然大悟,難怪那日她那般反常,原來是學的話本。
得知並沒有旁人摻雜其中,少年眸色柔軟,甜甜的笑了。
見他高興了,清吾也不覺得有什麼丟臉的,反而追問他,「你要知道的我都說了,你呢,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年只能老老實實的交代,「第一次是,混沌山那次。」
清吾愣了下,記起來那女鬼是听命于硯塵玨的,可……
「那日可是我第一次見到江銘昀,你干嘛要殺他?」清吾十分不解。
若是她和江銘昀有些來往的時候倒也罷了,這毫無牽涉的時候,怎麼能叫他生出這等心思?
硯塵玨道︰「三個原因!」
「這麼多?」清吾越發覺得有趣,隨手抓了顆亮晶晶的酸梅塞進嘴巴里,一面吃,一面等著他說下去。
硯塵玨繼續說︰「第一,他偷看你洗澡。」
清吾︰「……」
她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她是在洗澡沒錯,但是不能說江銘昀偷看吧!
說起來,當時被野狼攻擊,若不是江銘昀聞聲趕來,她和小狐狸怕是要在劫難逃。
可轉念一想,這狐狸哪里是真的嬌弱,即便江銘昀沒有出現,怕是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等等!
清吾狐疑地打量起硯塵玨,「你才是偷看了吧,修為這麼高,遮住眼楮也看得見吧!」
少年漂亮的臉蛋兒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果然如此,難怪那時候,這壞狐狸隔著遮蔽眼楮腰帶,也直勾勾地往她的方向看。
「所以,你把我兜衣帶子抓斷了,也是故意的?」清吾吐出嘴巴里的梅子核,眯起眼楮看他。
少年連忙擺手,「沒有,我沒有,我……我是真的溺水了。」
清吾顯然不相信,盯著他一個勁兒地瞧。
硯塵玨眸子顫了顫,小聲說︰「溺水是真的溺水了,但是……不是因為清姐姐突然把我拽進水里溺水的,是……是因為……」
他嘟嘟囔囔了許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反倒是臉頰憋得通紅,瞧著更有問題。
尤其是,當清吾湊近他的時候,少年徹底慌了,臉色更是紅的嚇人。
清吾打趣他,「你再這麼紅下去,要燒熟了!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
少年撇開眸子,不敢看她,低聲說︰「因為……踫到了清姐姐的……胸口,一時不查,就溺水了。衣帶,真的是不小心弄斷的,我沒有故意佔便宜。」
清吾倒是沒有生他的氣,只是笑了笑,看了眼自己鼓囊囊的胸口,道︰「原來你喜歡這個啊,模過沒有?」
醉酒的那日,她沒什麼記憶,自然也不能確定。
硯塵玨紅透了,點了點頭。
清吾越發好奇,她還以為硯塵玨這麼清心寡欲的小美人,不會做這樣的事兒呢!
看來,這小子也沒有那麼清冷。
清吾貼著他脖子蹭了蹭,「小壞蛋,趁著我神志不清,做了不少壞事。」
硯塵玨結結巴巴地說︰「沒有,我沒有,是你自己……你抓著我的手,我……我沒想那麼做。」
「哦?那是我逼你的嘍!」她眨眨眼。
听她這麼說,硯塵玨又搖搖頭,表示不是。
他想的,但是他不敢,他害怕,他慶幸她能主動些!
清吾不再逗他,握著他的手,捏了捏,道︰「先饒了你,繼續交代,第二個原因是什麼?」
被清吾那一番質問,這會兒硯塵玨腦子還燒的懵懵的,愣了好一陣兒才想起來要交代什麼,回答說︰「你說你喜歡他那樣的。」
清吾挑眉,「我說過這樣的話?我怎麼不記得?」
少年很堅定,「你說過,長得俊,有錢有勢,霸道又溫柔,最好是修為高深,天下第一的那種。你說你喜歡那種男人,華光門里除了江銘昀,找不出第二個人。」
清吾認認真真的想了想,也沒想起來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倒是想起一件事,「你就是因為我不知什麼時候隨口說的這句話,一直記恨他?」
少年點點頭。
難怪,不管她怎麼解釋,這小子一直覺得她喜歡江銘昀,即便是知道了江銘昀喜歡的人是江七白,還是不肯放過江銘昀。
大約是覺得清吾喜歡的是江銘昀這種類型,即便現在沒喜歡上,以後也會喜歡上他,需得時時刻刻防範著。
清吾嘆了口氣,「你呀你,我隨口說說的罷了,你怎麼什麼話都往心里去?」
硯塵玨垂著眸子,「我那時很難過的,你喜歡溫柔的人,可是我,對人很冷淡,沒有喜歡我。為了能合乎你的心意,我甚至裝成那樣,可你還是不肯看我一眼。」
被他這麼一提醒,清吾這才想起來,初見硯塵玨的時候,他是這樣的。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對所有人都很溫和,是個十足的溫柔少年。
清吾戳他腦門兒,「笨蛋,我那時候已經喜歡上你了,你又用另外的身份來接近我,應該夸我對你專情才是,你怎麼還責怪我?」
「我不知道嘛。」
清吾又戳了兩下,「怎麼不知道?我不是答應你,和你在一起的嗎?我都說留在妖族陪你了,你自己不肯的,怎麼反倒怪起我了,還說不知道?」
硯塵玨哼了聲,「誰知道,你那時候對我心存感激,說不定只是因為感動才勉為其難的答應我。可我不要那樣,不要你的施舍,我要你喜歡我。」
清吾嘆了口氣,「寶貝,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早就喜歡了,只是她太笨了,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小狐狸,自己騙自己罷了。
硯塵玨追問︰「什麼時候?」
清吾想了想,道︰「在西陵的時候。」
原本有了一絲期待的少年一下子被澆了盆冷水,從上到下,涼透了,「胡說,那是因為我用了惑香,你才沒有喜歡我。」
夜游的那天晚上,他用了惑香。
原因無他,硯塵玨就是要讓葉嵐闋看到,讓他知道清吾不會喜歡他的。
清吾其實早就知道他用了香,她那時候雖然有些迷迷糊糊,有點沉醉于硯塵玨的美貌,但也不至于做出把人按在幽暗的胡同里親吻這種事情來。
她解釋道︰「不是那時候,是……替黃名姝成婚的時候。西陵鬼王的臉可以隨人心意變化,我那時侯應該就已經喜歡你了。」
少年咬了咬牙,氣呼呼地說︰「騙人,騙人,你騙人!我那時候……那時候就在屋里,你根本……看到的人是江銘昀和葉嵐闋,分明沒有我!」
清吾愣了愣,「你當時……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