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點點頭,道︰「可惜了你沒有妖丹,若是和你初見,你便是如此模樣,我肯定不會讓你等這麼久。」
「嗯。」少年的狐狸眼笑得彎彎的,眉目里跟沁了水似的,溫柔極了。
第二日,果然傳來了硯塵玨被妖王下獄的消息。
虞氏緊張的不得了,即便是有了硯塵玨和清吾的肯定,但做娘的一听到孩子下獄,哪里還能繃得住?
清吾看出了她的難過,勸道︰「娘親,您別擔心了,阿玨沒事的,真的,我保證。四年後,他都做了妖王了,現在怎麼可能會出事嗎?」
虞氏輕嘆了一聲,突然有人咚咚咚的敲起了門。
這火急火燎的敲門方式讓清吾心里一驚,「怎麼辦,阿玨,我們會不會被人發現?」
還沒等硯塵玨開口,外面那人已經等不及破開房門進來了。
少年一進門,徹底傻了眼,呆愣愣的站在門口,驚得說不出話來。
虞氏趕緊把少年拉進屋里,關上了房門,「你這孩子,干什麼急急忙忙的?」
小硯這才回神,撓了撓頭,看著坐在臥榻邊緣,懷里還抱了個姑娘的硯塵玨。
正驚愕著,江七白抱著孩子從側屋里出來,「發生什麼……事情了?」
方才的敲門聲也驚擾了她。
小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指了指硯塵玨懷里的那個,又指了指抱著孩子的那個,「這……這這這……這兩個都是哥哥帶回來的?」
虞氏無奈的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言亂語。
「這是你哥的妻子阿清,那位姑娘是阿清的朋友七白,七白抱的是你哥的孩子言言。」
小硯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妻……妻子?還有……兒子?」
顯然小硯的接受能力比虞氏的接受能力差多了。
任憑虞氏跟他說了三遍,他才含含糊糊的听懂了。
難怪!
他是听說他哥下獄了,這才急急忙忙地來告訴娘親,沒想到一進門,他哥正好端端的坐在屋里,懷里抱著一個虛弱的,側室還有一個抱著孩子的。
這場面……誰看了能不迷糊?
小硯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道︰「所以說,這個哥不是我現在的哥,是嗎?」
虞氏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小硯小心翼翼地瞄了清吾好幾眼,畢竟是被硯塵玨冷慣了的弟弟,突然瞧見自己那個冷的沒有表情的哥哥有了妻子,誰能不好奇?
清吾最喜歡逗他,一見他那小狗兒似的模樣,便忍不住壞心大起,「小硯,你怎麼總是偷看我,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果然,一听這話,小硯頓時如同炸了毛的貓,十分浮夸的擺手搖頭,「沒有沒有,我才沒有,哥,你要相信我,我我我……我是清白的。」
清吾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現在月復部還時不時的隱隱作痛,也不能笑的幅度太大,只能咧著嘴笑,「那你偷看我干什麼?」
小硯解釋,「我只是……我只是比較好奇。」
「好奇什麼?」清吾問。
那少年低著頭,撓了撓腦袋,「就是……我哥的妻子嘛,沒想到,我哥也會娶妻生子。」
清吾一副了然的點點頭,「嗯,我明白了,你覺得你哥娶不著媳婦兒。」
小硯反應很大,「不是,才不是,我哥可是妖族第一美人,怎麼可能娶不著媳婦兒?是……是那些庸脂俗粉都配不上……配不上我哥。」
清吾仰頭看了硯塵玨一眼,小聲道︰「你還有這個稱號呢?我還以為你只是華光門第一美人,沒想到你還是妖族第一美人。」
硯塵玨道︰「我也沒听說過。」
清吾笑了笑,「那肯定是小硯瞎編的了,我瞧著小硯就比你好看。」
很顯然,這一句話讓在場的兩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尤其是硯塵玨,清吾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腰間的那條手臂縮了縮,把她摟地更緊了。
清吾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玩過頭了。
她模了模鼻尖兒,「我開玩笑的,肯定還是你最好看。」
少年繃緊的嘴唇這才有了一絲松懈。
清吾心里暗嘆︰這小子可真能吃醋,什麼人的醋他都吃的津津有味兒。
小硯也跟著松了口氣,道︰「嫂子,你別逗我了,我哥會生氣的。」
再說下去,硯塵玨還真是要生氣了。
清吾現在沒力氣哄他,也就不給自己找麻煩了,「好吧,好吧,今日放過你了。」
小硯一口氣呼出來,道︰「那現在我哥入獄了,該怎麼辦啊,娘親?」
虞氏看了硯塵玨一眼,後者說道︰「這兩日,你只需管顧好自己,我很快就會處理好一切,妖族……馬上就要變天了。」
只有清吾知道硯塵玨口中的變天是什麼意思,她握緊了少年的手,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听到的聲音問他,「你害怕嗎?」
硯塵玨眸子軟了起來,失落又可憐地點了點頭。
清吾緘默良久,「如果你不願意我看到那樣的場面,我也可以……不看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不管你經歷了什麼,做了些什麼,我都不會放棄你。但是,如果你還是害怕,我這麼做給你帶來的,除了害怕什麼也沒有,那我就不做。」
少年低聲說︰「不想你看。」
果然,他還是害怕!
清吾撫了撫他的手,道︰「那我不去了。我不看,你會好受一點嗎?」
硯塵玨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他沒有好受一點,心里明明又期待能親眼看到清吾包容他的過往,又擔心清吾會因此覺得他可怕。
硯塵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想讓清吾怎麼樣。
小硯倒是沒听清兩人說什麼,只是看著他哥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湊在虞氏身邊小聲問︰「娘親,我哥是不是……被奪舍了?」
虞氏拍了下他的腦門,「臭小子,不要胡說,你哥這是跟你嫂子撒嬌呢。」
小硯︰「……」
撒嬌?他寧願他哥被奪舍了,至少這樣讓他更容易接受。
但轉念想起,他哥年少的時候,也很喜歡跟娘親撒嬌,小硯又覺得似乎並不陌生。
可是,自從他哥從仙門回來,就再也沒有撒過嬌,甚至沒有露出半點笑容。
小硯甚至會想,他哥是不是已經忘了怎麼笑了?
但今日他瞧見了,他哥對他那位嫂子,溫柔極了,笑起來也漂亮極了。
不可避免地,小硯心里有些失落,覺得自己在哥哥的心里還比不上嫂子。
恍然間,小硯瞧見清吾勾了勾他哥的下巴,笑著說︰「干嘛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都听你的,你倒沒主意了?」
硯塵玨咬著嘴唇,那模樣,那表情儼然是個十足的……小怨婦。
小硯看得心里惡寒,覺得他哥這樣有點恐怖,比冷臉還恐怖。
「小硯!」
突然被清吾點到名的少年後背一僵,整個人挺直了。
「轉過去!」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小硯竟然連緣故都沒問,听話的轉過了身,背對著臥榻。
虞氏也很配合的轉過身去。
清吾挺了挺腰,忍著月復部因為動作帶來的疼痛,抻著脖子親了硯塵玨一口。
‘小怨婦’的眸子閃爍了下,唇邊綻放出笑容。
清吾哄他,「好了,別不高興了,嗯?」
少年乖順的點點頭。
小硯反應過來的時候,氣呼呼地轉過身來,「我干嘛要听……」
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在他哥溫柔的眸色之中。
小硯呆愣愣的看著硯塵玨,覺得他哥就該是這樣的又不該是這樣的。
清吾調皮的抬手遮住硯塵玨的眼楮,一本正經的對小硯說︰「我的,你不準看了。」
小硯愣了下,很快就紅透了臉,氣得跳腳,「什麼你的我的?這是我哥,你……你別欺人太甚。」
清吾得意洋洋地說︰「你哥怎麼了?這是我夫君,我孩子他爹。」
「你……你你……」
小硯氣得說不上來話,臉脹得更紅了幾分。
清吾瞧他這樣,笑得更開心了。
硯塵玨難得出聲,「你別總逗他。」
听他這話,小硯心頭一暖,他哥果然還是心疼他的。
清吾抬眸望他,少年臉上帶著幾分不悅,哪里是心疼小硯,儼然是……吃醋了。
「好吧,那我逗你,行不行?」清吾眨著眼楮勾了勾他下巴,少年面上紅了紅,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
這天夜里,硯塵玨睡不著覺。
他心里忐忐忑忑的,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清吾清吾不是個能輕易放過他的人,如果創造了結界,也沒辦法讓清吾親眼看到他弒父拔舌的場面,那麼這個結界存在的意義在哪里?
硯塵玨有一種明日的事情避無可避的想法。
「怎麼了?」清吾突然側過身來抱住他的腰。
硯塵玨垂了垂眸子,低頭在她發頂吻了吻,道︰「沒事,清姐姐快睡吧!」
清吾在他懷里拱了拱,道︰「還說沒事,呼吸這麼沉,明明就是有心事。你啊,什麼都不跟我說,一點也不坦誠。」
少年繃緊了嘴唇,沉默了起來。
清吾嘆了口氣,戳著他心口,「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好,嘴上說著你什麼樣子都能接受,但實際上卻……」
她頓了頓,想起第一次懷疑硯塵玨參與了屠殺半魔體女修時,自己的反應。
也難怪,難怪硯塵玨現在這麼不相信她。
若是換成她自己,怕是對這樣的人也沒辦法相信的吧!
「是我自己的問題。」少年低聲說。
原本他就沒什麼信任別人的能力,這是他的錯,不是清吾的。
清吾道︰「我很想和你一起面對,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很認真的。雖然我也有點不明白,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孩子都給你生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管是不是親眼見到,我都已經有了接受的準備。」
少年垂著眸子,又不說話了。
清吾無奈,也不再繼續說什麼,枕著他的肩膀,把今日給他編的小麻花辮兒一個一個解開。
嗐,他喜歡拖著,那就繼續拖著吧!
可次日一早,硯塵玨就明白了,這事情不是他想拖著就能拖的。
他一睜眼,自己早已經不在虞氏的寢殿中。
臥榻還在,只是周圍變成了一片虛無。
看樣子,在最重要的事情發生之時,連虞氏和小硯等人也變成了不重要的人物,消失了。
清吾感覺到身邊那人的動作,揉了揉眼楮,問道︰「天亮了嗎?」
硯塵玨嗯了一聲。
待清吾睜開雙眼,被周圍的一切驚到了,「這……這是什麼地方?」
硯塵玨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見江七白抱著孩子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阿清,硯公子,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少年搖了搖頭,道︰「或許是為了讓我們看到……這段經歷。」
清吾抬起頭,看著少年眸子里的灰暗,心中萬分感慨。
她輕撫著硯塵玨的鬢發,「阿玨,別擔心好嗎?」
硯塵玨沉默了良久,這會兒他再怎麼擔心也沒辦法了。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
這段時日,硯塵玨每日都會趁著清吾睡著之後,想法子沖破結界。
結果證明,憑借他的力量,是有辦法月兌離的,但是……
這種血脈連接的結界,他能夠逃離,但是他剛出生的孩子沒辦法。
硯塵玨心里是有些忐忑的,雖然言言呈了他的血脈,但是要獲得和他等同的修為,怕是要磨礪千百年。
難道他要一直一遍一遍的在這結界中,讓清姐姐和他的孩子看著他殘忍的模樣度日嗎?
這對于硯塵玨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硯塵玨捏緊了拳頭,心里想著,若是離開這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硯塵真,絕不能留他活著。
正想著,突然四周的一篇蒼茫開始變化,周圍變成了雕梁畫棟的大殿,金碧輝煌,每一樣陳設都顯示著華貴。
大殿之上,一黑金錦袍的男子坐在其上,那人生了一張俊臉,尤其是一雙狹長的狐狸眸子,帶著一股薄涼的氣息。
這人單單是看著一張臉就是薄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