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自堂外驀然傳來的有若奔雷滾滾的鐵騎之聲,馬蹄聲的步頻極快,陣陣飛速如電,堪稱「飛騎」,于耳畔猛地乍響。
魏頡緊鎖眉頭,一下子從中央大椅之上站了起來,坐在東側的白衣女子蘇羽白也跟著他一並站起,臉色冷冽。
那名魏姓紅綢「魔頭」撐開雙目,表情憤怒,死死瞪視著被綁在柱子上的寧馬寺,大喝道︰「姓寧的,說,到底怎麼回事!這便是你跟我說的什麼‘受用’?好一個神氣活現的待客之道,喊了鐵蹄過來給我受用?!」
寧馬寺雖然面如土色,但事態狀態倒也並沒有超出他的預料,畢竟那支所謂的「穿雲箭」,就是在北峰有難,需要集結東西其余兩峰戰力的時候才會發射到天上的。
此刻的寧大門主垂死掙扎,看著怒火中燒的魏頡,結結巴巴的辯解道︰「魏,魏大爺,我也沒,沒想到會是這樣啊……肯定是,是他們自說自話的把人馬給帶過來了的,我冤枉啊我,我真的是一心想在臨死前向魏大爺盡一次忠的!」
神氣門門主猶在試圖為自己開月兌逃罪,並扭頭朝著外面嘶聲大喊道︰「月復里,僕荒!你們兩個可千萬別輕舉妄動,我還在里面呢,你們……」
豈料話未說完,魏頡便猛然捏碎了木椅的一個把手,「 嚓」一聲,把碎掉的木塊緊緊握在手里,攥成一團,然後大力擲向了那個齙牙馬臉的黃襖寧馬寺,正中其腦袋,寧姓門主沒來得把話講全,便瞬時昏了過去。
紅綢年輕人的心情已尤為不好,他隨口罵了一句︰「你這死了媽的孽-畜,給老子閉嘴!」
魏頡在木椅之前挺身而立,腰懸雙劍,正對著門口,臉色有些鄭重嚴肅,緩緩說道︰「蘇姐姐,听這聲音……只怕外頭的騎兵少說也有數百人之多,這小小的一座山頭宗門,怎的有會有如此多的鐵騎?東西雙峰戰力這等雄厚,偏偏到了北峰,就是一個庸才坐鎮,宗門門主麾下的步卒反而少了?」
手中握著那柄重華巨劍的蘇羽白微微蹙眉,與年輕劍仙一樣,同樣目視大堂的正門,肅聲豪言道︰「管他呢,既然出現在了這里,那就是他們自家找死,我們聯手作戰,全都殺光了便是!」
魏頡殺意凜然,不自禁豪氣沖頂,重重的道了句「好」,遂撤出血靈青霜在手,真氣流轉周天,「那咱們一塊兒殺出去!」
語畢,紅綢與白衣,仗劍奔襲出了神氣門北峰峰頂處的議事大堂。
就那樣快步來到了堂門外部,只見外頭果真密密麻麻的擁滿了鐵蹄騎兵,盡是披甲持械,甚至連馬匹之上都有錚錚鎧甲覆蓋,森然威風,真正是霸氣非凡,絕不像是一個小小宗派該有的陣仗。
黑夜里有人手持火把照明,但光亮遍及範圍著實有限,仍是看得不夠真切明了,往遠處望了望,黑燈瞎火的粗略估計一下,絕不會少于六百人馬,氣勢不凡。
眾軍洶涌趕至此地,甲士策馬奔上北峰之巔,蹄聲若雷,那麼六百員鐵騎,就是六百顆驚世駭俗的降世天雷。
而且因為天黑看不清楚遠方的緣故,這個數字只會更加恐怖無比,更加令人心生震撼!
那日在眉山南面腳下,魏頡和于血兩大頂尖高手浴血奮戰,竭盡全力出劍斬敵,面對一千二百余騎兵和鑌鐵府重甲士的圍攻,終于成功盡誅敵寇,絞殺了全部的楊殲私兵。
而今身處類似之兵家險地,身邊之人從天燭第一殺手幽寒玉龍于血,換成了世間第一美人大黎國蘇羽白,而所戰敵人的數目有所下降。魏頡因有過以少敵對的鏖戰經驗在前,再加上羶中府海尚存一道無上劍氣,故而心中並無多少驚慌之意,膽氣塞滿胸腔。
堂堂陸地塵仙的心神境界,可謂「強敵無數我無敵」,豈是區區不到一千人的鐵騎圍殺就可輕易動搖的?
魏頡和蘇羽白並肩而站,男女劍修聯手,直面那群鐵蹄飛騎,手中有劍,胸中有氣,劍氣無雙,不生半分懼色。
將近千人的騎兵隊伍前有兩人,亦騎馬覆甲,身材十分高大雄壯,由于天黑緣故,容貌沒法瞧得過分清晰,二者與其余重甲騎卒一般無二,皆披覆重型甲冑,腰配彎刀,作蠻族風格。
然而尚未正經開戰,魏頡遙遙借著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之中隱約看見了什麼「熟人」,具體是何許人也,那令人感到略微熟悉的臉究竟是誰的,這就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了。
管不了這麼多,先自報家門再說。
「哎!前面的,是叫月復里和僕荒吧?兀那賊蠻子,你魏頡魏爺爺在此,今朝便在這里滅了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北國蠻夷,出一口我們中原義士的惡氣!」
魏頡扯開嗓門大喊道,「呵呵,鐵騎鐵甲?不妨硬踫硬打一仗!看看是你們的甲冑比較硬,還是你魏大爺的劍氣更加鋒銳,一劍破甲!」
喊完這番話,紅綢劍仙本已做足了隨時開戰的充分準備,萬萬想不到的是,話音剛落,排在眾敵之前的兩人便快速飛身下了馬背,腳步緊張,急匆匆往前奔掠而來。
魏、蘇二人只當那兩個蠻族漢子要沖鋒上前,單獨與自己敵戰廝殺,于是全神貫注,緊握劍柄,殺機升至了頂點。
想不到那兩個魁壯至極的漢子行近之後,並未及時拔刀出來,而是直直站立著,兩名男子俱目不轉楮的盯著魏頡的臉,不言不語,就那樣瞪大雙目看著。
看著看著,他們眼中落下淚來,臉色悲涼,感慨無限。
其中一名臉型較瘦的佩刀男子神情十分激動,恨不得一把沖上來把紅綢客抱在懷里,他高聲叫道︰「頡兒,是頡兒,真的是你啊!想不到能在這里見到你!多年未見,都長得這麼高了啊!」
此時二者已然靠得很近,差不多都快到了面對面的程度,魏頡也已切切實實認出了這兩人的身份,原是自己父親昔年的手下,算是半個自己的長輩,魏魁之子的情緒也不由得振奮起來,他失聲而叫︰「劉叔叔,薛叔叔!怎麼會是你們?!」
站在紅綢年輕人身邊的白衣女劍修蘇羽白瞬間揚起了雙眉,轉而問道︰「小頡,你怎麼回事,和蠻子也沾親帶故的?」
魏頡立時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這二位叔叔並非什麼蠻夷人士,而是實打實的中原人。他們曾經都是我爹爹的好兄弟,魏家軍里的兩大校尉,‘神棍猴王’劉平幽和‘大鐮’薛文進。」
蘇羽白不解,「他們不是叫月復里和僕荒嗎?」
兩名佩刀漢子中那名最先言語之人,此時再度開說道︰「狼煞將軍戰死後,魏家軍在大奸臣祁密的陰謀殘害之下,便得支離破碎,困頓不堪,作為校尉,守護軍隊安危是職責所在,我和薛文進兩人一直苦苦支撐了一整年左右……」
綽號「大鐮」的冷面漢子也終于出言道︰「兩年多前,大禹朝廷和天燭國簽署了喪權辱國條約,把大將軍犧牲自己性命才保住的碎肉城都割讓了出去。得知消息後,我與劉平幽再不肯為荒唐的大禹朝廷效力,一氣之下率領八百魏家鐵騎,來到北地天燭,劉兄化名‘月復里’,我化名‘僕荒’,在這燕雲山之上,借著‘神氣門頭領’的這張虎皮大旗,假裝附庸折腰山,隱藏真實身份,暗中積蓄力量,就等著有朝一日,我們這支狼煞旗下的殘余兵馬,能派上一些用場……」
他正肅然說著,昔年叫做薛文進,而今已改頭換面為「僕荒」的壯漢于剎那間拔刀出鞘。
力斬魏將軍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