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走後,彩月感慨地說道︰「小姐真是懂得為底下的人考慮。」
「不過,也便是因為小姐最是能設身處地的為他們想,他們才對小姐那麼忠心耿耿。」
「沈總管十年了,對小姐忠心不二,從來恭敬的把小姐當做公主一樣。」
「噓。」明無憂手指抵在唇上,「不要胡說,京中公主多的很呢,我可不是公主,小心禍從口出被人盯上哦。」
「哦。」
彩月吐了吐舌頭,「我就是覺得吧,沈總管對小姐恭敬,還特別好,然後想不到合適的話,就順口說了,在外面我不會胡說的。」
「嗯……」
明無憂知曉,彩月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性子活潑些,在外人面前,辦事的時候都是很穩的,便也沒數落她。
她托著腮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香茶,忽然問︰「你覺得,我很懂得為他們考慮?」
「是啊!」
彩月猛點頭,「就拿沈總管來說吧,他那時剛到明家,只認小姐,不認旁人,便是夜半都要跑到小姐房門外睡著,小姐都由他。」
「知道他怕生,小姐便耐心地哄他吃飯睡覺,進出都帶著他在身邊,等他習慣了明家的一切之後,小姐發現他喜歡刀,又花了重金送他拜名師學藝!」
「他說他祖上是做鏢行生意的,小姐便開了明家鏢行給他打理。」
「還有去年,小姐吩咐人尋了他祖傳的紅袖刀來!」
「還有我,和李杏林,小姐對我們都是個頂個的好呢,小姐就是我見過的世上最好的人了!」
彩月還在細數著明無憂對她,對李杏林,對雷傲,以及對鏢行其他鏢師們的好。
說都說不盡。
明無憂卻有些錯愕,原來她不知覺間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嗎?
她只是秉持著,別人對我好一分,我便對人好三分的原則。
而且對于沈清辭。
當時沈清辭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明無憂從現代魂穿而來,心理年齡在那兒,沈清辭對她來說就是個半大的孩子。
她對沈清辭的好,就如同長輩心疼晚輩一樣,不夾雜任何東西。
明無憂輕嘆了一聲,「好了,不要給我講故事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快點去休息。」
「好的!」彩月的滔滔不絕戛然而止,她笑盈盈地說道︰「那小姐也要早點休息啊。」
明無憂「嗯」了一聲,听得彩月開門的聲音響起,下一瞬,卻忽然「啊」的驚呼道︰「殿下?!」
明無憂一愣,回頭去看,慕容御就站在門前。
瞧那姿態,不知道站了多久。
彩月沖著明無憂眨了眨眼,趕緊行禮退走了。
「我還以為你今日會很忙。」明無憂迎上前去,拉他進來,「吏部大換血,那王守臣好像听說沒換掉,為什麼不動他?」
慕容御沒有說話,神色復雜地看著明無憂。
明無憂心里咯 一下,遲疑道︰「你……來了很久,剛才彩月和我說的話,你都听到了?」
慕容御認真地看著她︰「嗯。」
明無憂抿了抿唇。
她暗暗想,這人總不會因為自己小時候對沈清辭的關照也吃醋吧?
但看著慕容御那復雜幽深的表情,明無憂覺得他像是吃醋,又不像。
「喂。」明無憂搖了搖他的手︰「你別這樣看我,你有什麼就與我說,好不好?」
慕容御就那般深深地看了她良久,終于動作了。
他忽然輕輕把她攬在懷中,問︰「他睡不著覺,睡在你的房門外。」
「他只認你,不認怕人,還怕生。」
「他要你哄他吃飯睡覺,你還每日帶著他在身邊。」
「你為他開鏢行,為他尋名師,為他找家傳的紅袖刀。」
他每說一句,手臂便收緊一分,到最後緊的勒住了明無憂的肩膀,徹底把她壓在他懷中。
「他那時候怎麼吃飯?」慕容御聲音低啞地問︰「你也會像勸我那樣,低聲細語地哄他嗎?」
「你會不會給他做東西,扇子?還是墜子?」
「你會送他花草嗎?」
「給他的房間帶去生氣,綠色,希望?」
「無憂兒,你有嗎?」
那每一句話,都飽含著嫉妒。
明明白白的嫉妒。
這些事情,是他前世從不知曉的。
他忽然好羨慕沈清辭,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遇到了明無憂,還能跟在明無憂的身邊,陪伴她十年之久。
羨慕、嫉妒的快要發瘋了。
「我——」明無憂抓住他後背的衣服,想要說什麼。
慕容御卻說︰「噓,就讓我抱一會兒。」
他抱得她有點疼。
但明無憂沒有抗拒,也沒有喊疼。
她感覺的到,慕容御現在渾身上下都是蒼涼,她不知道怎麼安撫他的情緒,只能輕輕回抱著他。
良久後,她感覺慕容御平靜了一些,才說︰「你、你稍微松些手,可好?」
肩膀都被勒的麻木了。
慕容御此時也反應過來,自己用了太大的力氣。
他快速將她放開,眼含懊惱︰「怎麼剛才不喊我?」
明無憂輕笑︰「怕你覺得我不給你抱,還打翻醋壇子,然後不理我啊!」
「胡說。」慕容御皺眉。
他怎麼可能不理她。
他的手掌輕輕地揉著明無憂發麻的肩胛,問︰「疼的厲害嗎?」
「還好。」
明無憂拽著他的袖子坐到桌邊去。
慕容御看著她,心里一萬個疑問。
剛才的那些問題,他其實都想知道,又怕知道。
他也不想讓明無憂覺得自己是個反復無常,揪著不放的人。
最後,慕容御按下自己心里的所有想法,「你剛才問王守臣?」
「嗯。」
明無憂點點頭,「他是江州刺史的丈人,江州的貪腐案,他恐怕月兌不了干系吧?而且吏部官員不作為,他那個尚書問題不小。」
「你為何不直接動他?」
「他還有用。」慕容御淡淡說道︰「他的確不干淨,還放縱底下的人買賣地方官職,有瀆職之罪,但王守臣這個人在吏部二十多年,對朝中官員往來人情十分熟稔。」
「官員的選派,任免,也有些獨到的眼光,並非一無是處。」
「他就如同一盆髒水,已經不能喝了,但卻未必髒透,我若用他澆灌田地,花草,這水一樣有用。」
慕容御頓了頓,「你能理解我嗎?」
「當然。」明無憂說︰「既然他能辦事,那便且留下。」
朝廷之中,本就沒有完全的對與錯,黑與白。
王守臣有能力,且先前因為江州刺史案的事情,敲山震虎,想必他現在也很是收斂了。
若能做些實事,也是利大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