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
民巷。
夜。
「吱呀」一聲,阿水帶著一家四口,正打算開門離開,可是就在房門打開的一瞬間,他卻整個人渾身一顫,愣在了原地。
因為胡非正站在門外直勾勾的看著他。
阿水的妻子和父母,同樣愣在了原地,臉上閃過了一絲慌亂。
「少少爺」
阿水顫抖著嘴唇,掙扎著開了口。
「這是要去哪兒啊?」
胡非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淡淡的問道。
「我我」
阿水遲疑著,吞吞吐吐的答不上話來。
「少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公公婆婆說是想要回老家看看,我不放心,想跟著回去,阿水正要送我們出城。」
秀紅干笑了一聲,鼓足了勇氣說道。
「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走?」
胡非笑著問道。
「這」
秀紅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偷偷用手懟了一下阿水。
阿水面容扭曲著,一把推開了秀紅的手,緊咬著嘴唇。
「不著急,進去慢慢說吧。」
胡非笑了笑,從阿水的身旁擠過,徑直走了進去。
裴杰也跟了進去,隨手將房門關上,站在了門口,擋住了去路。
阿水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裴杰,咬了咬牙,緊接著突然轉身跪在了地上,沖著胡非不停地磕起了頭。
「少爺,我錯了!我對不起老爺和少爺!」
看到阿水的舉動,秀紅的臉色瞬間蒼白,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絕望。
「哪兒錯了?」
胡非搬了一張凳子,一邊坐下一邊問道。
「我我」
「我不該背叛少爺,不該背叛胡家!」
阿水抬起頭,痛苦的看著胡非說道。
「幕後主使是誰?!」
胡非收起了笑容,臉色瞬變,緊盯著阿水的眼楮,沉聲問道。
听到胡非的問話,阿水渾身一顫,驚訝的看著胡非。
「少爺,你你都知道了?」
阿水不敢相信的問道,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慌亂。
連守在門口的裴杰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胡非。
「你妻子最近買了脂粉吧?而且價格還不便宜,靠你那點月錢,根本供不起,我想是有人用錢買了你的命吧?」
胡非看了一眼秀紅,淡淡的說道。
听完胡非的話,阿水臉上的驚訝更甚,秀紅也驚呆了,一下子癱軟著坐在了地上,絕望的看著胡非。
「你在胡家做了十年的車夫,從未出錯,可是這次為什麼偏偏出現了失誤?車禍那天,你完全有能力避免,我說的對嗎?」
胡非盯著阿水的眼楮,一字一句的問道。
「少爺,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與他們無關,求少爺放過我的父母妻兒,求求您了」
阿水面如死灰,不停地磕著頭,哽咽著說道。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原來少爺早已經洞察了一切。
可是,少爺怎麼可能知道的這麼清楚?難道摔了一次還把腦子摔聰明了不成?
「說!」
胡非不知道阿水現在心中所想,沉下了臉,厲聲喝道。
「是,少爺!」
「七日前,有人找到了我,給了我三十兩銀子,讓我在少爺出行之時制造制造一場車禍」
「我當然不肯,這麼多年,我對胡家一直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當時就拒絕了」
「可是可是那人用我妻兒和父母的性命來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答應,就殺了他們,被逼無奈之下,阿水只能答應」
「都是阿水的錯,都是阿水的錯,要殺要剮全听少爺的,只求少爺放了他們,此事都是阿水的錯,不關他們的事」
阿水一邊磕著頭,一邊哭喪著臉說道,渾身顫抖著,臉上滿是悔恨之意。
胡非不禁露出了一絲苦笑。
三十兩銀子,對于他這個官二代來說,簡直九牛一毛,可是沒想到這個前身卻死在了這區區三十兩紋銀之下。
雖然阿水是因為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才答應了對方,但是胡非不相信阿水對那三十兩銀子沒有動心過。
三十兩銀子,對于阿水來說,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見過。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說到底,他還要感謝這三十兩銀子,如果沒有這三十兩,他可能不會穿越重生,可能真的已經死了。
「找你那個人是什麼人?還有那名被撞的路人,你可曾看清他長什麼模樣?」
胡非沉思了一下,看著阿水,繼續問道。
「不知道,我從未見過此人,至于那名路人,我就更不認識了,我只是當日臨時接到了指令,說是會有一個人在銀雀酒樓對面沖出來與我駕駛的馬車相撞,其他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阿水搖著頭,流著淚說道。
胡非盯著阿水的眼楮,陷入了沉默。
他看得出來,阿水沒有撒謊,也不敢撒謊。
看來對方很謹慎,並沒有在阿水這里留下任何線索,阿水真的只是個傀儡。
「京師已經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胡非看著阿水,沉聲說道。
「少爺!我認,我都認!只求您放過我的妻兒父母,求您!」
阿水一听,渾身一顫,再一次一頭磕在地上,額頭都已磕破,鮮血直流。
「帶著家人離開吧,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
胡非看著阿水,淡淡的說道。
阿水抬起了頭,茫然的看著面前突然有些不認識的少爺,顫抖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換做以前,他絕無活命的可能。
「去找一輛車,連夜送他們出城!」
胡非抬頭看了裴杰一眼說道。
「是,少爺。」
裴杰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阿水一家五口,全都跪在了地上,一個個滿臉感激。
胡非沒有再說話,直到裴杰找來了馬車,親自送阿水一家出了城。
站在城門口,胡非望著逐漸遠去的馬車,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生逢這個時代,很多人的命運都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尤其是像阿水這樣生活在最底層的人。
車禍事件的敗露,只因秀紅用了本不屬于自己該用的那盒脂粉。
沒有哪個女人不愛美,即便出身貧寒。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但如果沒有胡非的穿越重生,這件事或許還能瞞得更久一點。
隨著事情敗露,幕後的人一定會殺了阿水,這就是胡非剛才為什麼會說那些人用三十兩銀子買了阿水的命。
所以他要送阿水走,阿水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道。
只是不知道這次穿越之旅,他能不能在這個世道中掌握自己的命運。
良久之後,胡非緩緩轉過了身,向胡府的方向而行。
裴杰跟在身後,仔細打量著胡非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著,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平日里無所事事,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少爺,居然這麼不簡單。
黑暗中,一個身影悄悄的躲在一條巷道之中,盯著胡非離開的方向。
東街民巷。
不久之後,一伙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悄無聲息的潛進了阿水的家,可是卻發現早已人去屋空
胡府。
前院正堂之中。
「就這些?」
胡惟庸看著恭敬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裴杰,皺著眉頭問道。
「回稟老爺,就這些,送走阿水一家之後,少爺就回了玲瓏苑。」
裴杰點了點頭,恭敬的答道。
他剛才已經將胡非今日出府之後所有的行蹤全都稟告給了胡惟庸,一個細節都沒有落下。
胡惟庸踱著步子,回想著裴杰剛才的話,神情凝重。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這個重傷初愈的兒子了。
「老爺,阿水背叛胡家,是否追責?如果現在去追,應該還能追得上。」
裴杰遲疑著問道。
「不必了,既然少爺把人放了,放了便是,何況他也是被人所逼。從今天開始,你便是少爺的貼身護衛,有什麼事隨時向我稟報,我倒要看看,這個臭小子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胡惟庸思索了一下,沉聲說道。
裴杰答應了一聲,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隨著裴杰離開,胡惟庸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輕輕敲擊著桌面,面露沉思,心中的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