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東街
一處民房內。
「傻愣著干什麼?!趕緊收拾東西,再不走來不及了!」
秀紅一邊手忙腳亂的收拾著衣物和錢財,一邊不耐煩的看著阿水喊道。
阿水的妻子,本名秀紅,十六歲便跟了阿水。
可是阿水卻一臉痛苦的坐在凳子上,不停的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眼神中滿是掙扎的後悔之意。
「我不能就這麼走了,如果走了,我對不起胡家這麼多年以來對我的恩情!」
「我不能背叛少爺!」
阿水搖著頭,痛苦的說道。
「廢什麼話!如果被少爺和老爺知道了,我們全家都活不成!」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既然做了,就沒有挽回的余地!」
秀紅跺著腳,大發雷霆。
可是阿水依舊搖著頭,沒有一絲想走的意思,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
另一邊,老兩口摟著還年少不知的男孩,面面相覷,臉色蒼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北街。
銀雀酒樓。
二樓之上,胡非靠窗而坐,手中端著一只酒杯,里面裝得是銀雀酒樓三十年陳釀,這是京師街面上最好的酒。
可是胡非此時卻無心飲這杯中酒,因為他的視線停留在窗外不遠處那個街道岔口上。
那是這個前身曾經摔落馬車的事發現場。
他已經覺察出了那場意外或許並非意外,所以想來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另外,他已經發現了阿水妻子身上一絲不同尋常的痕跡,在離開丞相府的時候已經差人去查了。
希望帶回來的是一個好消息,那麼一切的謎團將很快就能解開。
他想知道,到底是誰想對付胡惟庸。
一名年約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後,手里握著一把刀,時刻盯著散布在酒樓四周的人們,目光冷漠。
他叫裴杰,是丞相府中一名護衛,自小在丞相府中長大,無父無母,一身清白,受秦海之命,跟在胡非的身邊負責保護胡非的安全。
原本胡非之前出府是從不帶護衛的,只帶婢女,但是經歷了那場車禍之後,丞相府上下無不膽戰心驚,所以秦海明白,胡非絕對不能再出事。
裴杰看著面前的少爺,心里不禁有很多疑問。
出府之後,少爺只說有些口渴,沒想到卻來到了這家酒樓,可是杯中的酒卻至今一口未嘗過,要知道從前的少爺可是嗜酒如命的。
而且他看到少爺一進酒樓就跟酒樓的掌櫃的低聲說了幾句話,態度很熱情,熱情的有些奇怪,但是具體說了些什麼,他不知道。
總之,他跟秦海一樣,都覺得面前的少爺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正在這時,酒樓的門口出現了兩個人,四處掃了一眼之後,徑直來到了胡非的近前。
他們都是胡府內的長隨。
「少爺,查到了。」
其中一人行完禮之後,恭敬的說道。
「如何?」
胡非點了點頭,淡淡的問道。
「我們去了寶香閣,里面確實有一種蘭花與石榴相容的脂粉,按照您說的,我們告訴了老板娘,蘭花味淺,石榴味深,結果她馬上就找出了一盒同樣味道的胭脂。」
「小的問出了價格,就那麼半只手掌大小的一盒胭脂,居然要三兩七錢。」
長隨搖著頭說道,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听完長隨的回稟,胡非卻忍不住笑了。
一名車夫的妻子,是不可能有閑錢來購買胭脂水粉的,何況她的家里還有兩個老人要贍養,還有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兒子,靠車夫每月從丞相府領的那點月錢,根本不足以這麼奢靡。
阿水在胡府當差的月錢,不足一百錢,而那盒脂粉卻足足需要三兩七錢,雖然它算不上是最好的貨色,但是對于阿水這樣的家庭來說,根本不可能用得起。
這只能說明,阿水最近一定得了一筆意外之財。
胡非嘴角帶著笑意,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古今,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說法,永遠不會過時。
另一邊,酒樓中突然開始熱鬧了起來。
「喂,你們听說了嗎?胡公子好像沒死,已經醒了。」
酒樓的老板一邊招呼著客人,一邊有意無意的提了一嘴。
「啊?真的嗎?听說那天那場車禍可不小啊,這麼快就醒了?」
「是啊,我听人說當時馬車直接翻了,而且把那小子直接壓在了馬車下,這還沒死?」
「哎,看來往後這京師之中還少不了被這個仗勢欺人的紈褲子禍害。」
听了酒樓老板的話,四周的酒客開始議論了起來。
胡非坐在窗前,听著一旁的議論,嘴角的笑容逐漸變成了苦笑,沒想到自己在京師百姓的心里會是這樣一種形象。
雖然胡非的名字整個京師的人都听說過,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他。
「我還听說,胡公子醒來之後,胡相十分歡喜,而且正在派人到處打听當日被馬車撞了的那個路人,似乎是打算好好賠償一些銀兩,不知各位認不認識那人?」
這時,酒樓的老板再次說道,說話間有意無意的瞟了胡非所在的方向一眼。
「還有這等好事?可是那天那麼亂,當時所有人都想著躲得遠遠的,生怕被殃及,誰還顧得上別人。」
「想不到摔得那麼慘還不死,看來那小子命不該絕啊,真的是胡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我要是那個路人就好了,說不定還真能得到一大筆銀子。」
「沒死人就是萬幸了,就怕你有命拿沒命花啊!」
「小聲點吧,小心隔牆有耳,不要胡咧咧了」
人們繼續議論著,說什麼的都有,說著說著,甚至還有人聲稱當時看見過那名路人。
胡非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看來胡惟庸父子在京師百姓的心里,並沒有什麼好印象。
一個紈褲,一個專橫、護犢子,想來沒少得罪人。
裴杰三人站在一旁,听著周圍人的議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站立難安。
「我們該走了。」
就在這時,胡非笑了笑,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向外走去。
酒樓老板用余光看著胡非離開的背影,臉色已經憋成了豬肝色,眼神中閃爍著一絲惶恐,模了模懷中那錠沉甸甸的銀子。
酒樓外。
當胡非帶人剛剛走出酒樓的時候,恰好遇上了快步而來的胡府管家,秦海。
「少爺,少爺!終于找到你了。」
秦海一邊揮舞著手臂,一邊快步跑到了胡非的面前,喘著粗氣,一臉焦急。
「你怎麼來了?」
胡非打量了一眼行色匆匆的秦海和一干家丁,疑惑的問道。
「少爺,老爺從宮里回來了,听聞你出了府,大發雷霆,命少爺趕緊回去,如果少爺不肯,就讓我們把您綁綁回去」
秦海看著胡非,有些為難的說道。
「回去告訴那個老東西,本少爺還有正經事要辦,辦完了自會回去。」
胡非擺了擺手說道。
「少爺,您這就有些為難奴才了,老爺說了,無論如何您都得回去,不然我們回去沒法交代啊,老爺肯定不會輕饒了我。」
秦海苦著臉說道,心里已經將胡非罵得體無完膚。
雖然他已經在胡府當差近二十年,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心中卻從沒有將胡非這個紈褲子真正當成自己的主子,平日里只不過敢怒不敢言罷了。
「那是你的事!」
「你們兩個也別跟著了,都回去吧,裴杰跟著我就行了!」
胡非不耐煩的丟下一句話,徑直向東街的方向走去。
裴杰看了秦海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少爺,您這又要去哪兒啊?」
秦海咬了咬牙,大聲問道。
「給那個老東西擦去。」
胡非頭也沒回的答了一句,緊接著便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秦海帶著一群手下,茫然的愣在了街頭。
然而,似乎誰都沒有發現,一個隱藏在暗中的身影,正在不遠不近,悄無聲息的跟在胡非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