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京師城的夜生活再次拉開了帷幕。
尤其是北街,酒樓、賭坊、青樓,人群絡繹不絕,形形色色。
嘈雜聲中,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煙雨樓的門前,從里面走出來一名面色凝重的中年人,四下掃了一眼之後,快步走進了樓中,連門口熱情迎接的姑娘們都顧不上理會。
「他怎麼來了?」
暗巷中,毛校尉皺了皺眉頭,看著剛走進煙雨樓的那名中年人,疑惑的嘟囔道。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御史台一把手,御史中丞涂節。
煙雨樓二樓。
涂節一路來到了一間雅間的門外,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門而入。
雅間中,一名青年坐在正中,兩個略施粉黛的姑娘分坐兩側,嬉笑著服侍著青年。
正是胡非!
裴杰站在胡非的身後,手里緊握著刀。
春蝶坐在一側,但是這一次胡非並沒有刻意為難她,沒有為她安排姑娘。
隨著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胡非便看到了推門而入的涂節。
這是他第一次見涂節,第一眼就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了一絲隱藏在謹慎外表下的陰險。
他知道,只要涂節收到那封信,就一定會來。
其實那封信中,他只寫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欲知後事如何,今夜煙雨樓相見。
可是他知道,只要涂節看到這句話,就一定會來。
事實已經證明,涂節真的來了,因為他不知道胡非到底知道了多少,為了確認,只能硬著頭皮前來,但是在來之前,他已經將自己所有的心月復手下全都安排在了煙雨樓的周圍,一旦胡非想要對他不軌,他不介意與胡惟庸徹底撕破臉。
「想必這位便是涂節涂大人吧?」
胡非看著涂節,笑著率先開了口,就像是許久未見的摯友。
「下官正是涂節,想必公子便是名動京師的丞相之子,胡非胡公子吧?」
「見過胡公子。」
涂節干笑了兩聲,向前兩步,頷首行禮。
看到涂節這麼懂事,胡非的心中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我把涂大人邀到這樣的地方見面,涂大人不會介意吧?」
胡非笑著問道。
「哪里哪里,能被胡公子相邀,已是三生有幸,又何必拘泥于何處相見。」
涂節搖了搖頭,笑著答道。
「既然如此,涂大人,請坐。」
胡非笑了笑,招手示意涂節坐到自己的另一側。
涂節點了點頭,瞟了一眼胡非身後的裴杰,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胡非的旁邊。
「杜老板!杜老板,貴客蒞臨,還不趕緊招呼姑娘們伺候著!」
胡非仰頭看向了門外,大聲招呼道。
「來了來了,胡公子莫急。」
嬉笑聲中,煙雨樓老板杜七娘帶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走進了雅間,打發到了涂節的身邊。
七八名姑娘爭先恐後的湊到了涂節的身邊,不是倒酒,就是捶背,弄得涂節一陣面紅耳赤,他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
雖然煙花之地在這京師之中並非禁地,但是朱元璋已經明令禁止在朝官員進入這種地方,而且在王族貴冑的眼中,出入這種地方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有辱家門。
可想而知胡非在京師那些王族貴冑的心中到底是一個什麼形象了。
胡非笑了笑,沒有吱聲,沖著杜七娘使了一個眼色。
杜七娘會意,默默退出了雅間。
胡非不再理會涂節,自顧自的與身邊的兩個姑娘嬉笑打鬧,時不時就會發出一陣開懷大笑。
良久之後,被七八名姑娘圍攻的涂節終于抵擋不住,紅著臉推開了幾名姑娘的糾纏,沖著胡非拱了拱手。
「胡公子,不知今日邀下官前來所為何事?」
听了涂節的話,胡非將身邊姑娘遞到嘴邊的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扭頭看向了涂節。
「涂大人都不知道我邀你前來所為何事,為什麼會如約而至呢?」
胡非看著涂節,一邊笑著問道,一邊揮手示意那幾名姑娘住手。
「胡公子相邀,下官怎敢怠慢,自然是隨叫隨到。」
涂節干笑著說道。
胡非看著涂節,沒想到此人居然這麼會裝孫子。
「就在昨夜,就在這間房中,本公子差點被人殺了,涂大人可知情?」
胡非看著涂節,淡淡的說道,嘴角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
「竟有此等事?何人如此膽大包天,居然敢加害丞相之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涂節愣了一下,緊接著義憤填膺的說道。
看著涂節一臉做作的神情,胡非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眼楮緊緊的盯著涂節,擺了擺手,示意所有姑娘們全都退下。
十來名姑娘悶不做聲,行了一禮,起身陸續退出了房間。
整個房間自此突然安靜了下來,空氣也似乎開始凝固。
「殺手說,這一切都是由涂大人在背後主使,可有此事?」
胡非盯著涂節,一字一句的問道。
听到胡非的話,涂節臉色驟變,他沒有想到胡非居然會如此直白。
「胡公子說笑了,我與胡公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日更是第一次相見,怎會派人加害胡公子!?」
「定是那伙歹人隨意攀咬,故意離間下官與公子以及丞相之間的關系。」
涂節急忙辯解,可是他的心中已然知曉,胡非已經知道了一切,今日恐怕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這個房間。
「涂大人認不認識我們胡府上的車夫阿水啊?」
胡非收回了目光,端起了一杯酒,輕抿了一口,若無其事的問道。
涂節瞳孔驟縮,嘴角的肌肉下意識的抽動了一下,沒有搭話。
「阿水是個老實本分的人,這麼多年來在胡府一直勤勤懇懇,家里雙親都上了年紀,還有一個還算體貼的妻子,一個乖巧可愛的兒子,原本一家子與世無爭。」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找上了門,非逼著他做出違心的事,為了妻兒老小的性命,他只能妥協,可是他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不管他做與不做,當那個人找上他的時候,他們一家人的性命就已經丟了。」
「不知涂大人覺得,這到底是阿水的錯,還是那個找上門威逼利誘的人錯了?」
胡非一邊說著,一邊再次看向了涂節。
涂節臉色蒼白,一時語塞。
「用不用我帶著阿水到涂大人府上去一趟,看看那個對他威逼利誘的人到底是哪個混蛋?」
胡非盯著涂節,一字一句的問道。
「是那人錯了。」
涂節猶豫著,硬生生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事到如今,他已經沒必要繼續裝傻,否則就真的成了傻子。
無論如何,他都要堅持一炷香的時間,一旦一炷香之內他沒有出去,那些埋伏在外面的手下就會沖進來。
事發突然,他沒有時間運籌,如果萬不得已,他只能先殺了胡非,再尋找應對之策。
「哈哈哈哈」
就在涂節打算不再掩飾,承認這一切的時候,一旁的胡非突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笑得不加掩飾,笑得莫名其妙。
看著笑得臉都憋紅了的胡非,涂節有些茫然,額頭上忍不住滲出了冷汗。
「涂大人不必緊張,我是個喜歡听故事也喜歡編故事的人,看來涂大人已經相信了我剛才講的這個故事。」
「但是听我的故事,是要花錢的,也許給的錢足夠,我就會忘記這個故事,也不會管到底誰對誰錯。」
「這個故事的結局還沒有結束,不知道涂大人打算出多少銀子來買這個故事的結局?」
胡非笑罷,看著涂節意味深長的問道。
「不知道胡公子覺得多少合適?」
涂節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試探著問道。
他已經明白,這個紈褲子弟今日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而是借機來敲竹杠的,心底已經松了一口氣。
看來坊間傳言非虛,這小子果然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