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
玲瓏苑。
當胡非帶著一只裝滿銀子的大箱子回到玲瓏苑的時候,立刻引來了一眾丫鬟們的圍觀,一下子看到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所有人都顯得有些興奮。
「夏蟬,這些東西就交給你了,你懂字畫,順便幫本少爺看看,這些字畫都值多少兩銀子,找時間賣了它們。」
胡非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沖著夏蟬說道。
夏蟬本就是負責玲瓏苑平日里的開銷和丫鬟們的月錢發放的。
夏蟬答應了一聲,湊上前去將箱子里的字畫拿出來看了幾眼,忍不住露出了驚訝。
「少爺,這些字畫都是唐宋時期的名家所作,每一樣都不是凡品啊!」
夏蟬兩眼放光的看著字畫上面的落款,有些激動地說道。
「你就說值不值錢吧?」
胡非直截了當的問道。
自從親眼見到那麼多銀子之後,他突然體會到了有錢真好的感覺,對銀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錢這種東西,當然越多越好。
「少爺,這些珍品彌足珍貴,得到一件便是幸運,不能用值不值錢來形容的,如果放在我朝文人眼里,這些都是無價之寶。」
夏蟬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一絲遺憾之色。
她向來喜歡琴棋書畫,面對這麼多前輩的遺作,听聞少爺要賣,怎麼能不為之可惜。
「你喜歡?」
胡非看出了夏蟬眼神中的不忍之色,笑著問道。
「我」
夏蟬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少爺要賣,她總不能阻止。
「喜歡就送你了。」
胡非擺了擺手,大聲說道。
听到胡非的話,夏蟬吃了一驚,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真的嗎?!少爺?!」
夏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胡非是在故意戲耍她。
「少爺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拿去吧。」
胡非笑著說道。
我剛來,肯定沒有騙過你,至于你家少爺以前騙沒騙過你就不知道了。
胡非心想。
說實話,幾幅字畫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如果能通過這幾幅字畫哄夏蟬高興,他並不介意。
說到底,他們之前都是跟著真正的胡非的,心里到底有幾分忠誠還未可知,而且其中很可能還有胡惟庸埋在自己身邊的死士,他要做的,不但是在這京師黨爭漩渦之中活下來,還要培養自己的勢力,不能全都依賴胡惟庸。
「多謝少爺!謝謝!」
夏蟬滿臉笑容,感激的說道,緊接著就將幾副字畫捧在了懷里,生怕磕壞了踫壞了。
「少爺還真是偏心呢!」
站在一旁的春蝶看著喜笑顏開的夏蟬,忍不住酸溜溜的說道。
「怎麼?你也想要?你又不懂字畫,給你也是擺設,暴殄天物。」
胡非扭頭看向了憋著嘴的春蝶,笑著說道。
「我」
春蝶一听,臉色憋成了通紅,顯得更加委屈了。
她的確不懂字畫,不然也不會讓夏蟬搶先一步。
「你什麼你,你要實在不甘心,大不了本少爺準許你今晚侍寢,如何?」
胡非故作深沉的想了想,像是下了一個重大決定的樣子看著春蝶說道。
「夏蟬,我幫你把字畫和銀子全都收起來吧!」
春蝶一听,臉色立刻憋成了通紅,急忙招呼幾名丫鬟抬著箱子就走。
看到春蝶驚慌的樣子,胡非忍不住哈哈大笑。
夏蟬笑了笑,感激的沖胡非行了一禮,跟在春蝶的身後離開。
秋鸝和冬雁也相繼行禮,各自散去。
裴杰也在這時候緩緩退下,不過方向卻是前院的方向。
「站住!」
正在這時,胡非突然開口叫住了裴杰。
「少爺,有什麼吩咐?」
裴杰愣了一下,轉身看向了胡非,行了一禮。
「你要去哪兒?」
胡非淡淡的問道。
裴杰皺了皺眉,一時語塞。
「我最討厭三心二意的人,如果跟著我委屈了你,我不介意你回到老東西身邊,但是既然選擇跟了我,就只能忠于我一人,一僕不侍二主,不要兩頭倒!」
「我說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胡非盯著裴杰,冷冷的說道。
他知道,裴杰一定是又想到前院將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胡惟庸稟報。
「少爺恕罪,屬下不敢。」
裴杰身形一震,急忙單膝跪地,恭敬的說道。
「如果願意,你就是玲瓏苑的人,我會跟老東西親自去說,如果不願,從今往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你自己選!」
胡非冷冷地丟下了一句話,起身出了正廳,向自己的臥房走去。
「屬下願意一生效力于少爺身邊,至死不悔!」
裴杰急忙躬身說道。
雖然之前他打心底里不喜歡這個少爺,可是這些日子接觸下來,他突然覺得,少爺並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無用,接觸久了,反而覺得少爺的身上有股令人痴迷的魅力,說不清道不明。
他不想背叛老爺,可是更不希望離開少爺的身邊。
「好,那從今天開始,你便只可忠于我一人,我會親自跟老頭子去說。」
胡非徑直離開了正廳,邊走邊說道,嘴角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夜。
京師北門。
一輛馬車前,一名老者攙扶著憔悴的老伴跪在了胡非的面前。
「多謝公子大恩大德,小老兒永世不忘,只可惜小老兒年事已高,不然必定為公子當牛做馬,以報公子搭救賤妻之恩。」
老者帶著哭腔,感激的說道。
「言重了,趕緊出城吧,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請一個好點的郎中,好好為她治病,不要再回京師了。」
胡非擺了擺手,伸手將老者和他的妻子攙扶了起來。
「快走吧,再不走城門都要關了。」
一旁,老者的兒子不耐煩的耷拉著腦袋說道,一臉吊兒郎當的樣子。
「混賬!還不跪下謝恩!?如果不是這位公子,你娘可能早就挺不過來了!還在這兒說風涼話!?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老者一听,頓時大怒,瞪著自己的兒子喊道。
「不就是給了你一筆銀子嗎?說的好像得了多大的恩惠一樣!大半夜的非要出城,御史中丞府的五百兩銀子就那麼白花了嗎?!如果不走,搞不好我還能至此平步青雲了呢!」
老者的兒子不滿的說道。
「住口!就你這個樣子還想平步青雲,做夢!這件事以後休要再提!」
老者臉色憋成了通紅,厲聲喝道。
「世間有許多惡,但是最不可原諒的,便是不孝!不孝之徒,最為可惡!今天就讓我教教你!」
「廢他一根手指!」
胡非瞪著老者的兒子,冷冷的說了一句。
如果這人足夠孝順,一個土埋半截的老頭也不會大半夜的在藥鋪門口跪求別人的施舍。
話音剛落,站在胡非身後的春蝶已經快步上前,閃電般出手,一道亮光閃現,一把短刀已經瞬間削去了那人一根手指!
十指連心,被削去手指的那人忍不住慘叫了起來,冷汗直流。
「再不閉嘴,廢得就不只是手指!」
胡非眯著眼楮,冷冷的說道。
听聞這話,那人硬生生用另一只手將自己的嘴捂了起來,眼神中滿是驚恐。
「逆子無知,還請公子手下留情。」
這時,那名老者嘆了口氣,忍不住請求道。
「好了,時候不早了,上路吧。」
胡非擺了擺手,催促老者盡快離開。
老者點頭答應了一聲,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上了馬車,一路向京師城外而去。
「少爺,我們也該回去了,裴杰那邊應該帶著檢校的人快繞遍整個京師城了。」
春蝶湊了上來,輕聲提醒道。
胡非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少爺,既然您想借著這件事對付涂節,為什麼會約在煙雨樓,昨夜檢校肯定躲在暗處看到了涂節與您在煙雨樓相聚。」
春蝶遲疑了一下,擔心的問道。
「我就是要讓他們看到,想要鏟除涂節,我不能親自動手,只好借刀。」
胡非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
春蝶愣了愣神,緊接著驚訝的看向了胡非,心中已然明了。
「走吧,該回去了,接下來這幾天,有熱鬧看了。」
胡非說了一句,轉身向後走去。
春蝶看了一眼馬車離開的方向,緩緩跟在了胡非的身後。
剛才胡非送老者一家離開時的情景,她始終處在恍惚之間,因為從前的少爺,絕不會這麼做。
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少爺,才是自己願意死心塌地跟隨的少爺,如果少爺一直這樣該多好。
遠處,馬車已經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永遠的離開了京師城。
那名滿懷感激的佝僂老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夜胡非在回府途中遇到的那個,也是用五百兩銀子到涂節府上為兒子謀差事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