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
民巷。
「胡大人,不知您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由于家里又小又亂,所以齊雲便從屋里搬出了一把椅子,請胡非坐下。
又去燒了一壺熱水,為胡非倒了一杯,放在了一根被當成桌子的木樁上。
胡非沒有客氣,更沒有絲毫介意,一邊坐在椅子上,一邊端起白水輕抿了一口。
「別叫我胡大人了,听著別扭,隨便叫什麼都行。」
胡非看了一眼齊雲,緩緩說道。
最近跟大都督府里的一些士兵接觸多了,總是被人一口一個胡大人的叫著,听著總覺得像是罵人。
「好,那屬下就稱大人為胡公子吧,如何?」
齊雲點了點頭,試探著問道。
「好。」
胡非笑著點了點頭,轉身看了一眼正屋。
那股草藥味,就是從正屋里飄出來的。
其實胡非並不是第一次聞到草藥味,可是這股味道卻奇怪的很,甚至有些惡臭,令人聞了不禁有些反胃。
「不好意思啊胡公子,家父病重,所以家母便找了一些土方,正在為家父熬制,讓您受累了。」
齊雲發現了胡非的神色,帶著一絲歉意,尷尬的說道。
「無妨。」
胡非笑了笑,擺著手說道。
「不知胡公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齊雲看著胡非,再一次問道。
平日里他在大都督府中並不顯眼,也不善交際,所以並沒有什麼要好的朋友,家里也很少來人。
胡非今日突然到來,讓齊雲十分意外。
「听說你父親病重,所以特地前來探望。」
胡非看著齊雲,緩緩說道。
「多謝胡公子掛念,齊雲替家父在此謝過了。」
齊雲一听,愣了一下,緊接著恭敬的行了一禮,感激的說道。
「不必客氣。」
「裴杰!」
胡非擺了擺手,轉頭沖著裴杰喊了一聲。
裴杰會意,從懷里掏出了兩錠銀子,交到了胡非的手中。
「這是二十兩,不多,拿去替令尊治病吧。」
「最好請個好點的郎中,土方變數太多,慎用。」
胡非看著齊雲,一邊說著,一邊將銀子放在了旁邊的木樁上。
「不不不,使不得,無功不受祿,屬下怎麼可以要胡公子的錢,您趕緊收起來。」
齊雲愣了一下,緊接著連連擺著手拒絕。
說實話,家里確實已經沒錢抓藥了,所以無奈之下才只能用一些土方子,但是老爺子的病卻連日不見好。
「讓你拿著就拿著,看病救人要緊,就當是我借給你的。」
胡非看著齊雲,認真的說道,臉上滿是關切的神色。
可是齊雲卻依舊表示拒絕,而且態度強硬。
雖然他出身貧寒,可是骨氣卻很正,從來沒有無故接受過他人的饋贈。
胡非就是看中了他的品行,所以才親自上門送銀子。
「我知道你家里已經沒錢了,可是令尊的病需要不少錢,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令尊不治而亡嗎?!」
看著齊雲一直拒絕,胡非沉下了臉,不滿的說道。
听了胡非的話,齊雲開始猶豫,可是始終不想收下胡非的銀子。
看著游移不定的齊雲,胡非忍不住直搖頭,他就沒見過這麼軸的人。
「拿筆墨來!」
胡非無奈的搖了搖頭,沖著齊雲沉聲說道。
齊雲愣了一下,轉身向屋中走去,雖然家里貧困,可是找出一張紙和一支筆也不算難事。
很快,齊雲就從屋中找到了紙筆,放在了胡非面前的木樁上。
胡非隨手將放在木樁上的水杯交給裴杰,然後低頭在紙上寫下了兩句詩。
緊接著,胡非收起了銀子,指了指木樁上墨跡還未干的紙張。
「這是我的真跡,銀子可以不要,但是這個必須收下,它可以一文不值,也可以一字千金,能換來多少錢,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不是給你的,是給令尊的,養出這麼個好兒子,他不該就這麼走了,否則你就是不孝之徒!」
胡非一邊放下筆,一邊看著齊雲,認真的說道,面露威嚴。
「多謝公子。」
齊雲感激的看著胡非,最終遲疑著躬身行了一禮。
事到如今,如果他繼續拒絕,就是矯情了,而且父親的病的確沒辦法再繼續拖下去了。
「好了,趕緊去抓藥去吧,我也該走了。」
胡非笑了笑,緩緩起身,一邊說著,一邊將杯中的白水仰頭一飲而盡。
「公子為何幫我?」
看著已經準備離開的胡非,齊雲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我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你的脾氣對我的胃口。」
胡非一邊說著,一邊笑著轉身離開。
「多謝公子!公子今日之恩,齊雲必定謹記!」
齊雲突然沖著胡非離開的背影單膝跪在了地上,無比感激的說道。
可是胡非已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齊雲遲疑了一下,拿起了木樁上的那份胡非親筆所書的真跡,奪門而出,直奔藥鋪而去
大都督府。
都督職所。
李文忠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手里捧著一份名單,上面記錄的人,都是最近與胡非來往甚密,接受過胡非設宴款待的人員名單。
他正在想著怎麼處置這些人,因為他不允許自己手底下的人跟胡非走得太近,甚至整日把酒言歡。
「都督,名單上的人都是最近去過洪賓樓的人,該當如何處置,還請都督示下。」
一名中年人恭敬的站在一旁,緩緩地問道。
大都督府斷事官,汪成。
「雖無大過,但必須嚴懲,此等風氣不得縱容,否則這大都督府豈不亂了套!」
李文忠沉著臉,冷聲說道。
「是,屬下這就去辦。」
汪成答應了一聲,沉聲答道。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快步從外走入,神色慌張。
「啟稟都督,宮中來人了!」
侍衛一邊行禮,一邊急忙說道。
「在哪兒?」
李文忠愣了一下,本想責備幾句侍衛的莽撞,听到宮中來人,忍不住追問。
「正在外面候著。」
侍衛急忙答道。
「快請!」
李文忠抬了抬手,命令道。
侍衛答應了一聲,立刻轉身而出。
很快,一名小太監挪動著步伐走進了房間。
「見過都督。」
小太監看了一眼李文忠,恭敬的行了一禮。
「公公所來何事?是不是父皇有什麼旨意?」
李文忠點了點頭,認真的問道。
「陛下口諭,對于胡非近日糾集大都督府低階官員到洪賓樓設宴款待一事,命都督不得插手,由著胡非便是。」
小太監拱了拱手,恭敬的說道。
听了小太監的話,李文忠和汪成同時愣了一下,不由得互相對視了一眼。
「沒了?」
李文忠不甘心,看著那名小太監,繼續追問道。
「稟都督,陛下的原話,奴才已經全數轉達。」
小太監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知道了,公公辛苦。」
李文忠沉著臉說了一句。
「那奴才這便回去交差了。」
小太監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離開了大都督府。
李文忠愣在椅子上,眉頭緊皺,他想不通為何父皇會突然傳來口諭不讓他插手這件事。
可是如今旨意已下,他即便再不解,也只能服從。
「都督,那?」
汪成站在門口,遲疑著問道。
「你沒听到剛才陛下的口諭嗎?!」
李文忠猛地抬頭看向了汪成,不耐煩的說道。
汪成急忙躬身行禮,什麼都不敢再說,急忙退了下去。
李文忠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份名單,咬了咬牙,一把將名單撕得粉碎。
然而,另一邊,胡非已經又帶著一群人在洪賓樓大擺宴席,還請了煙雨樓的姑娘前來助興,撫琴起舞,不亦樂乎。
這樣的行為,不僅胡惟庸每日膽戰心驚,就連朝中其他文武百官也听聞了此事,一時間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