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華蓋殿。
隨著門外的通報聲響起,一名頭發花白,身著一件灰白儒衫的老者緩緩走進了大殿之中,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正是太史公宋濂,大明第一文臣!
「太史公來了!」
「太史公!」
「見過太史公!」
看到宋濂出現,大殿中的所有人紛紛起身,紛紛迎了上來,不分先後的向宋濂施禮問好。
胡非也站起了身,下意識的恭敬行了一禮。
宋濂的名頭,他還是有所了解的,除了是杰出的文臣和詩文大家之外,對大明也算是鞠躬盡瘁,作出不少貢獻。
而且宋濂還是宋慎的爺爺,他在京師能稱得上朋友的本就不多,宋慎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應該行個禮,打聲招呼。
「見過」
可是當胡非躬身拱手,話剛起了一個頭的時候,宋濂就已經從他面前走過,腳步沒有絲毫停留,甚至只是隨意的瞟了他一眼。
然而除了他之外,宋濂幾乎向每一個人的回了禮,互相打著招呼,對每一個人都喜笑顏開,甚至包括騰子騫在內。
唯獨只有沒有理會他一人!
這一刻,胡非明白,自己被宋濂無視了,而且是當值在場所有文武百官的面!
明白這一點之後,胡非眯了眯雙眼,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正在與一眾大臣寒暄的宋濂,沒有發作,自顧自的重新坐了下來,可是心里卻十分不爽。
時至今日,放眼整個京師城,沒有人敢這麼無視他,突然之間的落差,讓他沒有第一時間適應過來。
不過隨即他便撇嘴冷笑了一聲,不再理會,他並不看重是不是被人尊重,他做的所有事也並不是要博取眼球,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他要的,只是希望讓丞相之子不再是曾經那個可有可無的人,然後通過自己的能力來引起朱元璋的注意,取得朱元璋的信任,從而阻止胡惟庸案的發生。
然而這一切全都被坐在對面的騰子騫看在了眼里,尤其是剛才宋濂跟他打了招呼卻沒有理會胡非,讓他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我說什麼來著?沒人把你當回事!其他人是沒辦法不給胡相面子,但是太史公可不慣著你,不會因為你是丞相之子就對你有所禮遇。」
「你現在一定很生氣吧?」
騰子騫看著胡非,一臉得意的說道。
胡非瞥了一眼得意的騰子騫,冷笑了一聲,懶得理會,繼續自顧自的喝起了酒。
看到胡非沒有搭茬,騰子騫也沒了興致,轉頭看著里面正在互相寒暄的大臣們,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
宋濂在與所有大臣們一一打過招呼之後,終于來到了大明朝頭部人物們的近前。
四大皇子,胡惟庸、徐達、李善長,以及兩大駙馬,同時向宋濂拱了拱手。
這樣的情形,可是難得一見的,足以證明宋濂在朝中德高望重的地位,雖然已經辭官回鄉,但是威望還在。
「見過老師。」
朱標拱著手,恭敬的說道。
作為太子眾多老師中的一個,宋濂是朱標最敬重的一個。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
「許久未見,太子殿下可曾安好?」
宋濂恭敬還禮,緩緩問道,滿臉慈祥的笑意。
作為朝中的老臣,他算是看著朱標長大的,所以二人的關系親近的很。
「多謝老師掛念,一切都好,老師一路奔波,辛苦了。」
朱標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不辛苦,如今老臣早已辭官歸鄉,能向陛下請安的機會不多了,說實話,老臣早就盼著年節趕緊到來,也好早點見到陛下和殿下。」
宋濂擺了擺手,意味深長的說道。
听了宋濂的話,朱標一臉感激,周圍的眾人也紛紛露出了微微笑意。
「太史公對朝廷嘔心瀝血這麼多年,實為我輩楷模,如今還能這麼想著陛下和太子殿下,是大明之幸,更是我等學習的榜樣。」
徐達也沖著宋濂拱了拱手,笑著說道。
「徐將軍過譽了。」
宋濂笑著捋了捋胡須,緩緩說道。
「太史公,別來無恙,隨著年關臨近,我可早就盼著見到太史公了。」
胡惟庸拱了拱手,也插了一句。
「哦?胡相每日忙于朝務,居然還能想到我這個早就賦閑在家的老頭子,受寵若驚啊。」
宋濂笑了笑,緩緩說道,不過臉上的神情並沒有言語那般客氣。
「太史公乃我大明第一文臣,滿月復經綸,犬子向來沒有良師相教,如果能得太史公指點一二,一定受益匪淺,還望太史公找機會點撥一番。」
胡惟庸笑著拱了拱手,認真的說道。
「胡相謬贊了,令郎現在早已身負詩神之名,天下誰人不知?我已經一把老骨頭了,有什麼資格指點他?」
「令郎能取得如今的才名,胡相真是教子有方啊!誰能想到,一個出了名的京師第一紈褲,居然能讓胡相教成一個出口成章,一開口就能作出千古絕句的詩壇大家!?」
宋濂看著胡惟庸,笑著說道。
明明是兩句稱贊的話,可是在在場的眾人耳中听起來,卻並不像那麼回事,更像是實在明夸暗損。
听完宋濂的話,胡惟庸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著笑容有些異樣的宋濂,臉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正獨自一人喝著悶酒的胡非也听到了宋濂剛才的那番話,忍不住將酒杯用力放在了桌上,猛地站起了身。
雖然大殿中人很多,而且也有段距離,但是由于大人物們正在寒暄閑聊,其他人都不敢大聲說話,所以胡非听得很清楚,而且也听出了宋濂在貶損自己。
很明顯,宋濂根本看不上他這個所謂的詩神,不但貶損了他,更讓胡惟庸在眾人面前下不來台。
他可以這麼說胡惟庸,但是別人不可以,就算是什麼所謂的大明第一文臣也不行!
可是正當胡非起身想要向前理論的時候,朱標已經轉頭看向了胡非,並且急忙搖頭示意了一下,面露威嚴。
看到朱標的示意之後,胡非緩緩停下了腳步,眉頭緊鎖。
緊接著,朱標為了不讓事情進一步激化,沖著胡惟庸擠出了一絲善意的微笑,緊接著看向了宋濂。
「老師,胡相,年宴即將開始,父皇也快到了,我們先落座吧。」
朱標看著宋濂和胡惟庸,緩緩說道,滿臉笑意。
「好,好。」
宋濂點了點頭,沒有再理會胡惟庸,隨著朱標相對而坐。
胡惟庸也看到了起身的胡非,輕輕搖頭示意了一下之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到一臉憤憤不平的兒子,他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了,省得將事情鬧大,引得兒子再做出一些無法預料的事。
隨著眾人開始緩緩落座,朱棣也沖著胡非輕輕搖了搖頭,似乎都知道胡非的脾氣,擔心他攪了今天的年宴,那事情就真的大了。
胡非瞪了一眼坐在朱標對面的宋濂,咬了咬牙,重新坐了回去。
他生氣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無法忍受有人當著自己的面為難胡惟庸,雖然嚴格來說他與胡惟庸之間早就不是父子關系,可是胡惟庸對自己的那份父愛卻是真的。
所以,別人怎麼說他都可以,但是說胡惟庸不行。
不過他還是強行壓下了心中的不爽,從宋濂到場時候比胡惟庸和徐達到的時候都轟動就已經足以說明宋濂在朝中的地位,他不確定自己如果得罪了宋濂之後朱元璋的態度。
況且,宋濂還是朱標的老師,他同樣不確定朱標會站在哪一邊,所以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
然而,華蓋殿發生的這些事,無論大小,全都沒有瞞過還未到場的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