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善聞聲,朝簾布後恭敬道︰「家母曾說有幸見過半部兵法,對余老也頗為推崇。」
話音落下,書齋內一時寂靜了下來,最驚訝的要屬掌櫃了。
旁人不知道這兵法是什麼來歷,他不可能不知道,只見簾布後的人沉默,他只好道︰「敢問令慈是……」
「家母姓林,至于名卻是不便透露。」
「林?」
掌櫃的愣住,似是想到什麼,剛想回頭稟報,便瞧見簾布掀開,一個滿頭華發的老者,目光定定地注視著江善善。
而後者也正看著他。
比她以為的要年輕些,雖是滿頭華發,可面容瞧著最多也就花甲之年,若不出意外再活個十幾年也不是不可能。
幾人都未出聲,片刻後,直到老者開口:「你母親……」
知曉他想問什麼,江善善道︰「家母已故去六年,如今只剩我和弟弟相依為命。」
老者恍然,「她當年竟沒有死麼!」
這句話不得不引人深思,江善善仿佛明白他的意思,默認了。
「後院有壺茶,你去泡上。」
掌櫃的回過神,看了眼江善善,應下離去。
老者示意江善善跟著自己,走到簾布後的席間坐下。
這一下午,江善善有問必答,直到幾盅茶水涼透,這才打算告辭。
「先生若能收下家弟,必然不會教您失望。」她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
老者笑了笑,其實從他現身的那刻起,便早已下定了決心。
「你如此聰慧,倒是與你母親一樣。」他說著,提筆寫下了幾行字交給她,「若是你弟弟能答出這些問題,我便收了他。」
江善善雙眼一亮,立即接過道謝︰「多謝先生!」
離開書齋,她揣著懷里的紙張如獲珍寶。
雖說提前了兩年拜師,但想必這些問題也難不住自家那聰明弟弟。
心情大好,江善善連回去的步子也快了許多。
緊趕慢趕,直到斜陽西下她才回到江家巷子前,一眼就瞧見了佇立在前方的那道身影。
淡藍的衣衫,廣袖長袍,身姿風流。
即便還未瞧清面容,便已能窺出那雋秀模樣。
江善善眉眼彎起。
「這不是顧公子麼!怎的在這兒?」她走過去明知故問道。
「放肆,在公子面前不得無禮。」隨從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一臉防備。
江善善一雙眼在顧淵身上,哪里注意到其他人,徑自道︰「顧公子出現在這里,該不會只是恰巧路過吧?」
被無視的隨從見她不理自己,頓時氣鼓了臉。
顧淵垂眸看著她,沒有多廢話,「你母親是誰?」
江善善笑了,「這可不能告訴你,顧公子,你也知道這個秘密有多重要,我又怎能輕易告知于你。」
說著,她撢撢身上的袖子,「我和弟弟如今連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江家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
顧淵了然,想起自己查到的消息,也明白了她的意圖。
隨從一听這話,立即意識到江善善這是在吊著他們,氣不打一處來。
「你休想威脅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才不會上當呢!」
「你想要什麼?」顧淵淡淡道。
隨從驚訝,扭頭朝他看去,一臉的不贊成,「公子!」
江善善微笑,「以顧家公子的身份,想要我弟弟再畫幅觀音像應該不難吧?」
確實不難,且瞧她如此心急,恐怕正遇到了什麼麻煩,否則又怎會輕易將生母的事情透露。
「顧公子放心,我一個弱女子對您可沒什麼威脅,我想要的只是能和弟弟好好活下去罷了。」江善善低聲道︰「至于其他的,我可不會在意。」
這句話意有所指,顧淵聞言揚了揚眉,「你就不怕知道太多,小命不保?」
「顧公子光風霽月,不縈于懷,又怎會在意這樣的小事兒,再者說,我也算有幾分價值,若為公子所用,豈不是更好?」
隨從一听這話,哪里還站得住,立即又湊上來道︰「公子,此女狡猾如斯,萬不可輕信……」
「有你什麼事兒。」江善善一臉不耐煩地將人拍走,再看向顧淵,「顧公子,您覺得如何?」
顧淵淡淡地睨了眼隨從,略微頷首,「可!」
隨從心里苦,這妖女竟然三言兩語就蒙蔽了自家公子啊!
江善善得到滿意的答案,也不再耽擱,匆匆道︰「江二爺的莊子有問題。」
說完,她已經跑遠,眼看著她熟稔地翻上牆頭,顧淵移開眼帶著隨從離去。
路上,隨從一臉不滿地撅起嘴︰「公子,您不會真信那個女人吧!她到底是江家人,萬一……」
是給他們下套呢!況且能夠背叛自己的家族,必然也會背叛他們。
「你去查查莊子的事兒,那丫頭往後再說。」顧淵吩咐道,將人撂在馬車外頭徑自離去。
隨從看著塵土飛揚的路上已然空空如也,愣了愣。
他是被丟下了?
另一邊,江善善回到碧落院,看門的婆子見到她立即將她拽了過去,「我的小祖宗,你總算是回來了。」
說著就急急地將她塞進院子,「趕緊回去,一會兒紅雨姑姑和秦媽媽就過來了,可不能叫她們瞧見。」
江善善還來不及回應,就被推了進來。
不過想起老婆子口中的紅雨姑姑,心中多了幾分計較。
院子里,此時已經晾起了不少衣裳,就連桃紅也沒閑著,正打著水,見到江善善回來,她哼了哼,「求到人了?這破地方還有誰能救咱們?」
江善善見兩人手凍得通紅,有些不好意思。
「咳,求人不如求己。」
桃紅︰「……」
江善善不再看她,上前替了江明軒的活兒,將剩下的衣裳晾了。
院外,紅雨帶著兩個小丫頭,身邊是一臉不滿的秦媽媽,只听她嘟囔著︰「這樣的小事兒何須你我一塊兒,沒的耽擱時辰,也不知那兩個小野種活兒干完了沒有。」
紅雨頓了頓,到底沒說什麼。
走進院子,她看了眼開門的婆子,隨即看向里頭的人。
「喲,倒是真干完了?」秦媽媽端著架子過去,挑剔地看了眼晾曬的衣裳,突地扯下一件扔在地上,「這洗的什麼,重新洗。」
看著辛辛苦苦洗的衣裳又髒了,桃紅氣紅了眼,剛想沖上去理論,卻被江明軒攔下,只見他冷冷地盯著那老虔婆。
「秦媽媽,我勸你莫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