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舌戰,最終以李然大獲全勝而告終。而李然所提出的三點建議也立刻得以實施。
鄭邑內的民眾在獲知此消息後,也皆是大喜過望。一時間,可謂是上下齊心。因此,推行起來也自然是十分的順遂。
至于那些個積蓄已久的怨氣,也隨著事態的逐步好轉而漸漸是得以緩解。
如此又過得數日,現鄭邑城中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平和,而這一場所謂的「癘疾」也就此算是徹底得以控制下來。
一日,待子產是難得上街走出府門。一眾街坊無不是圍街駐足觀贊。而子產看著眼前的一切,也不由是喜不自勝。
不過,子產心里自然是最清楚的,此次癘疾來勢洶洶,城中流言攢動,若非他是得了李然此次出手相助,他又如何能夠如此快的將此事端給平息下去?
無論是他救治病人,還是調查幕後黑手,亦或者是建言與最後的舌辯,李然每次行事都可謂章法緊密,坐懷不亂。
饒是子產也不得不感嘆李然的才能。
于是,今日入朝之後,他當即向罕虎是舉薦了李然。
罕虎自然也知道李然的能耐,于是,最終在罕虎的授意下,李然是被授予「行人」一職。
所謂「行人」者,乃掌賓客之官。大致就是一名專門接待各國諸侯,以及上卿的禮官。有些類似于後世所謂「外交秘書」。
說起來,這個官職雖然不大,且並無實權。但這個行人之職卻是當時最靠近中樞的職位,能夠時常在各國權卿甚至是國君的眼前轉悠,所以,其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
而從罕虎賜給李然這個官職便也可以看得出他對于李然已是十分的信任。
畢竟,若非是絕對信得過之人,這種時常要隨侍左右的位置,又豈能輕授予他人?
子產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李然,而李然原本並沒打算在鄭國為官,畢竟,他曾經也是答應過魯侯的。
可現下罕虎的命令都已經下來了,他這就是不上也得上了,避也避不掉,當即也只能是叩首下拜,應承了下來。
「子明啊,僑素知你仁義,做人做事不求為己。」
「然而,有些事以一個白首身份去做,終究多有不便。」
「子明既有志于天下黎首安泰,那自然更應該要爭取上流,得實權,以利百姓才是啊。」
其實,身為執政卿的子產,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心思呢?所以,他又太需要像李然這樣志同道合的好幫手了。
他甚至有些後悔當時在晉國,沒能早些把李然給爭取過來。若能早些得到李然的幫助,或許,他的新政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舉步維艱了。
不過,現在當然也不算晚。只要能將李然留在鄭國,為他效力,他深信以李然的能力,遲早有一日能夠令鄭國是真正的強大起來,屆時再也不用懼怕晉楚兩相的挾制。
而這一層用意,也正是「行人」一職的真正意義。
「多謝大夫厚愛,大夫今日所言,然必將銘記在心。」
「其實,然又如何能不自知?既是入了權斗之門,若不能以正名處之,無有名分,只怕亦是朝不保夕,遲早是要被人陷害的。大夫與當國的一番好意,然銘記于心,絕不敢忘。」
「但是,然本布衣,即使當年在周王室內也僅僅是名小小的守藏室史,本無爭斗之心。只因這兩年來,受他人相逼,實不得已為之。若不然,只怕李然此刻早已是寄情于山水,忘乎所以了。」
李然當然知道罕虎和子產將自己推到這個位置的用意。
行人之職雖然不大,可卻始終能夠親近上位,也就是罕虎與子產。
罕虎與子產將他推到這個位置,自然是想用他們在鄭國的勢力庇護李然,使他人不敢對李然下手,或者說不敢貿然對付李然。
這是他們的一番好意,李然豈能裝作不知?
只不過剛才子產的這一番話,其實也是別有深意的。
他言道李然既然心系黎民,便要爭取上游,謀實權而利百姓。
這話听上去乃是勸李然更進一步,而子產或許也可能的確是如此作想的。
可他李然聰明絕頂,又豈能不知這「喧賓奪主」的道理?
要知道權力這東西,乃是這世上最能攝人心魄的東西,任何沾染權力之人都絕不會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這般純粹簡單。
李然雖只沉浮數載,卻也早已見慣了人們對權力欲罷不能的渴望,那種近乎于著魔似的競逐,儼然已經成為一種病,是一種如跗骨之毒一般的病,恐怕這世上任何的藥石都無法醫治。
再加之李然記憶之中所承載著的五千年積澱,對于此道,他可謂再是暗熟不過。
果然,子產听得李然所言很是高興,欣慰之色更甚。
「唔寄情山水,人生快意。哎,若得天下安定,世人誰又不想如此?」
「子明啊,不過現在可還不是寄情山水的時候,你我可都是任重而道遠啊。須得多加努力才行。」
鄭國之路,任重而道遠。
他知道,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只怕是很那去完成像「天下安定」這樣如此宏大的願景的。
于是,他選擇了李然作為他的左膀右臂,一個可能比他更懂得如何治理百姓,更具聖心的人。
而這或許就是古人所謂的「用師者王,用友者霸」的道理吧。
「諾,然謹遵大夫教誨!」
李然這一聲「諾」便算是應承了下來了,既然已經踏上了鄭國的仕途,那便就此好好施展他的才能吧!
二人隨後又聊了一陣,而聊著聊著,自然而然的便又聊到了此次投毒事件的幕後之人的身上。
「現下可以確定的是,伯石大夫與子皙大夫是于暗中勾結的,一個在暗中投毒掀起風波,一個在朝堂之上引導百官之意。為的便是徹底要將鄭邑變成一座孤城,屆時民怨四起,從而令大夫之聲威受損。屆時大夫亦或是心甘情願,又亦或是再采用些非常之手段,迫使大夫讓出這執政卿之位!」
「此二子居心叵測,著實可恨,若是大夫只一味避讓,恐怕是後患無窮啊。」
隨著此次投毒之事已經慢慢落下了帷幕,但關于如何處置這兩個藏于幕後的黑手,子產卻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計劃。
當然,李然也知道這兩個人在鄭國,就如同魯國的季氏一般。可魯國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放著,若是不痛定思痛,拔除這顆毒瘤,那鄭國的未來便可謂是十分的令人堪憂。
之前他與子產都是一個想法,想要等到事件平靜了以後再做決斷。
而如今時候已到。
「避讓他們?」
「呵呵,子明啊,你把本卿也未免想得是太過于寬仁了。」
子產的話音落下,臉上一片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