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我說,贊美均衡!

步卒撤離。

一波箭雨又一次降臨城頭上,向城中駐軍帶去沉痛的打擊。

牛屎、斗鱷等人大喜——

「黑火藥已安置完畢!」

他們用望遠鏡眺望,又因所見之事,發出驚呼——

「那人是誰?」

「城門竟開啟!」

「最後一個撤離小隊也停下了!」

「……」

「吾主在上,難道那青年是為我等而開啟城門?」

「不好,有城內駐軍殺出!」

「……」

牛屎等人將那一切看在眼里,雖是無聲的默劇,但已知曉了大概。

當克馬身中數箭,跪地而不倒,眾人無不倒抽涼氣。

「他的眼好似未閉,還注視著我等。」

「不,那是他在仰望吾主均衡,求告她的救贖!」

牛屎道︰「速令那一小隊回返軍中,匯報方才事情經過!」

「全軍撤退!」

「遠離引爆區!」

牛屎很快回過神,下達指令。

因那一噸黑火藥威力不可知,若是城上再行投石之舉,踫撞有可能會引發黑火藥的爆炸。

今夜已死傷上百人,不可再有犧牲。

而當大軍撤退。

那城牆上的駐軍,也總算松了口氣。

然而,並無一人因此而喜。

城牆磚石如遭血洗,有尸體來不及搬運;眾人目光所及之處,皆然是慘痛模樣。

雖然那審判之軍已退,但下一波沖擊呢?

「繼續運送巨石!」

「調集人手!」

「立刻派人前往各城邦國駐軍事務官的宅邸,匯報軍情,請求各國發兵來援!」

另一邊。

重甲步卒回返,牛屎等人也來到高台下。

那最後一支小隊被召喚而來,正將所見之事道出——

「那勇士名為克馬!」

「是他的兄長,阿哈奧命他開啟城門,想要接應我等入城!」

「可我等不知情況,若能提前布置,或許無需黑火藥造物,也可突圍入城!」

爬山等人听聞後,又以望遠鏡眺望,見得那空地上跪伏的孤獨身影,無不動容。

而此時,周衛國忽然開聲,「奎茲提特科,你可知此人?克馬與阿哈奧兄弟?」

「你曾讓跛子蛇入城,開啟城門之事,是否是你的布置?」

眾人也 地轉頭望去。

只見奎茲提特科神情復雜,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不知克馬與阿哈奧……」

有人道︰「那你令跛子蛇入城做什麼?」

奎茲提特科搖頭不語。

他的態度讓眾人焦躁,正要發怒,周衛國打斷道︰「夠了,我只是好奇一問……若是奎茲提特科的安排,他怎會不提前告知!」

「入城之事,是為吾主密旨,你等怎可探尋?莫要忘了,吾主降下旨意,不得窺探,悖逆者判處湮滅!」

這話一出。

眾人才 地驚醒。

有人向奎茲提特科道歉,「副督查,我本無惡意,請您寬恕。」

奎茲提特科苦笑道︰「密旨之事我雖不能提及,但開啟城門之事,的確不是我的指引!」

「這應是他們向往均衡,而自發的行動。」

待得眾人的注意力從他身上轉移。

奎茲提特科才低垂眼眉,沉思起來……

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又介于懵懂之間。

但他知曉。

只要入城,他便能揭開真相,得見真知,與均衡的意志共鳴!

奎茲提特科望向一旁。

幾名重甲步卒,正在指明引線最後的方位,又有人將箭失浸潤油脂,作最後的點火準備。

……

城內。

騷亂還在繼續。

有城民見得死傷的親族,嚎哭不止,又被軍士驅逐。

擊退敵軍的消息,開始在城中散播——

「那邪魔之軍,已被擊潰,逃亡而去!」

「我等大勝!」

城民怎能不知真實情況。

早在傷者撤離後,就有消息流傳。

神之軍團是不死的。

箭失傷不得他們分毫。

他們駕馭著野牛一般的 獸,若非城牆所阻,必將橫掃大地。

可大城一個月前就被封鎖,他們不得逃亡;又有家中親族被征召,無法割舍。

如今听得「大勝喜訊」,沒有喜悅,只是目光呆滯,仿佛丟失了靈魂。

城下,早有幾名軍士向半山上那些貴族老爺的大宅莊園跑去。

他們來到貴族面前,帶來喜訊——

「邪魔的大軍已退去!」

「我們大獲全勝!」

「只需運送巨石,便可防衛于城上……請事務官大人盡快傳送消息至主國,派遣援軍而來,便可摧毀邪魔之軍。」

「……」

圖戈面前,一名軍士說著將領所教的說辭——

若不安撫好這些貴族老爺,塔洞城危矣!

然而。

一群大老粗又怎能與這些精于陰謀算計的貴族老爺相比?

圖戈已是大醉,卻一眼看破那虛假的偽裝,「大勝?大勝你為何臉色蒼白?」

「大人,我一路著急報信,因此喘……」

「放屁!」圖戈大怒,站起來後,大步走來,一腳將跪在地上的人踹翻,「你敢蒙蔽我?」

「我的親信早已告訴我,就連城中子民都知曉,那審判之軍不得被箭失所傷,確有數萬 獸于軍中!」

「大勝?你等用石頭砸死不過幾十人,自己卻死傷了數百人!」

「那城下石頭漸漸囤積,不就是給那審判之軍修築了踏上高牆的道路?」

「你這愚蠢的家伙,還妄圖隱瞞軍情,該死!」

圖戈撲了上去,拔出一柄裝飾用的青銅匕首,就接連數下捅進那軍士的脖頸。

那軍士至死都不明白……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沒死在審判之軍的箭雨下,卻死在了事務官大人的手中。

圖戈渾身沾血,氣喘吁吁,隨手將匕首丟給身旁的老僕,「齊波切,把匕首清理干淨!我的一應財物可都收拾好了?」

齊波切接過匕首,不忍的看向那軍士,憤怒到了極點。

可他終于還是克制下來,頷首道︰「主人,都已打包完成,隨時可以出發……」

「可是,從此處看,大城並未被破,主人,或許駐軍還有一戰之力?」

圖戈冷笑︰「或許有!但你知為何各國城邦這麼久了,還不派兵?」

「主人,老奴不知啊。」

「塔洞城是為檢驗那審判之軍的能力,可令各國君主觀望,以判形勢!」

「若塔洞城能夠堅守,那麼就看那真神,是否會降下神罰了!」

「倘若神罰降臨,各國君主自然叩首臣服!」

「反之,塔洞城若不破,真神又沒有降下神罰,各國各自安好便是……」

「各國已組成聯盟,有一貴族將為‘塔洞國’之主,前來駐守!」

「若他阻礙審判之軍行進,那是他所犯下的罪,與各國無關!」

齊波切愕然無語。

神罰降臨兩年後,審判之軍到來……可各國君主卻還抱有僥幸之心?

並派遣替死鬼,想要蒙蔽真神!

「主人,真神洞徹世間一切,這些計謀,必被她所知啊!」

圖戈被這句話觸及了軟肋,「你怎知她就洞徹世間一切?你這老狗!難道就盼著我死!!」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

就要向齊波切沖去……

然而。

就在這時。

——轟!

轟!轟!轟!!

比之雷鳴更要劇烈的轟鳴聲,毫無征兆的響起。

二人腳下的大地都微微搖晃了一下,齊波切還能站穩,可已是酒醉的圖戈,卻 地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一主一僕的耳邊都有嗡鳴聲,遮蓋了一切。

卻又見彼此臉上映照著光亮。

他們便循著光源的方向展望而去。

入目。

是炙熱的火光。

火焰卷動了那其中的一切,升騰而上;並讓大城上方的夜空,出現了短暫地白晝。

又在瞬息後,一朵如同蘑孤狀的雲朵,自平地生出,不斷擴散成圓環。

白晝不在,又被赤色的炙紅所取代。

光影之間可以看到無數的巨石,如同火山噴發般在天空上四散墜落,伴隨著烈焰,砸向各處。

當那股煙塵散去。

原本佇立在兩座山谷谷口的高大城牆,轟然倒塌,而在原本城門口的位置上,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

烈焰竟焚燒了磚石,不得熄滅。

一汪火海更將昏沉夜幕,燒成了一片紅色。

這一刻,整座大城的時間都仿佛定格。

那城中窪地原本騷動的城民、軍士,都因此凝固在原地。

當齊波切與圖戈臉上的光芒,也變作那天邊的炙紅,時間仿佛才重新恢復了流動——

「神,神罰!」

「神罰……降……降臨了……」

圖戈的酒意醒了大半,他呢喃的出聲後,又變作驚呼︰「神罰降臨,是神罰啊!!」

「齊波切,快!快!攙扶我起來,立刻出城,立刻出城!」

齊波切卻遲遲沒動,凝視著那烈焰之外,他見到了火光另一端的大軍之影——

「……%@#¥%!」

他口中也發出一聲呢喃。

圖戈卻沒有耐心,發瘋似的大喊,「老狗!你還在說些什麼?!」

「拉我起來!出城,出城!你也想死嗎?啊?!」

齊波切終于回過了神。

可是,就在一轉身的剎那……

撲哧——

他將手中的匕首,刺入了圖戈的胸膛。

「啊!」圖戈怒目圓瞪,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血液幾乎在瞬間涌上喉嚨,話語變得模湖,「你……」

齊波切冷笑地注視著他,又將手中的匕首狠狠轉了一圈——

「我說……」

「贊美均衡!」

噗,匕首被拔出。

那圖戈渾身一顫,便再無聲息,軟軟地倒下。

而在一旁。

幾名僕人都驚恐的大叫起來,四下奔逃。

又有一人卻跑了過來,看著身上沾染鮮血的齊波切,「父,你……」

他的兒子德德格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齊波切哈哈笑了,暢快至極!

他笑了許久,才發泄了心中的郁結,道︰「真神的軍團,將要降臨!」

「孩子,去吧,去迎接他們的到來!」

「父,那你……」

齊波切走上去,狠狠擁抱了一下兒子,「听我的話,去吧!去高呼她的聖名!」

名為「德德格」的青年,流淌著淚水,他心中有著無限不舍,卻又不知為何,被父親的目光驅使,漸漸遠離。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

可當看到那城下的火海,他的心思又逐漸清明……

心中有期盼與向往。

齊波切目送兒子離去,轉身拿起圖戈的酒壺, 灌了一口,對那一應財物視而不見,也下山離去。

到了那約定好的聚集點。

院落內,十幾人都跪拜在地上,惶恐不已的參拜真神,懺悔自己的罪。

他們顯然被那神罰嚇破了膽子。

比起兩年前所見,今夜才真正讓他們認識到神祇至高無上的力量,足以滅世。

齊波切卻反而顯得鎮定,高聲道︰「夠了!若真心信仰真神,走向她、親近她,自然可得救贖!」

「我既然到來,就會信守承諾,保守你們的罪,為你等祈求仁慈的救贖!」

「我會承擔一切罪罰!」

十幾人見他鎮定的模樣,竟也漸漸平復下來。

有人問︰「齊波切,我等現在該做什麼?」

齊波切道︰「等待!等待神使到來,審判我等的罪!」

「不必驚慌,你等已是均衡的子民!」

可就在這時,有人起身︰「齊波切,我不能等,我要去找我的弟弟。」

「你弟弟?」

「克馬!他,他在城衛軍中……」

眾人大驚,「阿哈奧,你怎麼不帶他一同前來?」

名為「阿哈奧」的中年人難以啟齒。

齊波切猜到了些許,然後道︰「城中現在一定大亂,你就是去尋找,也找不到他!」

「你弟弟知曉這處據點嗎?」

「他知道。」

「如果他還活著,他會來找你!」

「等著吧,等待神之使者的到來!」

當塔洞城十數萬子民震撼時。

實則,城外四萬余大軍,亦是鴉雀無聲。

沖天的火光,如同末日降臨。

在爆炸發生的那一刻,大地上的砂石如同變作了一層翻滾的海浪,向他們席卷而來。

石頭砸在眾人的身上,發出密集的踫撞聲。

早就被送往後方的戰馬馬群,亦是出現了驚亂躁動,約有數百匹戰馬奔逃。

「神罰——」

「這是神罰之怒!」

一如塔洞城子民一樣的驚嘆在軍中彌漫。

于是,人們一個接一個的跪拜。

沒有恐懼。

有的只是敬畏、虔誠——

「贊美吾主,贊美均衡!」

「吾主啊,請您的榮耀始終伴隨著您的子民,賜予我們喜樂與安寧!」

「我等願奉獻我們的身與靈,令我等的子孫後代,世世代代的追隨、侍奉您的膝下,聆听您的訓詞……」

「便叫我等轉眼不見虛假,在您的道中生活!」

「請聆听我等心中的話語吧……」

「贊美您,贊美均衡!」

「均衡,存乎于萬物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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