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落了,門開了,被捆綁在屋中的妖物仰起頭,側耳朝門開的方向,試圖弄清楚來人是誰。
鐵鏈因為它的動作被拉得嘩嘩作響。
「啊,啊……」
它嘴里發出短促尖利的聲調,似乎沒辦法說話。
宋檀看到里面的情形,眉頭擰了擰。
他抬手一揮,袖中射出四顆拇指大的石子,分別擊中四根鐵鏈,鐵鏈應聲而碎。
那妖物被嚇得一驚,察覺自己手腳獲得自由後,連忙伸手拽住脖子上僅存的鐵鏈。
「啊,啊!!」
它激烈地驚叫起來,提醒來人自己脖子上的鐵鏈還在。
宋檀卻不再動手,而是踱步進屋里,繞著它看了看,繞了一圈後在它面前站定。
他微微彎腰,「蚌妖。」
听到這話,蚌妖抖了抖身子,似乎是在害怕。
蚌妖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露出的肌膚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口,凌亂打結的頭發遮擋了它的面容。
一個慘字了得。
「你們在干什麼?!」
院外忽然響起一聲怒喝,接著嘈雜的腳步聲響起。
一行人從院外闖進來,雪析就站在中央。
走在最前方的那人,指著墨芩他們質問︰
「你們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雪析臉色微沉,看到已經被打開的房門,他眼底帶著點驚恐。
墨芩站在最外側,解釋的工作自己染也就落在了墨芩身上。
她道,「我們自是來為令尊祝壽的除妖師,沒想到居然在你這院子里發現了個‘寶貝’。」
雪析嘴角微抽。
祝壽?
賓客都在前廳,怎麼會逛到這里來?
而且,他的賓客名單上可沒有打算請什麼除妖師。
雪析抬手,朝身後的家丁示意,兩個家丁立刻關上小院門,守在院門外面。
他認真審視眼前的幾個不速之客。
「你們想做什麼?屋里面的東西是個妖,它想害人在先,我只是讓人將它囚禁在這里,並沒有什麼問題。」
「除妖師,想必也不會多管閑事吧!」
姜弈晟听了直皺眉頭。
「縱使是妖也有妖權,你們不能將它囚禁在這里!」
妖害人,人怕妖,人害妖,這樣的事都不少。
精怪修行,會使用妖法,可以延年益壽,妖怪身上的氣運和血肉也被人類覬覦著。
一些達官貴人會聯合壞心眼的除妖師殘害妖,試圖延長自己的壽命,或者讓自己轉運。
這只被關在這里的妖,都被弄成這副慘樣了,他很難不懷疑是人對妖做了什麼。
宋檀從屋里踏出來,擰眉審視雪析。
蚌妖的壽命已經快走到盡頭了。
雪析半遮在衣袖下的手攥起,他冷笑一聲。
「你們作為除妖師,就應該站在人類這邊,而不是為了一個妖打抱不平!」
「你們知道她害過多少人?做過什麼事?就來指責我?」
宋檀模了模下巴,「依我看來,這蚌妖從沒害死過人。」
雪析微微瞪大雙眼,被噎了一下,怒氣上來,他道︰
「……你們什麼意思?要為了妖討伐我?你們別忘了,你們這是在誰的地盤上!」
宋檀指了指屋子里,質疑道︰
「要是這妖真的害了你,你怎麼不直接弄死?」
雪析被問得啞了嗓子,他動了動嘴,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
這時院門被打開,雪父從外面進來,看到這麼多人在這里,他頓時臉色白了一個度。
「你們是怎麼混進來的,還不將他們抓去見官??」
姜弈晟臉色變了變。
私自闖入別人家的宅院,是他不對,可囚禁妖物,他們亦做得不對。
姜弈晟看了一眼旁邊的姚夭,他挺起身板,努力鎮定道︰
「不管你們怎麼說,今天這妖我們是一定要帶走的!」
雪父听到這話,身子氣得顫了顫。
姜弈晟義正詞嚴︰「你們以為妖的運道是那麼好借的嗎?」
此話一出,雪家父子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雪父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錯誤。
「這蚌妖故意迷惑于我,要不是早早被發現,說不定我們一家都會被害死!」
這麼想著,他竟然理直氣壯起來了。
「這是我們應得的!」
姜弈晟覺得自己佔了上風,他乘勝追擊。
「若是皇上知道這事,他會怎麼看?我們可是皇上專門請來的除妖師!」
「……」
從姜弈晟開始發光發亮的時候,墨芩退居一旁,視線在雪家父子兩人身上來回巡視。
他們才剛進小院,雪析就帶著人出現了。
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就連雪父也來了,前面的賓客都不需要照料的?
最終在姜弈晟的據理力爭下,雪家父子不得不將這是蚌妖讓他們帶走-
前廳的賓客還沒有散。
姜弈晟帶著蚌妖,從雪家後門偷偷離去。
雪析父子將幾個不速之客送走,兩人獨處時,雪父才彎了脊背,站在雪析身後,探著腦袋試探道︰
「這是成功將他們騙過去了?」
雪析淡漠的視線里沒有絲毫溫度。
「誰知道呢?」
若是這次沒辦法騙過拿幾個抓妖師,他不是還有後招嘛!
那個半妖,不就是個知道上進的。
雪父感嘆,「只是可惜了那個蚌妖……」
雪析整了整袖子,冷冷道︰「不過是個沒什麼利用價值的廢物罷了!」
兩人走出了屋子,雪父再次直起腰桿,走在雪析前面半步,朝著前廳方向而去。
壽宴還沒有結束-
一行人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蚌妖此時身上裹著一件衣服,她的眼楮看不見,嘴巴說不了話,甚至連四肢都已經被廢掉了。
在弄清楚蚌妖的身體狀況後,姜弈晟怒不可遏。
「世人都說妖殘忍,可人類對妖不是一樣殘忍嗎!」
宋檀靠著大樹干上,嘴里叼著半截草睫,目光淡淡的,顯然對這個半妖不感興趣。
「這妖已經活不長了,你將它帶出來是想做什麼?該不會是打算養著吧?」
宋檀的視線滑過姚夭,揶揄道︰
「養一只被廢的殘疾妖,可比養一只貌美女妖難多了。」
姜弈晟被說得臉色一僵,「師叔,作為除妖師難道不應該心懷善意嗎?」
人是生靈,妖亦是,有能力的人,若是不仁慈一些,那那些弱者將會以何種姿態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