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三個人,負責做飯的廚子就出生在附近的一個小村子,年少時生了一場重病,發了高燒,父母將家里僅有的幾只雞提給了郎中,雖然換來了幾帖藥,留住了他的性命,卻讓他變成了聾啞人。父母沒有抱怨郎中,對他們來說,能留住兒子的命已經值得慶幸了,至于剩下的,只能算作孩子的福緣太淺薄,是命中注定。
在父母去世以後,廚子孤苦伶仃地一個人生活,倒是練出了一手廚藝。回鄉探親的驛丞見他一個人有些可憐,便帶著他來了驛站。老驛丞一生沒有娶妻,廚子對他來說就是將來養老送終的人。
至于負責打雜的那位,是個說不清楚自己是哪里人的流浪漢。據他所說,從有記憶起自己就在流浪。看過北疆的風雪,見過西涼的大漠,在膠東的大海上乘過船,最後在前往南詔的路上丟了全部的盤纏,還險些在一群山賊手里丟了命。那時候驛站里還駐扎著幾十個騎兵,將瘸了一條腿的他救了下來以後,被驛丞收留了下來。
打雜的自稱是個高手,是個三品上境的江湖人。三個人每天一起吃飯,若是趕上哪天有過路的行商客人帶著酒,打雜的就會喝上一杯,然後吹噓起自己當年的輝煌。客人們都會陪著他聊上幾句,吹捧一番,但等他走後便嘲諷起來,時不時地就有「死瘸子」這樣的話傳到耳里,打雜的喝了酒以後脾氣比往常要好得多,也不會生氣。
每次迎來送往以後,打雜的都要感慨一番,不知道自己生于何處,又會死于何處。驛丞總會笑他酸的很,想些有的沒的,而廚子則是陪在一旁,听不懂兩個人在說什麼,只是看驛丞在笑,便跟著一起笑。
老驛丞有一手絕活。
長途跋涉,最艱難的就是干糧太過難吃。張不周連說帶畫,總算是給驛丞講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老驛丞模了模下巴︰「公子的意思老朽大概明白了,這東西看起來確實不錯,不過畢竟沒做過,老朽和廚子試著做一下,還請公子不要急。」
張不周道︰「沒關系,我和你們一起。不用這麼看我,我做飯也是有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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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不周既然親自上陣了,其他人自然也閑不住。在眾人七手八腳地參與下,很快將一個試制品做了出來。李大嗣是當仁不讓的試吃者,只見他將一個圓圓的餅狀食物咬了一大口,隨即又是幾次動作就將它全部吃完。張不周急忙問道︰「怎麼樣」
李大嗣迎著眾人的眼光,模了模後腦勺,憨憨道︰「挺好吃的。」
陸升氣道︰「然後呢?就沒了?」
張不周也不禁苦笑︰讓這憨貨試吃就是個錯誤。
好在隨即又出來一個成品,張不周將還冒著熱氣的大餅在手上顛來倒去,用嘴吹著讓它涼的快一點。等到可以入口的時候,張不周一口咬下,面粉的香氣刺激著口水的分泌,夾雜著南唐特產的梅干菜和肉脯香味,糅合在一起的口感著實不錯。三下五除二解決一個以後,張不周吧唧著嘴道︰「味道非常好,相比于之前的行軍糧,也要軟上很多。最重要的是,有這一個,就把主食和菜都解決了。」
又拿起一個在手里端詳著,這東西在前世有很多稱呼,最廣為人知的是鍋盔。金黃的餅皮里,混合著咸香的梅干菜和肉脯,著實很美味。等到它變涼的時候,只需要用火烤一烤就又能變得軟一些。
「軟硬程度和咸味差不多了,就照這個標準做吧。有勞您老了,能做多少就做上多少。」張不周對著驛丞說到,後者一臉笑容道︰「公子請放心。」
又睡了極其舒服的一覺後,隊伍要重新出發了。驛丞真的是說到做到,加上廚子和打雜的,三個人各自拎著一大袋子鍋盔送行,見打雜的腿腳不便,張不周快行兩步自然地接過他手里的袋子。打雜的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習慣。
谷雨和驛丞走到一邊,看他笑的樣子,想來是谷雨給了一個足夠好的價錢。
吃飽喝足的眾人和馬匹懶洋洋地消失在視線中,打雜的笑道︰「當家的,這筆生意如何,是不是賺了不少。」
驛丞一只手捂住腰間的荷包︰「死瘸子,又饞酒了吧。放心吧,這回我給你多囤上幾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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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雜的幽怨道︰「還不是你和那個老頭,你們兩個喝的酒我可聞出來了,是上了年份的珍品,我都躲到馬廄里去了,馬糞味兒都沒能蓋住酒香。」
驛丞哈哈大笑︰「本來挺值得回味的一件事,被你這麼一說怎麼突然變得有些惡心呢?說起來,按照你的性格,應該會厚著臉皮要上一杯才對啊,怎麼還躲出去了。」
打雜的面色凝重道︰「你懂什麼,那年紀最大的老頭,看起來平平無奇,其實是功夫極高的江湖人士。那氣場,你這種沒練過武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驛丞哈哈一笑︰「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對。江湖人最懂江湖人了。」
打雜的裝作沒听懂他話里的嘲諷,嘴角揚起,年輕的廚子蹲在一邊,也跟著笑起來。
天突然陰起來,驛丞看了看黑壓壓的雲彩︰「看樣子會有一場大雨,不是個趕路的好天氣啊。」驛丞的話剛落,就掉起了雨點,如同斷線珠子一般 里啪啦地落下來。廚子一馬當先地朝著後院跑去,院子里還晾曬著不少的梅干菜和臘肉,要趕緊收起來。
驛丞慢悠悠地站起身,剛要往院里走,只听得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抬頭望向天空︰「沒見著閃電啊,哪來的雷聲。」
轟隆隆的聲音並非一閃而過,而是越來越響,連綿不絕。打雜的認真側耳去听,面色凝重︰「不是雷聲,更像是,馬蹄聲。」
透過不算太濃的雨霧,二人看向遠處越來越近的身影,那是兩支穿著不同衣服的軍隊。雖然在這個小小的驛站守了幾十年,沒見過太大的世面,但其中一支穿的是南唐的軍裝,驛丞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為首的是一位年輕人。
而另外一支,穿著很是奇怪。連人帶馬通體覆蓋著黑色的重甲,連臉上都戴著黑色的面罩,看起來煞氣很重。帶隊的是更為奇怪的一對組合。
左邊的那一個,看起來壞了一條腿,馬背上橫著一只鐵拐。
右邊的那一個,身姿挺拔,目光如電,騎在高頭大馬上很是威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右手缺了兩根手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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